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雨顺势朝门边转去,一对二十多岁的男女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木桌,两人的手都摆在桌面上,稍稍往前一伸就能触碰到对方的手。
张青雨好整以暇问道:“你猜他们是来干嘛的?”
宋平渊也转过头去打量了一会儿,猜了一个答案:“谈恋爱?”
“我觉得不像。”张青雨抬起下巴点了点另外一桌,“那种两个人坐在一起相互腻歪的样子才比较像在谈恋爱。”
“唔……”
张青雨转回身,双手搭在吧台上,“或许他们只是老朋友,也或许他们还处在暧昧期。”
她停了一会儿,又笑说:“说不定他们是在相亲?和我们当初一样。”
“平渊,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相亲的场景吗?”
宋平渊点头,“当然记得。你穿着一条紫色裙子,领口有两只蝴蝶绣纹,那天的珍珠耳环和项链很衬你的裙子。”
“是这样吗?”张青雨弯唇笑问:“那你穿了什么?”
“我?”宋平渊想了一会儿,无奈摇头,“我记不太清了。”
张青雨轻叹一声,“现在想想还有些想笑,当初和我相亲的那些人通通没有下文,只剩最后一个的时候我都要放弃联姻的想法了,偏偏最后一个就是你。”
她看向宋平渊,叫出了一个久违的称呼:“学长,这算什么呢?”
“算缘分。青雨,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张青雨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
头顶霓虹闪烁,昏黄的灯光穿透碎发跃过眼镜落在他的眉眼,深邃五官神情温和又坚定。
他眼睛生得很好,在很多个夜晚她都会迷失在他的双眼中,深情温柔,一如此刻。
“当初我选择联姻时设想过很多,想着该如何保全自己,想着若是所遇非人该如何处理……”张青雨笑笑,“所以其实当初我很庆幸遇到的是你。”
“在大学的时候,你的品行有口皆碑,温润有礼待人周到贴心,若是和你结婚,我所有的设想都不必再担心。”
张青雨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当时你推门进来,我甚至在心里想该如何说服你和我结婚并签下离婚协议书。我还记得最后你点头的时候,有一束光落在你身上,很像……”
她想了一会儿,用了一个词:“白马王子?”
“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张青雨缓缓地说:“那个时候我想,自己活得可真狼狈,居然还需要白马王子来拯救……”
她低垂着眼,两只手握着酒杯,长发散落在脸颊两侧,遮住她的神情。
宋平渊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她散落的长发收拢到背后,“怎么突然说这些?”
“唔,可能喝了酒就会说些心里话。”张青雨轻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你呢,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宋平渊捏了捏她的脸肉,“和一个醉鬼有什么好说的?”
“真的没有吗?”张青雨继续追问:“酒后吐真言,平渊,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她定定地看着他,琥珀色眼睛在霓虹光下好似一颗玻璃珠子,澄澈透明。
宋平渊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吐出一个字:“有。”
“什么?”
他靠近,俯下身亲吻她的眼睛,低缓轻柔的声音在脸前响起:“我爱你,青雨。”
宋平渊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拢在她背后,嘴唇向下想要亲吻她的唇畔。
可是张青雨轻轻偏过头去,靠进他怀中,脸颊贴着他的胸膛,阖起了眼。
“我累了,平渊,我们回去吧。”
第40章 “要不要脸?胡乱应什么……
酒吧和民宿离得很近,走路也只需几分钟便到了小院。小院门口亮着橘色灯笼,远远看去温暖的光好像在迎接他们回家。
推开小院的门,镇上清凉的晚风扑面而来,吹的门檐下灯笼不停地晃,光影落在地上像滚动的小球。
宋平渊从浴室出来时,张青雨侧卧在床上背对着浴室的门,腰间盖着被子一角,身影均匀轻微起伏。
他走近,坐到床边探身看她,那双清透的眼睛阖着,好似已经睡过去。
“青雨?”宋平渊轻声说道:“躺好些,被子盖好,不然明早起来会着凉的。”
他轻扯被角,床上的人没有动静,长发散落在脸侧,有几缕黑发粘在唇间,随着鼻端处传来的呼吸轻轻起伏。
“我来之前是喝了多少?”宋平渊无奈叹了声,伸手将她唇边的长发拿开,单手环着她的身体想将人托起来些,才好盖被子。
他托着她的肩,刚要用力床上的人就半睁开眼看他。
“平渊……?”酒意上头,她有些看不真切。
“嗯,是我。”宋平渊见她醒了,低声问道:“喝了酒难不难受,我泡了蜂蜜茶起来喝一口好吗?”
张青雨缓缓摇头,“不要,我不想喝。”
宋平渊顺着她,“那我们把被子盖好,早点休息?”
张青雨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只半阖着眼躺在枕头上,任由宋平渊将被子扯开盖在她身上。
宋平渊起身转到另一侧床边,掀开被子躺进去,半靠在床头静默一瞬,接着轻轻唤了一声:“青雨。”
“……嗯?”
“前天下午在茶摊前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能不能,愿不愿意……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房间空寂,听不见多余的声音,宋平渊垂着眼等了半晌也没听到身边人回应。
他转过头看张青雨,艳红的脸颊半埋在枕头里,睫毛紧闭只随着呼吸震动。
她又睡过去了。
宋平渊侧着身看她许久,最终笑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随后关了房间的灯。
没关系,前天她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向来避而不谈这件事的人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那便是希望在即。
今晚在酒吧看见贺泯从她身边走过来,他的心情竟然没有从前那么深恨妒忌。不仅是因为前天她的态度给了他足够的信心,更因为他从来都相信张青雨是个遵守契约的人,所以在这段关系存续期间,她不会和贺泯有什么出格
的纠缠。
但有时候他也希望张青雨可以不要那么遵守契约,不要再记挂着两个月后的离婚时限。
蓬莱镇的夜晚静谧,月光透过窗格落在房间地面上,从床沿开始偏移路过桌台又走向窗边。
月沉日升,碎金阳光接替了溶溶月色映在床上,暖意从床尾蔓延开,透过轻盈的被子传到身上。
张青雨醒来时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身边的位置被收拾整齐,宋平渊早已起床锻炼。
“醒了?”
宋平渊推开门,穿着一身短袖运动装,脖子上挂着深蓝色汗巾,手中拎着一个塑料袋。
“起来吃早饭吧,民宿老板说这是镇上的特色早餐,我去街边买了两份回来尝尝。”
“好。”
张青雨起床洗漱后坐下吃早饭,一旁宋平渊问她:“今天想去哪里玩?”
“镇上有一片田野,挺漂亮的去那里走走吧。”
蓬莱镇是个小镇,这里没有什么特色的景观或者出名的文化遗产,只是一个有山有水有田野有云朵,普普通通的小镇。
没有什么可值得特意去玩的地方,但若是在镇上闲逛,也能看到几分自然的美,近两年旅游业发展得好也是因为城里的人过腻了钢铁森林的生活,特意来镇上感受自然的美。
宋平渊没有异议,应了声:“好。”
吃完早饭换了衣服出门,刚打开小院的木门,就听见旁边院落门被推开的声音。
张青雨转头看去,一张熟悉的俊朗面容出现在隔壁院落门边。
贺泯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宋平渊关好门后转身走到张青雨身边牵住她的手,又看看张青雨神色如常的面容,不动声色地挑起眉。
这是……昨晚没摊牌?
他又瞥了宋平渊一眼,这么说,还得看这人得意两个月?
贺泯仰头叹了一口气,内心郁郁……
下一刻他看着隔壁门口的两人抬起手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宋平渊点点头,张青雨颔首回应:“早上好。”
“出去玩儿啊?”贺泯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伸手捕捉空中的暖风,感受了一下后笑道:“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去逛逛。”
“嗯,不冷不热温度正好。”张青雨问他:“你呢?”
他靠在门边没动,伸手往前一送,“我再休息会儿,祝你们玩得开心。”
两道身影相携离去,阳光拉长她们的背影,映在地面上比肩向前。
张青雨和宋平渊出了门,慢悠悠地在镇上街边闲逛,不知不觉又走到前天路过的拱桥。
拱桥下棉花糖摊子换成了果茶铺,此时正值周六,镇上游客多了些,果茶铺前的顾客队列比前两日排队棉花糖的还要多。
张青雨驻足拱桥边上的阴影处探出身子看着果茶铺,感叹道:“那个位置可真是风水宝地,换了个摊子生意依旧这么好。”
宋平渊顺着看过去,打量了一会儿说:“或许是因为,虽然是不同的摊子,但却是同一个老板开的。”
“啊……”张青雨恍然,夸赞道:“多才多艺,心灵手巧。晚上卖棉花糖给刚放学的小朋友,白天卖果茶给闲逛的游客,真不错。”
宋平渊失笑,“我去买一杯?”
张青雨笑盈盈的,“好啊,我要橘子味的。”
“好。”宋平渊把手上的包还给她,叮嘱道:“在这等我,别乱走。”
叮嘱了一句后他就朝果茶铺走去,张青雨靠在身后栏杆上遥遥看着他的背影,在一长队的顾客队列中,他如同白日的鹤,脊背挺直身材高挑,远远地也能看出这是个气质温润的男人。
“笃笃笃——”
身旁栏杆被敲响,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随之握到栏杆上,接着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昨天没摊牌啊?”男声慢悠悠的,拖长的尾音仔细听又带了些遗憾。
张青雨没转头,将视线从果茶铺那边收回早上看向前方的运河,河面波光粼粼,倒映着身旁男人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