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一眼桌上,“你们律所就是这么待客的吗?水都不给喝一杯。”
面对她的挑刺,裴远之挑眉,“待客待的是客,而不是同行,还是说季小姐已经从君德辞职了?”
“……”季舒楹一噎,只当做没听到,继续找茬,“这就是裴大律师连杯水都舍不得给我喝的理由?”
“想喝什么?”裴远之不欲多纠缠。
“白水吧。”季舒楹说。
等裴远之用纸杯接了放到桌上时,季舒楹看一眼一次性纸杯,嫌弃地开口:“有茶吗?突然不想喝白水了。”
裴远之淡淡看她一眼,那目光让季舒楹后背凉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季舒楹忍住退让的冲动,盯着书柜,故技重施:“KS这么大个红圈律所不会连杯茶……”
嗒。
茶杯被取出的清脆琳琅声响。
裴远之没喊外面的助理,纡尊降贵地又泡了壶茶。
淡淡的茶香在室内漫漶开来,雾气散开。
男人提起茶壶,修长如玉的骨节下是青瓷茶壶,手背上浮着淡青色的经络,白玉与淡青色交错,色彩鲜明,像一幅清冷悠远的水墨画。
“请。”他将茶杯推过来。
季舒楹端起茶杯,嗅了一口,秀眉微蹙,
“西湖龙井?像是旧茶,我喝不太惯,有大红袍吗?或者金瓜贡茶也行,我不挑。”
“想品茶,你可以现在出门下楼,找个茶馆。”裴远之已经打开笔记本,点开合同文档,不再正眼看她。
这是在赶她走了。
季舒楹放下茶杯,正要说话,裴远之一边滑动鼠标,一边闲散地补了句:“实在想喝也行,我现在请助理出门买了大红袍送上来。”
季舒楹顿时一滞。
她是想折腾裴远之,但并不想折腾无辜的助理。
季舒楹眼睛眨了眨,“那我还是喝温水吧,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冷,最好是刚好40°的那种,稍微超过一点……”
“季小姐。”
裴远之指尖点了点桌子,打断,像是耐心告罄,提醒,“有什么事,可以直说,你的时间也是时间,不是吗?”
季舒楹看出他指间的淡淡不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没耐心的男人,她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再说了,能跟她说话,应该是他该珍惜才对。
真是没意思。
还好她准备将一切意外扼杀在摇篮中。
想到这里,季舒楹也失了耐心,只把检查单从包里拿出来。
薄薄一张纸,被她卷得有些皱了。
季舒楹将检查单放到桌上,咬字清晰:“是这样的,想告知你一件事——”
裴远之很轻地抬了抬眉梢,示意他在听。
“我怀孕了。”
季舒楹说。
裴远之神色未变,扫了一眼她手中的检查单,“我的?”
尾音微微上扬,是平静的反问语气。
“……”季舒楹默了一秒,蹭的一声站起来,“不是你的,跟你没关系。”
她啪嗒一声取走桌上的检查报告,冷笑:“放心,我会给孩子找个好爸爸,以后再见面,保证让孩子叫你叔叔。”
第7章 缎面冰雪丝
办公室外,众人看似在工作,实则小群消息飞起。
【进去了十分钟了,居然还没出来】
【按照裴律的正常速率来说,三分钟谈完一位,这位居然撑了这么久,应该是客户吧】
【但我还是觉得关系不一般,前女友的可能性更大……】
【不会这位大美女最后也是哭着出来的吧QAQ那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指望大魔王怜香惜玉?人家骂哭的人比我这辈子吃的盐都多】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办公室的门却忽而被人打开。
之前众人感叹的那位绝世美女,正冷着脸匆匆离开,跟鞋敲击大理石瓷砖传出清脆声。
那张精致的脸愈冷,却越发明艳,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这是发生了什么……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看到有人快步追了出来,一把扣住女人的手。
俊男靓女,身高差明显,画面如此美好。
——如果忽略男人是谁的话。
律所里一刹安静得鸦雀无声。
连键盘打字的声音都止住,只有远处茶水间咖啡机工作的声响。
……好劲爆!!!!
他们看到了什么?!大魔王居然在追人!还……牵手了!
裴远之扣住季舒楹的手腕,淡淡瞥一眼旁边看戏的众人。
众人连忙移开视线,装作忙碌的样子。
在季舒楹恼怒开口之前,裴远之快速说了句,随手推开了一个会议室,拉着人进去了。
众人听不清,只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咔嗒。
会议室的门被关上,将一切探究的视线都隔绝在外。
“卧槽!”实习生率先沉不住气,捂住嘴低呼出声,“我看到了什么……”
“裴律居然也有追着女人跑的一天?是这个世界幻灭了还是我幻觉了?”
“我就说不是客户嘛。”说话的人难掩兴奋,“说不定是女朋友。”
“第一次看裴律这样追人……之前那个漂亮的实习生告白,好像也是说拒就拒,压根没犹豫过吧。”
一个高级律师清咳一声,拦住众人愈发大胆的八卦,“别聊了,今天的工作都完成了?不想周末加班就赶紧专心忙自己的事,在背后聊老板的八卦是能提高你们的工作能力还是帮你们完成任务?”
众人噤了声。
“好的王律。”
“知道了。”
会议室里。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季舒楹就挣脱开男人的手,胸口起伏着,仰头看去,“我们已经谈完了,还有什么事?”
室内没开灯,窗帘被拉上,可见度极低,很安静,浮浮沉沉的昏暗里,她只能凭感觉仰头看向面前的人。
没有光源的会议室,上头悬挂着的投影仪的蓝色按钮未关,一闪一闪微渺的光,隐约勾勒出眼前人的线条。
“……说话。”
太过安静,季舒楹沉不住气,再度开口。
视觉受限,嗅觉听觉反而愈发敏感。
昏暗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季舒楹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
还有近在咫尺,很淡的男士香水味。
沉稳、优雅、洁净。
像雨后竹林,清透冷冽,顺着空气抚平人紧绷的神经。
他今天换香水了。
季舒楹的第一个想法。
不是上次的乌木沉香,这是她很喜欢的一款男士香水,只是后调偏些微辛辣,又过于冷,相比别的热门款,这款要小众一些,专柜买不到。
她买了几瓶,都放在家里专门的展示柜里,未曾拆封,只做收藏。
“听我说完再走。”
寂静中,裴远之缓缓开口,像是在斟酌合适的措辞。
“……不是说了,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了。”季舒楹侧过脸,想要拉开门出去。
只是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被拦住。
“前面的话是诈你的。”
季舒楹动作顿了一下。
他的声线仍是清冷低磁,只是相比前面,口吻温和了很多,“如果让你感到不适,我很抱歉。”
说着抱歉,他却扣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的意思。
炙热温度透过相贴的皮肤,密不透风地渡过来,不容拒绝地桎梏住她。
季舒楹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些别的。
他好像很喜欢扣人的手腕,无论床上,还是床下,像是习惯性地掌控一切,确保所有都在计划之内,没有偏差。
“这件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尊重并配合。”
他语气温和,像是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