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2日,琚寻。
2015年,是十年前啊,琚寻今年26岁,那时候就是16岁。
16岁……她17岁,在读高二,因为李儒峻严格,所以她周六周末的时间都安排地相当紧迫。
好不容易休息的日子,她还要在少年宫努力学习钢琴和舞蹈,以及其它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可烦躁周六去上课了,每天都在挣扎。
可琚寻却从百里之外的京山寺,转三趟车去少年宫,就为了看她一眼?
她都不认识他,他怎么还能跑那么远找她?
她把高中时期给她写过情书的男生想了一遍,就是没有发现有个叫琚寻的。
怔愣了许久才恍惚想起,黄骁说琚寻高一的时候和他同班,第二学期转学了,也就是说高一第一学期,琚寻和她在一个学校。
那时候琚寻才15岁……
琚寻自己也说过和她是同一届校友,他试图让她想起他,可她就是没印象。
原来她这么粗心大意?
琚寻那时候学习很好吧,她竟然没注意过?
越想越觉得震惊,她把每封信的日期都找了找,然后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好,发现这些流水账似的“情书”的日期起源确实是他的15岁。
初始日期是2014年2月14日,那时候高一第二学期开学没多久,大概刚过完年返校。
北方还到处冰天雪地,她返校的前一天晚上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京城,她在家的时候就想,去学校肯定少不了要扫雪。
学校也舍不得请保洁,卫生都是分配给学生打扫。
她一个字一个字往下看。
这封信和后面的都不一样了,这封信提起她的时候,用的是第三人称,不是“你”,这是他写的第一封,字里行间还充斥着年少的青涩。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记得她笑起来很好看,午后的校园,寒风冻红了她的脸,红彤彤的特别好看。】
【我没有朋友,学校也没人跟我玩,只有她愿意帮我,和我说了几句话,我不敢回答她,怕她听到我的声音会不舒服,可是我好想多听她说几句。】
【那天校园里的雪很厚,我负责的一片区域是最多的,我刚开始觉得那些积雪很烦,浪费我学习的时间,可后来我却觉得那天的雪太少了,如果能让我一直铲到天黑就好了,那她就会多陪我一会儿。】
李昀茜恍惚想起来了,那年高一下学期开学,校园里到处都是积雪,学校组织大家扫雪,她的班级和黄骁的班级被分到一起,很多人投机取巧,不好好干活,她想着快点干完之后,回教室看书。
她扫完雪之后想着任务完成了,可同班的几个女生非要拉着她一起铲雪,她只能铲,铲完还得倒。
其实心里可不愿意了,但想着多帮帮同学也没什么,可也只有她在尽心尽力的打扫卫生,那几个女生没有一个是干活的料。
那一天周围所有的班级都快速打扫完了,就她和一班的一个男生被扔在了校园里,那男生身材高挑,但很瘦削,校服穿在他身上完全撑不起来,他还戴着口罩,头发是规规矩矩的学生头。
李昀茜自己的任务快完成时,他的还剩一大片,她这个人一直挺热心的,就推了推车去帮他,过程中她还时不时说两句话,但那男生话少得过分,好像不喜欢和人说话。
她恍惚记得有个女生说他是年级第一,她还在想年级第一是谁,叫什么名字。
见他不喜欢说话,她问了几句之后,就再没问过了,帮他清理完校园里的雪之后,她直接就转身走了,只觉得自己帮了一个校友,心情很好,从未在意过他是谁。
她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原来那是琚寻啊……
她理清了思绪之后,继续往下看。
接下来的水墨痕迹跟前面的不是一支笔写的,前面的是黑色的细签字笔,后面的好像换成了稍微粗一点的,像后来补上去的。
【我打听到她的名字了,她叫李昀茜,是五班的学习委员,原来她是李伯伯的女儿,我认识李伯伯,但我不认识她。】
【李昀茜,她名字真好听,我在年级榜上看到过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就在我的名字下面,这是我离她最近的时候,如果有可能,我想和她做朋友,可是我又怕被她拒绝,我生病了,没人喜欢我,也没人愿意跟我
说话,她肯定也不想认识我。】
看到这里,李昀茜觉得心里又酸又涩,她自言自语,“不是的,我肯定想认识你。”
【我很讨厌我这个体弱多病的身体,如果我也能像其他人一样健健康康,我就可以自信一点,上去跟她打招呼,然后告诉她,我的名字,可是我没有机会了。】
【奶奶说,要送我去寺院静养,我不想去,京山寺太远了,我要是去了那里,就看不到她了。】
【我想留在这个学校,虽然不喜欢这里,但我觉得有她这样的女孩在这个学校,那这个学校还是很不错的。】
李昀茜一边往下看一边抹泪水。
看完一封,又是下一封。
数了数,2014年他写了五封信。
第二封信是这一年五月份写的。
【我还是拗不过奶奶,她要送我去京山寺静养,她说佛祖会保佑我,可是我这一走就见不到你了,我想我以后可能会经常回来看你。】
【其实我一点都不迷信,我不信我去了寺院就能好起来,可奶奶和爸爸都说会好,那我姑且信一次吧。】
【前几天你在篮球联赛上跳啦啦操的样子很漂亮,我特意挑了时间去看,果然没让我失望,咱们校友在你的鼓励下,大杀四方,虽然我没有上场,但我觉得身临其境,跟你并肩作战了。】
【我看到你的头绳掉了,长发散下来,我还在为你担心,没想到你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你内心真的好强大,这要是换成我,我肯定会又慌又紧张。】
【我发现你很喜欢红色,头绳都是一个款式,没有换过,那天你的红头绳光荣地为你的美丽牺牲了,你把它丢在了垃圾桶,我觉得那是跟着你见过大场面的东西,我得把它捡回来。】
【我的手腕比较细,戴上它有点宽松,但我还会长个子,长身体,等我十八岁的时候,肯定就适合我了。】
李昀茜这才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心下真的不知道用什么形容,除了震惊还有疼痛。
【我很少见你坐公交车和地铁,那天好不容易等到你坐地铁,我家和你家是相反方向,我跟在你身后买了票,我想让你看到我,但又怕你看到我,你和你的同学说说笑笑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阿姨的身后,和你只隔着一个人。】
【假装偶遇这种桥段真的很土,我试过了,没有成功,校园里也尝试着在你面前走过,可你始终看不到我,我想你也是不喜欢我的。】
【最后跟踪你一次,我要走了,我决定今天给你拍张照。】
第二封信到这里戛然而止,李昀茜这才想起来,刚嫁给琚寻的第二天,他就在书房看谁的照片。
她迅速爬起来拿了那些信,出了佛堂,跑回二楼他的书房,坐在电脑前,将书桌的抽屉打开,在抽屉的最后面,确实有一个倒扣着的相框,她心情紧张地拿出来。
果然,相册上的人,是她。
是16岁的她。
一身白蓝相间的校服,正在和几个女同学说话,说到好笑的地方,她笑着回头跟她们玩闹,他捕捉到了一个瞬间,将画面定格。
李昀茜觉得好不真实,她一直觉得琚寻有个白月光,可从来没想到是她自己。
她就说那个人人口中冷淡疏离的琚寻,为什么从婚后第一天对她的态度就截然不同。
李昀栖跟他处了大半年,婚礼前夕逃了,他也没有什么情绪,从亲姐和其他人口中了解到的他,和她认识的完全不一样。
他说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其实不是第一眼就喜欢,而是在心里记了十年。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热情,只是对她热情。
不仅帮她搞自媒体,在明知道她家里人不待见他的情况下,还天天往她家跑。
明明打算出家当和尚,却在她的一步步诱惑下,不仅还俗,跟她孩子都有了。
如果换成别人,不管怎么诱惑都没用吧?
李昀茜觉得又心酸又想笑,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有个人渴求了她近十年。
她丢弃的发绳,他当成幸运绳戴了十年。
她坐在他的电脑椅上发呆,感觉一切都不真实极了。
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怎么会这样,好像科幻片啊,她在结婚之前都不认识琚寻。
想到他这些年把她当成秘密埋在心里,婚后还得压抑着对她的感情,她就觉得胸口一阵阵窒息。
她就说琚寻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原来是这样……
她放下相框继续看他写的信。
从2014年到2015年的信都一个模式,就跟日记一样,记录了他一天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去看她了。
只有2016年,一张写满她名字的信纸映入眼帘,字迹密密麻麻,名字横七竖八地没有一点点的规矩,信纸都被戳破了好几个洞。
感觉那一年他发生了什么事,只有这一张上面没有落款和日期,这也是他写的最后一封信,时间停止在2016年。
李昀茜恍惚了很久,乍一转眼,天色已经在慢慢放亮。
琚寻离家快一个星期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联系不到,她心慌意乱。
她拿着那些信看着窗外慢慢亮起的晨曦许久。
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她知道继母起了。
她把那些信和相框都放进抽屉里,下楼去找温铅华。
温铅华刚出主别墅,在院子里伸懒腰。
天色还没彻底放亮,才五点左右。
看到李昀茜这么早下楼了,温铅华有些惊讶,“你怎么起这么早?”
李昀茜缓了一下情绪,“琚寻好几天没消息了,我睡不着,担心他。”
继母听到这里也是叹气,“再担心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啊。”
李昀茜抚了抚胸口,假装漫不经心地问,“母亲,琚寻十七岁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在琚家了?”
温铅华闻言怔愣片刻,想了想后回答,“我是2014年跟他爸结婚的,他妈妈2012年去世,当时我还被很多人骂,可他爸想结婚,说家里需要一个女人,照顾孩子和长辈,我就和他结婚了。他十七岁的时候,是2015年?”
李昀茜回答,“是2016年,那一年他发生什么了?”
温铅华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一年啊,事情好像比较多,他爸前一年做完手术,还在康复期,琚寻突然病重,差点救不回来。”
李昀茜心里一咯噔,眼眶霎时又红了,“那一年吗……”
温铅华点头,“是啊,当时他爸花了很多钱,把国内外的药都用了个遍,才把他抢救回来,不过从那次以后,他的身体就好了不少。”
李昀茜哽住喉咙,缓缓舒了一口气。
她站在那里,好像自言自语,“那年暑假,我就出国了。”
温铅华茫然,“什么?”
李昀茜摇摇头,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他。”
继母沉默片刻,一回头见她哭了,继母心里也慌了,她没见李昀茜哭过,琚寻跟她闹离婚的时候,她都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