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看见你进来跪着,把我和你爸吓了一跳。”
宋平渊顿了一下,声调有些低涩,“后来你们只说我跪得不够。”
“难道不是吗?”宋母缓缓说道:“你爷爷思想固执给你定下联姻的路子,你从小就孝顺,也顺着他。我和你爸觉得愧疚,一直就不怎么拘着你,你的行为处事向来随你心意,我们只要求你言行无愧于心。”
“可是平渊,两年前你设计顾家棒打鸳鸯,设计张家陷入破产险境,到最后算计青雨嫁给你……”
那天雨夜,宋平渊独自一人驱车回到宋家,等她发现时宋平渊已经在禅室里跪了半小时。
当时她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心甘情愿地跪在那里。
宋父在她旁边轻声说:不会是家里被他搞破产了,他来悔过吧?
她想了想也没猜出别的可能,低声回应:应该不会吧,没听说宋氏出问题啊……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宋母轻轻咳了一声,缓着声问宋平渊发生了什么。
宋平渊没有回头,只平静地说:爸、妈,抱歉,我没办法遵从爷爷的意愿联姻了。
宋父宋母面面相觑:嗯……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们一起去和你爷爷谈谈,缓一缓总能解决的。
宋平渊却笑起来:来不及了,我已经领证了。
至此,宋父宋母才感觉出不对劲来。还不等他们询问,宋平渊已经把自己做的一切全盘托出。
宋母沉着脸,冷声问他:那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他说:我做了错事,但青雨是无辜的,她一无所知。我和她说这场相亲是你们让我去的,所以我来,是想让你们认同我的说法。
他怕以后在张青雨面前露馅,特意回来长跪以求父母原谅。
但宋母很生气,狠狠将手中的杯子砸过去,青白瓷杯砸在桌角摔出一道痕迹,光润的瓷片碎了满地。
她神色很冷:你是在用你的行为威胁我们吗?
宋平渊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辜负了爷爷的期望,跪在这是我应得的。
他说是他应得的,宋母便任他去,拉着宋父转头就回了房间。
到了房间之后,两人默契的都没睡着,连夜调查了事情始末,宋平渊没想瞒着父母,因此两人调查得十分轻松。
深夜里宋父坐起来叹了一口气:我们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孩子怎么变成这样?
强取豪夺,阴谋诡计……完全违背从小磊落的教养。
宋母闭着眼睛回答:你儿子疯了。
宋父沉默,又说:那个女孩儿……我是说平渊的妻子,怎么办?
宋母也沉默,片刻后低低应道:事成定局,我们欠她的。
隔天起来,宋平渊还跪在禅室,日出的晨光跳跃在他发顶,将他半颓的肩膀照得发亮。
宋母站在他身后,问他:你跪在这,是为你自己的愧疚还是为了让我们不要为难她?
宋平渊:为了我自己。
他没说实话,宋母知道。
他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就不会再回头感到愧疚。他跪在这只是因为张青雨,他想让宋父宋母看到他的决心与无耻,从而杜绝以后发生为难张青雨的情况。
但他想得太多余了,宋母看得清楚,张青雨从始至终都是被推着选择成如今这样,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她又怎么会为难张青雨?
宋母原本想,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值得平渊违背自己的原则,宁愿跪了一夜,也不肯改变主意。
直到真正见到张青雨,相处之后,她开始担忧,这样的人,会原谅平渊对她的算计吗?他的爱,却让她受了苦。
思绪回转,月光落在她脚边。
宋母看着面前跪坐的身影,问道:“那这次,你跪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是什么事,让你又一次心甘情愿跪在这里?
宋平渊放在膝上的指尖动弹了两下,稳着情绪说:“我最近做了件错事,青雨有些生气,我想让您帮我去见见她。”
“就这样?”只为了这么简单一件事?
宋母又问:“你做了什么错事?”
宋平渊弯了弯唇,有些不好意思,“有一件事让我有些吃醋,我反应过激把她一场合作搅黄了。”
宋母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说他:“青雨是独立的个体,你不能因为自己吃醋就让她受到伤害,往后别再做这种事。”
她真是怕了,明明这也不是一件好事,但对比起他之前做的事,宋母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宋平渊颔首应是。
宋母答应了替他去见张青雨,不过也说了只是去见见,劝和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她转身之前,宋平渊叫住她,“妈,我和青雨结婚两年多了,我打算要一个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宋母笑笑,“你们俩的事,自己决定就好了,若是有了孩子我们当然也开心。”
煦暖的日光下,宋平渊温和一笑,“好,我明白。”
第44章 手指勾着她指尖摩挲…………
是夜,今朝会所内。
张青雨坐在办公桌后,微低着脖颈看手中的文件,她面前已经堆了一沓文件,手上这是最后一份。
琉金坐在沙发上,仰躺着将手机摆在脸前,手指时不时滑动着屏幕,玩腻了手
机就偏头看一眼张青雨,见她合上最后一份文件,自己一个骨碌就坐了起来。
“结束了吗?”
张青雨点头,“嗯,看完了。”
琉金双手搭在沙发上,下巴垫在手上,歪着头问她:“你要回家吗?”
“不回。”
“哦......”琉金反手把另一份文件发给她,“那我还有一份文件,要不你加班一起看了吧?”
张青雨似笑非笑地看她,连手机都没打开就直接拒绝,“自己的活自己做。”
琉金不服,“可是我都经常替你去开会,你的工作一大半都是我干的!”
“是啊。”张青雨理直气壮,“谁让我是老板呢。”
琉金无言,整个人像一只颓废的小猫,趴伏在沙发上默默盯着张青雨。
张青雨笑起来,“好了,明天帮你看,今晚请你去楼下喝酒?”
“那好吧,我给你这个机会。”琉金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一仰下巴,“走吧。”
今朝的酒吧里有单独的包厢,但是张青雨和琉金通常不去,往往都是坐在吧台边喝酒,看着周围的热闹喝着杯中酒。
这次依旧这般,两人到了酒吧就直直朝着吧台走去,和调酒师点了一杯常喝的威士忌,坐在吧台边撑着头喝酒。
酒杯晶莹反射着璀璨的霓虹灯,纤细的手指搭着酒杯边沿,漫不经心地敲着杯壁。
琉金斜瞄张青雨一眼,慢吞吞地说了一句:“你上次发给我的资料……我已经查完了,你要看看结果吗?”
张青雨指尖敲击的动作停了停,接着神态自然地点点头,“发给我吧。”
从上次蓬莱镇回来之后,张青雨就把手机里贺泯发来的调查文件转发给琉金,交代琉金再去查一遍事情始末。
琉金一收到文件就马不停蹄地去查,此刻借着喝酒的时机再次提起这件事。
她把调查文件发给张青雨,默默在旁边喝酒没有说话。
张青雨放在吧台上的手机亮起,片刻后她打开手机点开文件,与上次无异的调查结果摆在眼前,她沉默半晌,摁熄了屏幕。
其实上次贺泯发来调查文件的时候她就已经信了大半,但秉承着多方求证的想法,她还是让琉金再去查了一遍,此刻终于能够承认这两年多以来的情缘,好像真的该结束了。
琉金沉吟着开口:“宋平渊做出这样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张青雨垂着眼睫,端着酒杯转动手腕,尚未开口,旁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当然是离婚了。”高大身影自然地坐到张青雨身边,霓虹光下映着他眉眼更加俊朗,光影落在他脸上,衬的五官深邃。
贺泯朝着调酒师打了个响指,“你好,来一杯威士忌。”
他又看向旁边两人,手肘抵在吧台上随意地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两位。”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地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张青雨转头看他,声色淡淡,“你怎么在这儿?”
他举起手中酒杯向前一送,“来喝酒。今朝的酒扬名燕市,我来喝一点没问题吧?”
他来这喝酒也是捧今朝的场子,两个老板当着他的面怎么会有意见?
琉金微笑回应:“当然没意见,贺哥来今朝捧场,我们求之不得。”
“那就好。”贺泯又看向张青雨,笑吟吟地问:“青雨呢,也这么想吗?”
张青雨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浅笑着说:“欢迎贺总常来。”
“真的欢迎吗?”贺泯靠近她,“那怎么这个月你一直躲着我不见?”
琉金:“……?”
她是不是听错了,这个人是在当着她的面说这种暧昧模糊的话吗?
张青雨也沉默了一瞬,否认道:“我没有。”
“没有?这一个月来我和今朝开会你不来,我到办公室找你你不在,给你发微信让人带消息全都没有回音……”贺泯定定看着她,控诉道:“这还躲得不够明显吗?”
霓虹灯下,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哀怨,丝丝缕缕像绳索一般缠绕在张青雨身上。
琉金听不下去了,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完,率先告辞,“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聊。”
她走得飞快,把酒闷完接着转眼就消失在吧台边,遁入人群后消失不见。
琉金离开了,吧台边只剩下张青雨和贺泯。
贺泯坐直身体,问道:“你不信我给的调查结果?”
“……”张青雨无言,“贺泯,你又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