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景尧点了下头,打消一部分戒心。
他想,喻礼是个猪油蒙了心的性格,认准一个人便塌着心死也不改变,眼见她现在还喜欢着梁宗文这个棒槌,应该不会那么快对别人感兴趣。
那辆黑色库里南徐徐从后门开进喻公馆。
喻礼抬步上前,梁宗文与喻景尧紧随她之后。
陈西平下车,悠然的目光在触到梁宗文和喻景尧之后,霎时紧绷起来,他克制住去瞧程濯的欲望,搭着喻礼的手下车。
“礼礼,好久不见啊。”
喻礼含笑,“您是怪我去您家里去的不勤吗?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忙,过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爷爷回来,我拉着爷爷一起到您家拜访您。”
陈西平道:“要是老首长回来,就不用你去拜访我啦,我一定天天来喻公馆点卯,你可得留我吃饭。”
喻礼笑,“当然,当然。”
一派寒暄后,车上的其他人有序下车。
喻礼似乎半点不关心,只拉着陈西平聊家常。
喻景尧却被程濯吸引住目光。
眼前的年轻男人,清瘦、修长,姿态挺拔,无论是皮相还是骨相都是顶级,而且气质绝俗。
他微微眯了眯眼,无声瞥一眼梁宗文。
梁宗文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位年轻人的竞争力,还笑着跟他寒暄。
喻景尧很确定,这位叫程濯的、梁宗文的外甥,一定是喻礼喜欢的类型。
程濯自然察觉到喻景尧对他的打量,就像护食的狼警惕而尖锐得排斥着其他的竞争者。
这样的姿态,无疑是跟陈西平对喻景尧和喻礼关系的描述相重合。
怪不得喻礼要设置这么多障眼法来迷惑喻景尧。
为什么要设置障眼法?
程濯眸光平直看向前方搀扶着陈西平的窈窕身影。
她一直在刻意避嫌,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任何外人来到喻公馆,都要到主厅去见一见喻介臣,这是喻礼留给前任家主的体
面。
喻景尧厌恶见喻介臣,告诉喻礼,“我先回去休息,你来招待陈院长。”
喻礼瞥向陈西平和喻介臣的方向,“陈院长应该有话跟您说,一会儿我请他到你那里坐一坐?”
喻景尧说:“如果你也一起过来,我会很愿意。”
“那恐怕我没有时间。”她很好利用了梁宗文,“爸爸跟宗文生疏了,不会尽心招待他,我得好好看着。”
喻景尧讽刺,“他快四十了不是四岁,你倒用不着跟奶妈一样时时看着他。”
他目光落向站在陈西平身边的清濯矜贵的青年,目光瞥一眼喻礼,“梁宗文的外甥,倒是样貌堂堂。”
喻礼自然得随他一同看向程濯,道:“我也觉得不错,看看能不能拐来给你做新妹夫。”
喻景尧瞄她一眼,并没从妹妹農艳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换一个喜欢也不错,梁宗文实在配不上你。”想起什么,他深拧眉心,叹气,“不得不说,喻礼,从前你的眼光真的很差。”
喻礼并没接这句话,侧首让康叔送喻景尧回去休息,见喻景尧走了,她缓步上前。
喻介臣见她过来,给她让了位置,低声问:“他心情怎么样?”
喻礼垂眸说:“比我想象中要好。”
喻介臣道:“惦记你二哥的人不少,他一出来,易家便下帖了,想让你二哥跟他家的女儿见见面,他要是真成了家,状况应该能更稳定点。”
喻礼说:“您还是悠着点,别把他惹急了。”
喻介臣但笑不语。
喻礼跟陈西平又聊几句,便给喻介臣使了个眼色。
喻介臣沉吟开口让喻礼回去休息,顺便又让程濯帮他到后院拿画。
梁宗文一头雾水,“喻叔,阿濯对这里并不熟悉,恐怕不适合拿画。”
喻介臣意味深长,“怕什么呢?当然会有人领着他到后院去。”
梁宗文还想说什么,陈西平按住他手背,“好了,你别心浮气躁了,陪我坐下来聊一聊,一会儿再陪我到景尧那里去。礼礼累了,就不要劳烦她了。”
梁宗文心底浮起一层怪异之感,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蒙在鼓里,却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端起茶轻抿一口,劝慰自己。
可能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太累了。
他不该胡思乱想。 。
喻礼慢悠悠在林荫步道上走了一会儿,便听到身后轻缓的脚步声。
她唇边含笑,顿住脚步,回眸。
看向他时,她眼底的笑没有收干净,纯粹漂亮得要溢出来。
程濯没有再维持所谓的端方姿态,抬步走过去,牵住她的手,“我不知道你家的藏书阁在哪里。”
喻礼说:“怕什么,我领你去。”
刚要转身,她顿住脚步,回眸道:“爸爸也不是非要你去拿画,他只是要支开你跟我一起离开。”
他抬手温柔捋顺她鬓边垂落的发丝,“喻董知道这件事了?”
喻礼说:“嗯,我们家很少有事情能瞒过爸爸的耳目。”她思考着,“我很少带人回家,应该上次你跟我一起到喻公馆,他就看出端倪了。”
想了想,她仰眸看他说:“而且,如果我真的想做什么,我们家的人也很少能阻碍我,所以不用担心。”
程濯自然不会担心。
无论是怎么的外力隔阂,对他来讲都不是问题。
他唯一拿不准的事情,是她的心。
喻礼没有带程濯往后院藏书阁走。
她领他走悄无人烟的小道,穿过林木深深的绿植,迈过花阶铺地的鹅卵石,最后抵达她的住所。
见到目的地,程濯的唇角浅浅弯起。
“取画的事情让别人去做,我带你去看我的闺房。”她不确定问:“你应该不为那幅画担心吧?”
如果他觉得取画更重要,她自然也不会拦住他。
程濯俯身看她的眼,道:“喻礼,你到底把我当做多么不解风情的人?”
喻礼轻笑踮脚吻他。
这里是她的天地,她丝毫不担忧被别人看到,就算被别人看到,她也有一万种方法让别人保持守口如瓶。
程濯扣住她纤柔腰肢,低头回应她的吻。
这枚吻结束得很快,喻礼轻轻推开他,唇妆晕染,精致的唇瓣还是湿漉漉的,眼眸中的情意却消褪得很快。
程濯微微疑惑,手臂轻搂着她,掌心仍旧按在她的腰上,按耐住心底不合时宜涌起的恐慌,“怎么了?”
喻礼瞥他衣襟,语调微冷,“我在你身上闻到返魂梅的香气,你跟陈院长倒很有话讲,应该在京大门口的茶楼里待了不少时间。”
古方还原的焚香是京大门口那间茶楼的招牌,茶楼最昂贵最出名的香气便是返魂梅,坊间传闻,茶楼老板之所以能拿到返魂梅的香方是因为有喻家的帮助,这张香方是喻家老太太汪琦的嫁妆之一,被无偿借给茶楼老板研究使用。
是以,喻礼轻易辨出这个香方的气息。
程濯没有反驳,温和说:“确实,我们在那里聊了一些事情。”
喻礼仰起眸看他,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聊了我,我二哥,还有我们之间的关系,对么?”她似乎不需要程濯回答,自顾自笑起来,“陈院长这么多年都是这个德行,似乎这个信息很值钱似的,每个跟我交往的人他都忙不迭把这些事告诉他们。”
她乌润的眼底没有笑意,“当年梁宗文没有信他的说辞,你信么?”
程濯平静道:“如果刚刚还有三分疑虑,现在便是十足十相信。”
喻礼又笑起来,这次是真情实感,笑得肩膀都在发颤。
程濯没说话,只是平静看着她。
他箍住她腰肢的手掌很烫,热意似乎透过薄薄的衬衫灼烧皮肤。
喻礼平息片刻,敛去笑意,“你可以去拿你的画了,再见。”
程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指尖轻颤,面上维持住平静端方,“喻礼,我还没有对这件事下判断,不要那么快判我的死刑。”
喻礼抬眸,冷静说:“但你要知道,在我心里,我的哥哥比你重要的多,即使我知道他不正常。”她沉沉舒口气,心平气和道:“我没有说分手,只是想给彼此冷静的时间,我劝你立刻离开我的视线,我现在只是对你生气,你再不走,我会恨你。”
程濯慢慢松开紧扣住她腰肢的手,垂眸,掌心空落落,他握掌成拳。
抬起眼,他看向喻礼。
她打定主意不跟他对视,此刻正侧着脸看窗外风景。
窗外的西府海棠却是开得不错,花枝葳蕤,清雅繁复。
他不知道该跟喻礼讲什么,什么话都不忍心说。
静了片刻,他说:“如果你不想在跟Centrl的合作会上见到我,我会尽量回避。”
喻礼清冷的目光瞬间杀过来,“你在威胁我吗?”
程濯说:“喻礼,我永远不会威胁你。”
他叹息说:“喻礼,你对这件事太应激了。”
“我没有半分意愿用这件事威胁你,无论是这件事还是上一件事,我说过我不是道德君子,没有舅舅这么高的道德包袱。”
“我知道。”喻礼冷笑说:“你能喜欢你的小舅妈,能有什么包袱?”
程濯眼眸匀出一丝笑意,他喜欢她直接表达恼怒的模样。
他温声说:“你告诉我接下来的行程,我会尽量避开,不惹你生气。”
喻礼道:“你这么神通广大能请到陈院长问我们家的旧事,想必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我的行程。”
程濯了然,看来不仅是问的内容让她生气,并且他找人打探消息这个行为也很让她愤怒,让她觉得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