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了,不妨碍。”
“浪费资源……”司徒薇忿忿不平,“换我我才不想被你们每天按在座位上学习呢,你看那些竞赛保送的,这会儿早放开玩了。”
少薇在桌子底下轻轻地靠了下司徒薇的膝盖,让她别再说了。
司徒薇果然住了口,往后的话题便都围绕着西班牙。
吃过饭,司徒薇去洗手间,少薇有了和司徒静单独相处的机会。
“阿姨,你觉得我考颐师可以吗?”
“可以啊,怎么不行?”
这还是少薇第一次遇到不劝她再努努力而完全尊重她想法的人,“你不希望我订一个更高的目标?”
“你喜欢就好。学完了师范,我可以帮你安排进颐庆最好的高中,或者私立、国际高中。”
少薇一愣,对这份照拂不知如何应对,乃至于坐立不安:“那是好远之后的事了。”
“不要紧,先把近处的事做好。”司徒静将信用卡放进服务生递过来的托盘里。
少薇点头:“我会陪薇薇好好上课写作业。”
司徒静总觉得她的承诺里有着不该有的份量,似乎还绑着对另一人的承诺。
出一趟短短十天的国,要交代的人和事很多。
少薇把陶巾交给尚清,尚清又自说自话地将梁阅划拉进了阵营。梁阅听完了来龙去脉,特意来了一趟,递给了少薇一个药兜子,里头是蒙脱石散、阿司匹林、健胃消食片以及一瓶防狼喷雾。都不贵,但贴心。防狼喷雾不能带上飞机,少薇将之给了尚清,尚清便冲梁阅开玩笑道,这当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咯。梁阅照度没搭理这个没边界感且文化程度不高的女人。
交代完外婆的事,少薇又给宋识因打了通电话,说自己是有事回乡下亲戚那里,最后是给陈佳威发了条短信,说自己这段时间不在,让他别不打招呼过来扑个空。
陈佳威也太有行动力,知道她第二天就走,临时开车过来见他一面。
他剃着短短的寸头,穿一件无袖的浅灰色套头衫,胸前挂着的一个玉佛吊坠垂在外面,用银链子系的,不走寻常路。
“你亲戚在哪个犄角旮旯啊,怎么连信号都没有?”他痞笑,“你不会骗我吧?”
少薇现在对他完全没什么敌意了,很从容地应对过去:“没这必要。”
陈佳威看了她会儿,做了个少薇意料外的动作——他抬起手,将脖子上的玉佛吊坠摘了下来,挂到了少薇的脖子上。太匆忙,没挂好,搭在她的长发外。
“……”
“这我平安符,借你用用。”
少薇:“……也没必要。”
“你回来还我就是了。”陈佳威耸耸肩,“这吊坠我前女友都没戴过。”
少薇脸上都懒得做表情:“这没什么好炫耀的。”
陈佳威上前一步,帮她将头发从链子下抓了出来:“很好,很衬你,一路顺风。”
少薇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真有意思。”
陈佳威指了指天:“有流星!”
少薇无动于衷,脖子转都没转一下:“没用的。”
“好吧。”陈佳威退了两步,自己摸摸鼻子化解尴尬:“拜拜,平安。”
从城子村开出去的路还是磕磕绊绊,一出巷口,被一台突然冲出的迈巴赫别了一下,差点追尾。
“我靠!”陈佳威猛拍了下喇叭,降下车窗骂道:“你他妈傻b吧,会不会开车?”
迈巴赫里的人对他的咒骂无动于衷,那贴了墨色防窥膜的窗户纹丝不动,似乎不屑于跟他对骂。
陈佳威莫名其妙地目送这台车比他先驶出红灯。一直回到了朋友聚会上,他气都还没顺。
“喂,”曲天歌先发现细节,抬抬下巴,“你东西掉了啊?”
周围朋友都知道他这块玉佩是他这段时间的心头好,似乎是某个大庙的主持给开过光的,他嫌绳子土气,特意单独配了个三不搭七的银链子。
陈佳威一摸空荡荡的脖子,痞气地扬唇一笑:“送人了。”
“哦……”曲天歌意味深长应了一声,目光瞥向一旁安静坐着的陈宁霄,“送少薇了?”
本来不知道陈佳威在追少薇的众人这一下也都知道了,纷纷聚过来问长问短。乔匀星大惊失色:“她收了?”
陈佳威知道按少薇的性子是懒得跟他烦,而且他说的是“借她戴戴”,回来要还的,但在朋友们的目光下,还是勾唇一笑:“当然。”
乔匀星抓狂:“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哇!”
“去你的 。“陈佳威冲他丢了粒骰子。
乔匀星敏捷地躲开了,在陈宁霄身边坐下:“怎么办?你不管管?”
陈宁霄抓提着威士忌杯口,眉弓投下的阴影很浓:“不是挺好?”
旁边已经起哄到了两人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牵手总有吧。”
“你小看谁呢?也不看看这谁?你应该问有没有破他最快纪录,对吧,陈佳威?”
“哪个纪录啊?”有人挑眉,意有所指地问。
陈佳威远远地睨了眼一直游离在外的陈宁霄,咳嗽一声:“别背着女孩子开这种玩笑,人是正经姑娘。”
“我靠,你特么的转性了?”所有人都咋舌。
“你小子指定是接上吻了,不然不能这么护食。”
在陈佳威承认或否认前,陈宁霄抄起了茶几上的烟盒和火机,站起身离开。
说着“抽根烟”的男人,一直到离开的时长都够抽五支烟、十支烟了都还没回来,等乔匀星反应过来到酒吧外去找人,才发现那台黑色奥迪跑车早已不见。
“快点快点,要误机了,我十分钟后到路口!”司徒薇的话渲染出了十万火急。
少薇吃力地将行李箱搬下楼梯,耳朵和肩膀间夹着手机:“我就来就来,不会迟到的。”
尚清跟在身后送她,肩上挂着她的书包:“坏了,这样我像你妈了。”
少薇回眸冲她笑,接过包背好:“我走啦,有什么话短信说。”
又扬声冲二楼窗户前的陶巾喊:“外婆!我走啦,你有事就找尚清姐姐,她最近都会陪你睡!”
实在是没什么多余时间,她跟尚清的手重重一握即分开,推着行李箱的万向轮,飞一般地跑过长巷,绑高的马尾辫确实像飞奔中的骏马尾巴。
太匆忙事又太多,她没顾上把陈佳威硬给她的吊坠摘下来。
司徒家的车和她一前一后抵达会和地点,车上只有司徒薇和司机,因为这个点司徒静得去电台上节目。
少薇现在看到司徒薇的脸就会想到周景慧,想到她五千多个玩偶。她深深舒了口气,展演笑:“出发吧,别担心,我什么都行。”
“咦……”司徒薇搓了搓手臂,“你个第一次出国的人,口气倒不小。”
说罢,少薇陪她笑作一团。
如何值机、托运行李,少薇都预先做了功课,想着不能帮忙的话最起码别添麻烦。没想到一切都有司机代劳,而且头等舱的队伍还很短,服务也相当耐心、周全。
少薇需要做的,只是站着陪司徒薇聊天。
“我吃不惯欧洲菜,希望西班牙菜能好吃点。你不知道,有年寒假去挪威看极光,难吃死我了。”
少薇:“我带了泡面。”
“我靠。”
“老城区全靠走,一天下来好几万步。”
少薇:“我带了泡脚桶。”
“我靠!”
“我还带了拨筋棒,可以帮你按摩疏通。”
司徒薇简直肃然起敬了,喃喃道:“你好会照顾人啊……”
少薇温和地望着她笑:“对你是应该的。”
司徒薇红起脸:“其实……我刚开始跟你当同桌时,觉得你挺清高的,很难接近,都有点怕你。”
“人的本质都是靠相处慢慢知道的。”少薇转过身,望着值机柜台上的电子显示屏,眼睛过了许久也没眨。
怎么能没有侥幸呢,她也想自己那点不算差的本质慢慢地被另一个人发觉,好觉得她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沉闷、软弱、自弃,或者说……惹人厌恶。
司徒薇望着她的侧脸,心里想,她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开心。
无论是第一趟出国也好第一次旅行也罢,都没有令她兴奋起来,她只是在表演一个期待旅行的人,其实只要一得空,她就会心不在焉。
或者说,是魂不守舍。
“你哥……”少薇顿了顿,“你哥这几天还好吧?”
“好啊,可忙了。”司徒薇随口道。
“是吗。”少薇点点头,“那就好。”
“实不相瞒,我还做梦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说跟我们一起走。”
梦太好,少薇也跟着幻想了一下,连呼吸都稍后,心不在焉加重,神情却温柔似晨曦海风。
深夜的国际航班安检通道人并不多,安检入口处被送机的人占满,不乏挥泪告别的,或许是留学生们。
司机也送到这儿止步,将护照和机票分别交到两人手里,交代着司徒静让他交代的东西。
司徒薇困得打哈欠,不太耐烦地听着,嗯嗯点头,站也没了站相。蓦地扫到了什么,她眼睛也瞪大了身体也站直了——
一道单肩挂着背包的身影出现在了人影憧憧的过道上,修长的身体被包裹在剪裁简单的白T黑裤中,看上去十分利落。
司徒薇结巴起来:“哥——?”
少薇猛地抬头,死死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是幻觉么?以为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出现在了她视线尽头,由远及近。
司徒薇张口结舌,仰头望着来到近前的他哥。
“你来送机……?”她人都傻了。
陈宁霄半亮起夹着机票的红色护照,言简意赅:“来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