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陈宁霄的面试也在酒店的会员俱乐部里进行。
与「亲亲」比起来,位于六十八层的俱乐部视野绝佳,环境静谧,有坐感舒适的坐垫和特调的茶水,所有人讲话都克制在恰到好处的音量中,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家教和素养。
背对天际线而坐的男人西装革履,却不过分正式,也不见什么硬拗的紧绷,非要形容他的气场的话,唯有松弛二字。颐庆寸土寸金的天际线在他身后,如他的点缀,他的领土。像以前一样,他在哪里,这个空间的焦点和主人就在哪里。
陈宁霄一下午面谈了三个人,最短的十五分钟,最长的一小时。在最后一个人走进来前,他让酒店侍应生添了杯气泡水,顺便打开了最后一人的简历。
贺闻铮,二十九岁,MIT计算机博士毕业,很硬的技术背景,但在沃顿商院进修过两年,补足了纯技术短版。履历一路顶级大厂或公司,主导过跨国技术合作和生态并购整合,关键是,他是张正清教授推荐的,张教授直言不讳:他懂怎么跟政府合作。
人被侍应生带进来,陈宁霄放下气泡水玻璃杯,搭腿而坐,十指交扣放到膝上。这表示他打算认真和他聊聊了。
陈宁霄上来就问了他一个很大的问题:在CV安防形成三分天下局面前,怎么先发制人?
贺闻铮笑了笑,面对这个比自己年少有为的
投资人,他表现出了足够的气定神闲,既没有因不自在而过亢,也没有因需要这个机会而过卑:“陈总对这个问题应该早有答案,缺少的是做事的人。”
陈宁霄不置可否:“听听你的看法。”
“第一,重视数据安全和隐私,在另外两家反应过来前,先行布局数据本地化,做讲伦理的科技公司;第二,绕过‘安行’硬件卡脖子,扶持它的竞争对手,锁定设备接口标准,为百万级的硬件设备升级准备粮草;第三,提高算法穿透力,打差异化,造护城河。‘安行’和‘可视界’做不了的复杂环境,我们做;‘安行’和‘可视界’达不到的标准率,我们攻;第四,安防吃渠道,这点我想也是你选择入主它的原因之一,”贺闻铮勾唇一笑,“没背景,在这里是吃不到订单的,讲耻辱点,徐行如果没有你,他就算拿到了小至县级市的订单,都只不过是给关系户打工,但我有渠道。”
陈宁霄挑了挑眉,出于礼貌和彼此都懂的规矩,他没有问贺闻铮的关系,正如也从来没人深究他背后的“陈”究竟是什么陈。
“只不过,安防现在还能说是CV的蓝海,不出两年就会变成红海,只怕到时候又内卷成早期互联网时代烧钱补贴的玩法,要破局,还是要开阔眼界,比如陈总在funface布局AI视频变脸,就是漂亮的一仗。”
陈宁霄对他后面那句示好不为所动,但勾唇笑了下,漫不经心或者说轻蔑地说:“贺总是我见了这么多人下来,第一个把数据安全放在第一点来说的。存活和赚钱都难的阶段,谈伦理是不是为时过早。”
贺闻铮对他的压力测试云淡风轻:“没有一点政策预判性的人,是胜任不了陈总心目中的掌舵人的。陈总是从12年就重仓押宝机器深度学习的天才,你想找的人,只知道追在政策后面亡羊补牢可不行。”
陈宁霄知道,他要找的人找到了。
风险投资就是投人,这是风险投资教父威廉德雷帕确立的有关风险投资的铁律之一,也被后世无数投资人奉为圭臬。一个项目的创始人重要性胜过了项目本身,这也是为什么,纵使项目失败了,被看好的创始人启动新项目时,也仍能找到投资。徐行之所以不行,就是因为他纯技术背景出身,眼里只有技术没有成本,正如一个武林高手只钻研秘笈的话,他永远也当不了武林盟主。陈宁霄押徐行的第一天起,就笃定了要派人接管CEO一职。
太阳渐渐西斜。
会员俱乐部的客人来来往往,最终,太阳彻底从群楼背后落下去。
陈宁霄起身,伸出利落修长的一只手,一锤定音:“欢迎加入Eye.link。”
贺闻铮握住,对他勾唇一笑。
“新办公室在宁市,徐行和算力中心依然布局在香港。考虑到Eye.link的订单从颐庆起步辐射,未来三个月你估计需要在颐庆和香港两头跑,这家酒店不错,你可以来和我当邻居。”
“公司报销?”
“当然。”陈宁霄云淡风轻,“你还需要什么?”
“一个灵活的助理。”
“有偏好的学校背景吗?清北?藤校?还是QS前50?”陈宁霄很大方,预算充裕。
贺闻铮:“像个人。”
“……”
贺闻铮看上去是认真的:“我有精英恐惧症。”
送走了人,陈宁霄第一时间给少薇打电话,知道她还在禧村后,便开车去那边接人。
知道陈宁霄要来后,梁馨吃一堑长一智,默默地把英语作业收好。
二十分钟后陈宁霄到了,进来先跟梁馨说:“出去。”
梁馨忍气吞声地出去了,望天。呵,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在干嘛。不就是亲嘴吗?亲嘴谁不会?还不给看,她可是从五岁起就在电视机面前淡定看吻戏的女人!
少薇下午又调整了下布局,此刻手上还戴着一双粉色长筒橡胶手套,被陈宁霄搂腰抱进怀里,两手搭着他脖子。
“下午怎么样?”
两个人同时问,又同时笑。
“我找到了,你呢?”陈宁霄问。
“嗯。”少薇也点头,“还是颐大的学妹。”
陈宁霄捻了百叶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继而将少薇竖抱起。少薇惊呼一声:“你别弄乱我收拾好的场布。”
“那放哪里?你自己说。”
少薇:“……”
“我腿上?”
“……”
陈宁霄坐上沙发,无视她小小的挣扎,真让她在自己腿上并膝而坐,抱着她一动不动,将脸枕在她肩膀上。
少薇举着粉色橡胶手套里的两手:“累啦?”
“下午说好多话。”
少薇忍不住抿唇忍笑。听听这是人话吗?也就是他,把说话当劳动,还是脑力体力双重劳动。
“昨晚上没睡好。”陈宁霄闭上眼,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她不用香水,靠发香衣香面霜乳霜护手霜的香,点缀涂抹唇瓣的甜果香。
“还以为回到自己小时候的房间会睡更安稳。”
“也不是我小时候的房间。”陈宁霄淡漠道,“而且满脑子都是怎么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地把你从司徒静那里叫出来,跟我睡。”
少薇:“……”
想到此,陈宁霄睁开眼:“她今天没叫你过去吧?”
少薇:“倒是还没……”
“那?”陈宁霄意味深长。
少薇脸红:“顶多十一点。”
陈宁霄抬腕看表:“还有四个小时,不知道够不够?”
“干嘛……”少薇嗓音绵绵地抗议起来。
“我说你。”
少薇被他这一句堵得张口结舌,红温却呈燎原之势从耳朵向脖子、锁骨蔓延,直到V领系扣针织衫下的皮肤也变得绯红一片。
小小的美甲店变得安静了,外头随着食肆灯光和热气而升腾起来的人声被玻璃阻隔得模糊隐约。灯光很亮,沙发虽在玻璃门的视角盲区中,但少薇仍然紧张得浑身绷紧。
梁馨在门口当门神,蹲地上划正字。
少薇被吻着,揉着,粉色手套也不知道摘,搭在陈宁霄的肩膀上,绵软地交叠着。
吻了会儿,她不争气的身体彻底松弛了,顺从地软在他怀里。
V领针织衫一会儿皱得不像样,一会儿又被扯得近乎崩开。再后来,窄小紧贴的领口被强行掂托出来了什么,被变换形状,被为非作歹。
少薇让过脖子给他,让他的吻流连颈侧,闭眼仰头,从喉咙间溢出无声的喟叹。
察觉到她磨蹭两腿的动作,陈宁霄贴着她脖子闷笑一声:“宝宝自己找一下最近的酒店?”
少薇:“……”
等、等一下……
她突然醒了过来,坐直身体:“你刚叫我什么?”
陈宁霄回忆了一下,与她对视:“宝——”
少薇顾不上许多,惊慌失措地捂住他嘴——用刚刚干过活的粉手套。
呼吸间一股橡胶和消毒水味,陈宁霄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腿上满面赤红眼眸水润的女人。
少薇又是惊慌地低呼一声,撤开手:“对不起!”
陈宁霄张唇:“宝——”
少薇立刻又捂了上去。
陈宁霄这次不挑眉了,也没有试图说话,慢条斯理地拈弄起来。
少薇很快招架不住,被迫又闭上眼,呼吸不稳,说出心底话:“你哪儿学的称呼……”
陈宁霄按下了她的手:“没学,自己就跑出来了。”顿了顿,他正色问:“不喜欢?”
确实是自己跑出来、跑到他嘴边的称谓,如此天然,仿佛他这唇舌从学会讲话起,就是为了这两个字而蓄力,而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梦里,它们早就练习模拟过何止千遍。
少薇细眉拧紧:“也不是……怪怪的,没人这么叫过我。”
她根
本不知道“没人这样对她过”是对男人最好的药剂。
陈宁霄眸色转暗:“那以后就这么叫了。”
少薇头摇得厉害:“不行啊,听了心里一紧一紧的。”
陈宁霄深呼吸,瞳孔深处的暗色已经浓得快不见理智。
很想……感受另一个地方是不是听了这称谓也会“一紧一紧”。
陈宁霄开始认真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忍着,是谁给他下的规矩?柏拉图吗?柏拉图凭什么管他。
少薇严阵以待:“不许这么叫我。”
陈宁霄静静望着她,唇角衔笑,不发一言。这是他谈判中才会出现的神情,表示他对对方的提案不满意。
少薇何曾见过他这一面,只觉得该死的有压迫感,也该死的有蛊惑性。
硬着头皮:“那……不许当着别人面这么叫我。”
等等,这条好像是多余的,因为本来他们也不会公开啊!
陈宁霄眼也没眨:“成交。”
少薇:“……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落槌后不能反悔,这是规则,”陈宁霄一字一句,看着她双眼:“宝宝。”
少薇不挣扎了,仿佛知道了逃不过这个称谓,逃不过被赋予了这个称谓后自己极速的沦陷、沉迷、成瘾的命运。心脏的紧缩变为浪涌水高的潮水,推着她身体的浪潮。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该认命的,陈宁霄仍然是她完全的月亮。
陈宁霄将她所有的神情、眼神,一丝一毫都不落地收进眼中。还不够。他想确认她更多,他想更多地捕捉她的动容、快乐。取悦她,成为他人生的头等大事。
他按着她的腰窝,大手抵贴住她两扇肩胛骨之间的脊心,让她与自己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