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他从没有这么一刻,在他们顶层套房的客人身上,察觉过如此浓重、迫不及待的欲色。那根本不是什么低级的下流的急色,而是强大的、充满着掌控的、不再掩藏的侵略气息。
同一时刻。
司徒静亲自开车将爱女送到了酒店楼下。
“乔匀星是在这里给他开生日会?”她解开安全带。
“没有啦,是三楼的KTV。”司徒薇见状,问:“妈咪也去?那哥会很高兴。”
司徒静淡笑:“当然不,你们玩你们的,我送你上去。”
司徒静对待她一向事无巨细,司徒薇也习惯,便与她一块儿到了三楼,在前台道:“乔先生包间。”
自有专人来领,而司徒静恰到好处止了步:“你好好玩,不要贪杯,注意保护自己。”
“知道啦。”司徒薇挥手进走廊。
却不知,她母亲回了车里后,并未离开。
陈定舟给她的信息有限,只说那女孩不行,她作为母亲是一定要亲眼来看看的,不能假手于司徒薇。要是她亲自观察过后还可以,她倒觉得不必急于拆散他们。恋爱不是罪,她这个当母亲的虽然吃过爱的亏受过爱的罪,却并不因噎废食。
在停车场稍坐二十分钟后,司徒静再次上楼,进入KTV大堂,微笑端庄:“你好,乔先生包间。”
第98章
乔匀星包的是最大的包厢。
服务生在前头领着路,司徒静步步稳当,到了地方,司徒静十分从容地问:“这个包间,只有这一个门?我记得我们有个惊喜要从后门送进来。”
她只是随便一诈,服务员却当真,说:“别的包厢都没有,不过这个是最大的,为了应付消防,确实还额外开了个消防通道。”
司徒静站到了那扇后门前,定了定神。
包厢里,随着司徒薇的到来,人已到期。
司徒薇环顾一周,跟认识的一一打招呼过去,问:“我哥还没到?”
乔匀星已经在旁边焦头烂额透了,只能蒋凡来应对:“在路上在路上。”
寿星不到,节目没法开始,于是投影仪上便循环放着影片。这些照片是从各人手机里秘密征集而来,搜集是有陈宁霄在场的青春时刻。一张蔚蓝色调的双人合影一出现,引众人仰首,交谈暂停,继而都是“呵!”一声。
分坐在桌子两端的少男少女,身体都往桌心靠,像两簇向彼此挨着生长的植物,一起面向镜头。虽然看上去要熟不熟的,但彼此的眉眼、周遭的氛围都有股宁静蓬勃的力量。
蒋凡咬着烟饶有兴致地问:“谁拍的?相当正!”
多年前的海洋馆四人错位约会,在海底景观餐厅吃饭时,曲天歌为两人拍下首度合影。
有人问:“什么时候的?风华正茂啊。”
“少薇那时候这么漂亮?我怎么没发现?”
“别说,乍一看还以为两人一对。”
“这合影谁给的?”
问这话的人居心叵测。乔匀星心尖一跳,还没来得及编好,就听另一人笑道:“这肯定是少薇啊!总不能是Claus。”
但真相是,这是两个人一起给乔匀星的。
乔匀星先问陈宁霄要,陈宁霄从按年份建立的相册文件夹里找到了这一张,单独发给乔匀星。”
乔匀星再去问少薇要,少薇捉襟见肘翻翻拣拣,找出了这唯一的一张,还问:“会不会太冠冕堂皇?”乔匀星告诉她别人也发了好多单人合影呢。
有人拿起遥控器,将画面调回了这一帧,“这背景,海洋馆那个观景餐厅吧?哎陈佳威,当初不是你约的人家?怎么合影里不见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陈佳威额角青筋跳动,冷笑一声:“你怎么不问Claus是谁带去的。”
曲天歌依偎在新男友怀里,端详了一番。虽时过境迁,但说她彻底放下也多少有些自欺欺人,这一天的兵荒马
乱、被她叫停的30秒对视、晚上楼下对陈宁霄失败的告白,都已是她青春里或浅或深的伤痕印记,再看到,淡淡的酸涩还是涌到了舌尖。
但她仍是那个骄傲的她,端详完,淡淡地收回视线,笑道:“我拍照技术不错。”
新男友不知道她对陈宁霄的暗恋心事,刮刮她鼻子。
“哎,少薇今天不在?”总算有人意识到,四处张望。
“等下不会陈宁霄和她一块儿来了吧。”
陈佳威对少薇的动向倒是清楚:“她在米兰呢。”
“你怎么知道的?”蒋凡问。
陈佳威笑而不语,等人问。
马上有人意会过来:“你小子,大学时没追成,这会儿还想发力?”
“说明什么?说明我真金不怕火炼。”陈佳威往嘴里塞了根烟,刻意轻描淡写:“前段时间还一块儿在平市出差,可惜你没见过现在的她。”
曲天歌心念一动,虽是念旧,话出口的味道却不对劲:“怎么,丑小鸭变白天鹅了?”
“倒没有,还是很朴素,不收拾不折腾,但她就是这股味道,叫什么?”陈佳威指尖敲敲脑壳:“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曲天歌朝天翻了个白眼:“酸不死你。”
又叫了声乔匀星:“怎么回事?陈宁霄还来不来了?这都八点半了。”
主人公不来,气氛就僵,总不能看一晚上PPT。乔匀星叫过蒋凡,一边让他招呼大家先吃喝唱玩起来,一边给陈宁霄再次拨了个电话。
还是关机。
没那么快,陈宁霄的充电线才刚插进手机端口。
少薇洗完了脸,出来想找红绳,却一步跌入他深到足能令她溺毙的眼眸中。眼眸之下,是饶有兴致微勾的双唇,以及一上一下拢着松散红绳的两手。
她现在知道胆怯了,胆怯于这鲜亮之色在陈宁霄那双青筋明显的手中自带了一股难言欲色,让她腿软,也让她喉咙发紧。
“知道这个是怎么用的吗?”陈宁霄淡淡地问。
少薇只会摇头。
“不知道就买,是指望我会?”陈宁霄眯了眼,比刚刚更浓了一分兴致。
少薇上前去,嘴里碎语:“是我同事搞错了,我没想送这个的你还我等下弄脏了退不掉——”
声音都随着陈宁霄拉住她手腕的动作而骤然消失。
“将错就错也不错。”陈宁霄缓缓地说,将她背对自己圈入怀抱,按下手机开机键,“我们一起看视频学学,然后,选个你喜欢的绑法?”
少薇瞳孔震碎,什么叫喜欢的绑法?这玩意儿还能有很多种绑法?
“不是的陈宁霄,我就是看你之前几次都喜欢绑我双手……”少薇努力解释来龙去脉,“我想既然你喜欢我也不排斥……”
陈宁霄听到“不排斥”三个字,忍不住失笑,“好,不排斥,度我知道怎么掌握了。”
“……”
开机动画隐没,跳出主屏幕,九通未接来电和一堆陆续弹出的微信未读十分瞩目。
陈宁霄挑了挑眉,这才想起来乔匀星和一众朋友们都被他撂下了。
少薇也有所感,趁机逃出来,给自己倒了杯气泡水:“你要不要先回复一下乔匀星?他肯定急死了。”
陈宁霄划开了微信,看了眼对面背光站在光影里的她,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说:“这就回。”
少薇喝着水呢,接着就听到他冷不丁的一句:“你过来一起?”
少薇“噗”的一声,一口水全喷地毯上了。
“怎么了?我们可以找一个正经点的背景。”陈宁霄淡然无比:“就说我临时有事来意大利,刚好碰到你。”
好一个刚好……
少薇:“你当他们是傻子……”
“只要是你,任何不合理的他们都会合理化。”
陈宁霄本意是想说,他和她之间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化,但听在少薇耳朵里,却有另一层意味。是的,无论她多么不合理地长驻在他身边,他们都会视而不见,一丁一点也不往男女之情上想。
记得已到纽约了,颐大校内论坛上疯传一段辩论赛视频,辩题是“你认为男女之间是否存在纯友谊”。持正方的辩友道:“在我们学校,就有一对这样众所周知的异性纯友谊……”
反正是娱乐性质的赛事,阶梯教室里坐着的学生多少都有所耳闻陈宁霄的大名,当场就轰然笑起来。少薇被之前的室友转发,耐着性子看完了,觉得正方辩友说得极对。
“好吧。”少薇放下水杯,微微笑了笑:“那我整理一下。”
陈宁霄打电话给楼下奢品店,扭头问:“体重三围。”
少薇:“啊?”
陈宁霄上下不疾不徐地打量了她一阵,帮她报过去。过了会儿,店员送上来几套女士成衣,居然都很合身。少薇莫名脸红,心里骂:流氓。
在一众端庄甜美的裙子中,她还是选了件印花T恤。店员反而夸她好眼光,说是当季和潮牌联名的,街头风里很具代表性的一件单品。
乔匀星从包间角落回到灯下,心里已经问候了陈宁霄祖宗十八代。
投影仪上,照片合集开始放第十遍轮回,每张照片都被聊过了,再怎么有聊头此刻也像是嚼烂了的口香糖一样。说难听点,腰果都快被磕完了!乔匀星找到司徒薇问:“你能联系上你哥吗?”
司徒薇抱歉地笑笑。
乔匀星索性破罐子破摔,跟蒋凡道:“你那什么气氛组呢?上上上都上,接着奏乐接着舞!”
蒋凡:“……”
乔匀星恶狠狠打了个响指:“服务员!蛋糕也给我推上来!”
罗凯晴劝:“别啊,万一Claus在路上。才迟到不过一个小时么。”
乔匀星走到投影仪总控边,操作着鼠标关掉相簿,心里冷哂一声,这是迟到一个小时的事么?是他大爷的人间蒸发了二十四小时……
包间后门被静悄悄推开。
昏暗的灯光中谁也未曾察觉。司徒静安安静静地走入,在沙发一角坐下,手拎包搭放在上,存在感降至最低,一双有了眼褶的美目冷静地看着场内所有女生。
陈宁霄的主场,向来是男多女少。今日虽然女人多了些,但多半是朋友的女伴,单独的不多。
是那个叫罗凯晴的吗?司徒静眯了眯眼。这姑娘她谈不上喜欢与否,倒依稀看出点自己年轻时的模样,藏得很隐晦的锋芒。如果是她,确实是要叫停,因为司徒静明白,自己这类人不具备拥有幸福的能力。
在司徒静的不动声色中,视频铃声响起了。
“哟!”
无所事事的人群,瞬间都站直了坐稳了目光明亮了,注意力和视线都集中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