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谢斋舲说过,有一件可以遵循流程和规则慢慢做的事情,能让她冷静下来。
她现在急需冷静下来。
急切地需要把那种被黏腻潮湿的胶状物体贴着后背的感觉摘掉。
“你先别急。”姚零零在那头非常急,听声音都快哭了,“我们先存证据再报警,我再帮你联系律师,这事肯定能行,已经那么过分了,这人一定要坐牢。”
最后一句话已经带着哭腔。
“你,在国外不方便。”涂芩使劲想让嗓子发出声音,“这里我来,别担心。”
“你来什么来,你声音都快变成唐老鸭了,你来什么来。”姚零零终于哭了。
涂芩闭上眼。
这是她们之间的安慰方式,焦虑难受分担掉了,就会只剩下一半。
但是这一次,只剩下一半的难受,也是她没有办法承担的。
她在姚零零千叮咛万嘱咐后挂了电话,最后的几分钟,她是掐着自己大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相对冷静,她们需要互相安抚,才不会异国哭成一团。
挂了电话以后,她就捏着手机就坐
着发呆。
很多话她根本不敢去细想,那些照片,便利店里面半夜三更会对她笑的小哥。
还有康立轩说:“学姐的事情我当然应该都知道”,她记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戏弄的表情。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恋爱。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就在她自认为最安全的家的附近,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涂芩的喉咙猛然抽紧,冲到卫生间里抱着马桶一通狂吐。
***
谢斋舲赶回土矿村的时间比他说的八点要早两个小时,工作室一楼只有刘阿姨坐在沙发上打毛衣,看到谢斋舲回来,站起来有些着急。
“涂编剧晚饭都没吃呢,一直锁在房间里。”她用的土话,很着急,语速很快。
“嗯。”谢斋舲径直上了二楼。
金五一个下午就查到了一些东西,一些让谢斋舲连检查结果都没去拿直接就跑回来的东西。
康立轩这个人,真的该杀了丢山里去喂狼的。
涂芩的房门紧锁,谢斋舲没敲门,先给涂芩打了电话。
房间里头有铃声,但是没人接。
谢斋舲在门边坐下,给涂芩发了一条消息。
S:【我就在门口,你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开门。】
没有回应。
谢斋舲就靠墙坐着,低头点开了消消乐。
他很庆幸自己今天让金奎把康立轩带到隔壁县去了,那个做拉坯机的老人留着金奎他们吃了一顿晚饭,晚上就睡在县宾馆里了。
他还有一个晚上的冷静时间。
起码不能闹出人命。
他知道康立轩这人精神状态应该是有问题的,因为他自己也有,身边还有个金五,他对这些事情比较敏感。
但是他还是想得太少了,低估了康立轩。
他以为不要让康立轩靠近涂芩,应该就没事了,在他的概念里,做坏事总是得有接触以后才能做的。
他没有想到康立轩居然对外宣称涂芩是他的女朋友。
他的同学,涂芩的同学都知道。
他们还有合照,谢斋舲哪怕放大看也很难看出违和感的合照。
要不是有一张是今年年三十在外地过年拍的,谢斋舲都要以为涂芩可能在某些时间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确实和康立轩拍过这些照片。
可今年年三十跨年的时候,他们两还惨兮兮地在小区便利店里买东西。
而且涂芩十分肯定地说过,她不认识康立轩。
消消乐又卡了一关,谢斋舲啧了一声,想把这玩意儿卸了重新装一个弱智儿童版的。
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涂芩一脸苍白地站在里头。
谢斋舲站起身。
涂芩盯着他的手机。
谢斋舲低头把手里头的消消乐账号删除,新建了一个号后递给了涂芩:“我玩得太久了,后头关卡太难,玩了受罪。”
“新号送体力,能玩一阵子。”他说。
涂芩拿过来,学着谢斋舲靠在门边坐下,低头开始点。
谢斋舲在旁边一句话没说,就挨着她坐着。
地暖已经关了,四月份入夜了还是会有些冷,涂芩就穿了一条淡蓝色的绒布睡衣,谢斋舲左右看了半天,在涂芩工作的地方拿了涂芩常用的灰色披肩披在她身上。
头发就被他压得有些乱。
谢斋舲忍了一分钟,还是伸手想把涂芩的头发从披肩里头弄出来。
他没有这样帮人过头发,但是他自认自己手指头应该是很稳的,头发撩起来再放下来应该是挺简单的一件事。
但是,撩起她头发的那个瞬间,谢斋舲看到了涂芩脖子上的红点。
那是用力过度后才会产生的血印子,他很熟悉的红点,他发烧过猛呕吐的时候,脖子上就有这种血印子。
她吐过了。
她是个积极的人,在基本确认康立轩这人不太正常之后,肯定也会去打听这个人,一个下午,她和康立轩又是一个大学里的,查到的东西可能比他查到的还要多。
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吐过多少次了。
“想杀了他吗?”谢斋舲很轻地放下了涂芩的头发,问得云淡风轻。
涂芩手指一滑,把攒了好久的炸|药给用了。
她转头看他。
“只要你想杀。”谢斋舲看着她,非常认真,“我就去。”
第61章 听起来像个秘密基地。……
这话换成任何一个人说出来,涂芩可能都会把它当笑话或者安慰她的话,可是从谢斋舲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地,让人信服。
仿佛她点头,谢斋舲就真的会去做。
“杀人偿命的。”涂芩笑了笑。
她声音比下午听起来更像唐老鸭。
谢斋舲下颚微紧,起身用她的玻璃杯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的时候表情还是很平淡,他说:“那就偿呗,他还是大学生,换一个我不亏。”
“……那可亏死了。”涂·唐老鸭·岑捧着水杯没喝。
她还是想吐,只要想到这个人,就觉得嗓子里面全是黏腻的液体。
像卡着一口陈年老痰。
……
果然不能想,她放下水杯又往卫生间冲,关了门在里头一通干呕。
吐了太多次,酸水胆汁都吐完了,可还是恶心。
缓了缓,涂芩准备开门出去,她现在不能一个人待着,谢斋舲的那个消消乐,玩起来感觉还不错,起码玩的时候,她是放空的。
可打开门,谢斋舲不在二楼。
涂芩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
谢斋舲的手机还放在他们刚才坐的地方,没锁屏,还是游戏界面,那杯水也还在。
涂芩坐回去,低头点开了游戏。
完全放空,手指很机械地点着非常容易的新手关卡,看着相同颜色的卡通方块在屏幕里碰撞消失。
心里的憋闷恐惧终于被慢慢冻结,不再深入。
时间似乎也冻结了,谢斋舲再次上楼的时候,她抬头看着他,脸上表情有些茫然。
谢斋舲手里拿了一叠东西,又坐到了她旁边。
涂芩下意识给他让出点空间,方便他坐。
谢斋舲没有问她有没有好一点,拿着那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涂芩又结束一局消消乐,转头去看谢斋舲手里写画的东西,看着看着,就慢慢的挪不开眼了。
谢斋舲这次写的是正楷,端端正正整整齐齐,很容易就能看清楚。
那是一段段的时间轴,开始时间很早,大概在二月底涂芩还没有正式进剧组的时候就有,谢斋舲在旁边的标注是下午一点多,深海蓝的特斯拉Model S,车牌尾号872,停留土矿村时间两个小时。
第二段是三月,涂芩来土矿村的第二天,章琴还在,谢斋舲在旁边的标注是中午十二点,深海蓝的特斯拉Model S,车牌尾号872,停留土矿村时间四个小时。
再后面都是类似的记录,涂芩猜测大概是入村口的那个摄像头的记录,因为谢斋舲在这些记录前面用了蓝色的标记笔写了个口字。
不同颜色的标注有六七个,记录的都是这辆车,或者是康立轩的行踪。
满满一页写完,谢斋舲把这一页递给了涂芩,自己对着资料继续。
涂芩抿着嘴一条条看下去。
康立轩二月底就来过土矿村,因为村里头只有村长门口有监控,所以只能看到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来了一趟陈列室,进出时间加起来大概有四十分钟,剩下的一个多小时,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
二次的时候涂芩已经在土矿村,监控只拍到了那辆特斯拉和从车上下来的康立轩,之后的四个小时,没有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