涂芩等谢斋舲走了才拉开塑料袋看了一眼,都是饼干蜜饯糖果这类零食,她拆了一包饼干叼着,把袋子往章琴那边推了推:“章姐,吃点吧。”
章琴笑着拿了一包果脯,什么都没说。
涂芩抱着相机和手机笔记本去找谢斋舲,始终不敢再去找章琴搭话。
她不傻,当然能感觉到章琴已经非常克制地调侃笑容。
再自大一点,她们今天能搬到工作室里,生活条件提高了一大截,可能也是因为谢斋舲觉得她房间漏水不能住人。
大家都说他表现得和平时不一样,只是大家的态度都挺值得玩味的。
章琴是反应最简单的那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女,很容易就想到暧昧上头,不过章琴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虽然会有些调侃的笑,但是再明显的表现就没有了。
陈洪也反反覆覆地提了好多次,但是他的重点都在本来他就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上头。这其实挺奇怪的,他感觉到了谢斋舲的反常,却一点没往涂芩身上想。
最最奇怪的,还是金奎和金五两个双胞胎。
他们是讨厌她的。
金奎对她还有一些笑容,只是动不动就问她要不要卖房子,其他时间,他都不会主动跟她搭话。
金五就更明显了,没人注意的时候会直勾勾地看着她,刚才搬东西还想把土往她身上甩。
她自认自己在这里表现其实很正常,不至于那么惹人厌,难道真因为她喜欢玻璃瓶不喜欢陶?
那也太幼稚了。
“那边的防尘面具戴一下。”谢斋舲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涂芩拎起防尘面具,不知道谢斋舲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要是困的话先去睡一觉,我这个半天做不完,明天再来拍也一样的。”谢斋舲也拎了个防毒面具。
仓库里就他们两个人,金奎和金五都不在工作室,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不用,章姐让我全程跟着你。”涂芩拿着防尘面具研究,她没戴过这种东西,手里这个似乎还是个新的,卡扣都卡在最紧的地方,她拨弄半天也没拉开。
谢斋舲被这句
全程跟着弄得愣怔了一秒才拿过她的防尘面具,拉开卡带到她脸上,把卡扣拉紧,又试了下松紧。
“我一会要把这些敲碎,灰尘会很大,得防护一下。”为了戴面具,他们站得很近,谢斋舲做这些的时候控制着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碰到她,只是最后拉紧抽带的时候,碰到了她头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抬手把她散下来的碎发捋到了耳后。
之前尽力控制着不要去碰触她的手指,很轻地擦过了她耳廓。
两人都静止了一瞬。
最先退开的人是涂芩,她低头了面罩。
谢斋舲还是站着,等涂芩抬眸看他,他才指了个位子:“你在那边站着拍吧,稍微远一点,免得被碎石头溅到。”
“嗯。”因为戴了面罩,涂芩的声音闷闷的。
谢斋舲轻捻了一下手指,才低头把自己的面罩戴好,然后拿过了靠墙的大锤子。
涂芩:“……”
再暧昧旖旎的气氛,都因为两人戴着防毒面具一样的东西和谢斋舲手里的大锤子弄得烟消云散了。
接下来的谢斋舲的动作,就更加没有什么气氛了。
他拆了五袋高岭土,把里面的石头都倒到地上铺好的麻布上头,抡起锤子就开始砸。
按照早上他卸货的步骤,本来是应该要先跟她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高岭土砸碎,但是现在他情绪有些不对,闷头砸石块的动作就带了一丝宣泄。
涂芩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在漫天灰尘里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谢斋舲又换了早上那件有破洞的白色T恤,黑色的工装裤,此刻都蒙上了一层灰。
他抡锤子的动作很大,砸的位置却精准,涂芩蹲着看了一会,发现他现在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把袋子里原来很大块的高岭土敲碎,每块高岭土碎成手指大的石头后,他就会换一块继续敲。
这还真是除了采矿之外,最最原始的第一步。
因为原始,其实……
还挺好看的。
谢斋舲身材本来就很有看头,身上那件T恤宽大但是很薄,汗湿之后贴在肌肤上,露出了皮肤的颜色。
不白,偏黑,所以肌肉线条看起来就很有侵略性。
他手里的那个大锤子应该是很重的,昨天从二楼丢下去那一声巨响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抡起来的时候手臂肌肉会绷紧,扬胳膊的时候会随着动作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肢,腹肌也会因为他身上那件软塌塌的T恤变得非常明显。
说实在的,极具观赏性。
涂芩用相机拍完整个过程后,又拿出手机拍了两张谢斋舲的背影,放到了素材相册里。
一直到这个时候,她耳朵上的红色才慢慢褪下去了一些。
那其实真的是很轻的碰触,像蝴蝶翅膀拂过皮肤,他指腹并不柔软,略微有些粗糙的触感在她耳尖一触即逝。
而且时机很奇特。
他抬手给她戴防尘面具的时候,她以为他们会有一些碰触,但她没有往后退,也没跟谢斋舲说她自己来也行。
有一些碰触,对她来说是某种试探,试探自己是不是真的对谢斋舲有别样的感情,或者试探自己会不会因为谢斋舲的触碰感觉到不舒服。
但是整个过程谢斋舲都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涂芩刚刚想要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体会自己这口气松的是不是有点失望,她耳朵就被碰了一下。
那个瞬间,她感觉自己是炸毛了的。
像是被摸了尾巴根部最敏感神经的猫。
她来不及去想谢斋舲这个碰触是不是故意的,她那一瞬间,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
心跳如鼓,面红耳赤。
哪怕带着防尘面罩,记忆里谢斋舲身上沉静的梵香味道也弥漫全身。
遇到他之后来来回回,忽近忽远了那么长时间,她一直还是想要靠近他的原因似乎呼之欲出。
这确实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激烈情感。
谢斋舲很快砸掉了那五袋高岭土,白色灰尘漫天飞,他杵着锤子回头看她。
都带着护目镜,灰尘下,看不清表情。
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身把敲碎的那些高岭土归拢,拖着麻袋去了一块干净的空地。
然后,又转身看了她一眼。
她应该走过去的,起码应该问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或者,他应该主动跟她解释,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像早上那样。
但是两人都没说话,也没动。
半晌,谢斋舲在那边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也似乎是没有,他走了过来,头发和衣服上都是白灰。
而她因为站得足够远,身上干干净净。
“涂芩。”她听到他说,“刚才……很抱歉。”
第35章 学会说不,才能找到出口……
涂芩一直到晚上上床,还在复盘谢斋舲这人到底是有病还是有病。
那其实是一个完全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碰触,成年人不都应该这样么,这只是一个一秒都不到的面积不超过一平方厘米的肌肤接触,发生了不要再提,那就是没有发生。
但是他提了。
提了也不是不行,他完全可以说刚才是不小心碰到的,虽然突兀并且尴尬,但是也算是一个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的方法。
可他,提了,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就没了。
涂芩当时因为太过震惊,都忘记问他到底抱歉什么?
而且说完之后,他直接就开始了下一个洗泥的流程,是真的在洗,把砸碎的高岭土丢到仓库中间那个凹槽里,加满水,用木头搅拌,撇去浮渣,再过滤。
这工作比一开始砸土块繁琐多了,一直到阿姨过来喊他们吃饭,那五袋高岭土也只弄了一小半,根据谢斋舲介绍,等过滤完成之后,还要把泥浆用细绢袋装好,渗水,再压成泥块,然后再加水,开始和面。
这五十袋全部弄完,估计得半个月。
这是涂芩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情,三月的天,外头春寒料峭,仓库里头开着地暖却又闷又热,谢斋舲在里头待了大半天,腰都没有直起来过。
他耐心好到出奇,进入工作状态以后仿佛整个人都和世界脱离了,静得可怕。
但是……
涂芩把脑子里的制陶流程清空,绕回到最初的脑回路。
他到底在为了什么道歉?因为不小心触碰到她道歉?可他们都心知肚明,他就是故意碰的,先碰了头发再碰了耳朵。
那就是因为故意碰她道歉?
那就是真的有病了。
涂芩翻了个身,拿出手机,时间不算太晚,她在想要不直接问问他,反正是他先开的头。
但是……
涂芩又把手机放下。
她想要问出什么答案?
她是不是隐隐在害怕,谢斋舲的抱歉,是在为他们那一瞬间的暧昧气氛,是在为他的动心道歉。
抱歉,他动心了。
抱歉,他不会再有下次了。
因为,她会因为对方动心了就离开,因为,他用那么哀伤的语气告诉过她,他害怕离别。
涂芩锁了屏,把手机丢到一边,在床上打了个滚,盯着工作室客房的天花板。
雪白的。
这房间真的不错,双人床,房间里有地暖和空调,一张书桌,速度时快时慢的无线网,据金奎说是特意从隔壁县拉过来的网线,容易抽风但是能用。
而且干燥,隔音。
空气里隐隐地还有那种烧焦的木头留下来的梵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