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把自己送回来,张青雨也不好直接冷脸让他走人,便干脆随他去,任他靠在沙发上阖眼休息。
张青雨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贺泯闭着眼半晌没有动静,她缓慢拿起身侧的深色塑料袋走到办公室内的卫生间。
关上卫生间的门,门缝响起轻微的嘎吱声,沙发上靠着的男人眼皮微颤。
张青雨站在卫生间内镜子前,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粉色长盒子,拆开包装后倒出里面的笔状验孕棒,一边翻看着盒子里的说明书。
面对手里拿着的这个东西,张青雨不能说一无所知,对于它大致的用法以及如何判断她还是知道的,但这确实也是她第一次用。
好在使用方法实在简单,她照着说明书使用后验孕棒前端浮现出一根红杠,若是后面十分钟内浮现出第二根红杠,就说明不幸中招了。
蓝白色验孕棒放在洗手台上,张青雨双手撑着台沿低垂着眉眼,时间无知无觉地流逝,十分钟的等待时间却觉得莫名漫长。
手机放在台面上,张青雨转身把指尖搭在屏幕前,时不时点击一下看看过了多久,在她点了四五次之后,十分钟到了。
验孕棒前端迟迟未浮现第二条红杠。
张青雨松了口气,将验孕棒扔进垃圾桶发出咚的一声,她低头一看,垃圾桶被保洁阿姨收拾得过于干净,里面除了垃圾袋什么也没有,验孕棒大剌剌的摆在里面,那蓝白相间的东西配上那一条红杠,实在过于刺眼。
她搭着手想了一会儿,把旁边的纸巾抽出两张铺开在垃圾桶里,将验孕棒埋在底下后离开卫生间。
出去后没有再坐到沙发上,于是也没看到沙发上闭着眼休息的男人在她打开卫生间的门出来时飞快瞟了她一下。
过了半个小时,贺泯幽幽转醒,手在脖颈后捏了捏,站起身来。
张青雨的视线从文件中转落到他身上,“醒了?”
贺泯点头。
张青雨:“休息好了吗?”
“还不错。”贺泯问:“有卫生间吗?我洗个脸清醒一下。”
张青雨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在那里。”
等贺泯进去卫生间关上门之后,张青雨突然反应过来,验孕棒还在垃圾桶里。
她懵了一瞬,接着又想起自己抽了两张纸把它盖住了,贺泯应该看不见.....吧。
那两张纸够不够厚?能挡住吗?
张青雨无奈扶额,觉得今晚真的是酒喝多了,自己刚做完的事转眼就想不起来。
不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打开,贺泯神色如常地走出来,张青雨偷偷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没什么额外的变化。
她收回视线,稳着情绪说:“我还有文件要处理,就不送你了。”
贺泯扬起唇,可有可无地点头,“好,你早点休息。”
高大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张青雨双手悬停在文件上,静静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到门外有什么动静时,她倏然站起身来就往卫生间冲去。
卫生间洗手池中水渍未干,垃圾桶内多了两团沾了潮意的纸,应该是刚才贺泯洗完脸之后擦脸擦手用的。
纸团落在垃圾桶的最上面,底下铺着两张厚厚的纸,一眼望去只能看见那像垫子一样的两张纸巾,看不见底下那抹蓝白色。
应该没看见吧。张青雨想。
窗外夜色深沉,今朝酒吧内霓虹闪耀,室内旋转的霓虹灯照不到天边悬月,只照亮酒吧里含笑饮酒的人们。
贺泯推开包厢门,喧闹音乐声瞬间冲击而来,震的人耳朵发痒,他揉着耳朵走进来坐到邵轩旁边,翻过桌上的空杯倒满酒一饮而尽。
今天这场局是吴晟组的,叫的基本都是他生意上的朋友和合作商,贺泯进来时就看见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不过他没什么兴致打招呼,便当作没看见径直走到吴晟和邵轩那边坐下。
邵轩一手拿着烟,一手端着酒杯瞥他,“这么渴?”
贺泯没理他,又倒了一杯酒喝完。
一旁吴晟淡淡道:“来蹭酒的?”
贺泯不紧不慢地说:“喝你两杯酒,看你急的。”
“......?”
贺泯又转头看邵轩,盯着他手里的烟皱眉,“什么年纪了还抽烟?自媒体这么多养生知识都没学?”
邵轩高高扬起眉,双眼看着贺泯,真诚地问:“你没病吧?”
吴晟也凉凉道:“你是来找碴的?”
贺泯拿过邵轩手中的烟,动作不疾不徐地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烟雾被湮灭,他嘴角微弯,“没有啊,心情好而已。”
邵轩和吴晟对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的迅速出击,两个拳头直接砸在贺泯的两边肩膀,锤得人直接向后倒在沙发上。
“嘶——”贺泯倒吸一口凉气,“干嘛?”
两人异口同声:“看你不爽。”
“......”
邵轩很无语,“你心情好个什么劲?晚上给你打电话叫你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死了算了的口气,现在这样是搞哪一出?”
“你打电话的时机不对。”
今天晚上接到电话时,贺泯刚从雀落门口离开,他刚把张青雨亲自送回去,别说叫他喝酒了,给他送钱他都不乐意来拿。
“哦。”邵轩冷漠,“现在时机对了,什么宝贝给你捡着了?”
“对啊。”贺泯笑起来,包厢内昏暗的灯光下,他神情认真,缓缓吐出几个字:“垃圾桶里捡到的宝贝。”
“......你是不是真的有病?”邵轩满脸疑惑,“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什么垃圾桶?你翻垃圾桶了?”
吴晟盯着贺泯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从楼上下来的?”
贺泯不自觉弯起唇角。
“呵。”吴晟冷笑,“这翻的怕不是垃圾
桶,是别人的墙角吧?”
他想起之前贺泯两次三番让他帮忙调查张青雨的事情,再加之上次从无泯科技赶过来吃饭,在包厢里贺泯见到张青雨时那巴结的表现,也不是很难猜。
哪里是翻垃圾桶,这嘴角压不住笑的样子,分明是撬别人家墙角去了。
吴晟没明说,隐晦地嘲讽一句,贺泯微微一笑没反驳。
“啊?什么墙角?”邵轩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
吴晟正要说话,就见贺泯慈和地看他,端起他面前的酒杯塞到他手里,劝道:“多喝点,少说话。”
吴晟冷笑,骂贺泯:“臭不要脸。”
邵轩不明所以,但也骂贺泯:“臭不要脸。”
贺泯美滋滋继续喝酒,冰凉酒液灌入口中,微小气泡在喉管中爆炸,笑骂:“你们懂个屁!”
没人知道刚刚他在车上看见张青雨拎着的袋子里出现验孕棒的那一瞬间,内心兵荒马乱的滋味。
一路强装镇定和她到了办公室,在沙发上装睡装了半小时,就为了最后出门前进卫生间那一刻,翻垃圾桶的时候脑海都是一片空白,直到最后看到垃圾桶里那一条红杠,心才落到实处。
比起刚刚接到邵轩电话的时候,贺泯现在姿态极为放松,整个人靠在包厢沙发上跷着腿,手上端着一杯酒漫不经心地喝着,时不时哼几句屏幕上轮放的歌,惬意悠然。
一旁吴晟和邵轩讨论起生意上的事,突然邵轩把手里屏幕递到贺泯眼前,说道:“三天后海城那场金融峰会你什么时候过去?”
贺泯淡淡道:“不去。”
“主办方不是邀请你发言吗?你没答应?”
“唔……答应了。”贺泯摸了摸下巴,“不过我这个月要留在燕市,不去别的地方,所以只能放主办方鸽子了。”
邵轩疑惑,“什么事一定要你留在燕市?”
他公司的事也有管理层能做决定,有什么事需要他亲自留守一个月?
贺泯微笑,一字一句道:“终身大事。”
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当初告诉张青雨宋平渊设计张家的事似乎没让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因此他还苦思冥想了一阵改进措施。
谁能想到今天意外之喜来得这么突然,很显然今晚张青雨和宋平渊闹得很僵,离婚协议书还有一个月就到时间了,他当然要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守在张青雨身边,别让宋平渊有可乘之机。
大意失荆州,关键时刻绝不能让宋平渊找到机会博回张青雨的欢心。
吴晟默默喝酒,懒得看旁边这个人沉思使坏的嘴脸。
——
翌日清晨,鸟鸣初始。
琉金从今朝健身房出来,肩上搭着一块毛巾,高马尾束在脑后悠悠荡荡,电梯停在五楼,她走向自己办公室。
眼看着马上要进自己办公室,突然她又后撤两步,手搭着张青雨办公室的门框,探出半个身子。
“今天来这么早?”琉金看着办公桌后面的人,打量一眼张青雨略显疲惫的脸色,又看看她桌上堆满的文件,问道:“还是没回去,熬了一宿看文件?”
张青雨揉了揉太阳穴,散去一点隐隐的紧绷感。从昨晚回到今朝到现在她就没睡,明明内心挺放松的,但眼睛闭了半晌也没有想睡的意思,在休息室枯躺半宿,最终还是起来看文件。
与其躺着无所事事,不如起来多赚点钱算了。
“嗯。”张青雨应道,“睡不着。”
琉金走进来坐到她对面,“昨晚宋平渊给我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在我家……”
“你怎么说?”
“我实话实说啦。”琉金潇洒挥手,“你又不让我骗人,要是知道我帮你打掩护,到头来还得骂我一顿。”
张青雨轻笑,“嗯,说得对。”
她轻叹一声,眉眼半垂,语调十分平静,“也没必要骗他。”
琉金偷偷瞄她,犹豫着问:“你们摊牌了?”
“什么?”
“就是他设计张家破产逼你联姻那件事,你告诉他了?”
张青雨摇头,“没有。”
琉金又看她一眼,想问那你为什么提到他却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只缓缓移开眼。
“哦,好吧。”琉金不再提这个,转而问道:“早饭吃了吗?我刚从健身房出来,准备去楼下吃顿早饭,一起?”
“好。”
两人并肩走出去,阳光穿透走廊的窗户落到脚边,金黄旭日铺满白色瓷砖,秋风吹动窗扉,地上落着的阳光随着窗扉晃动而摇荡,远远看去好似波动的海浪。
张青雨眉目舒展,看到秋分晨光心情也好了一些,她转头问琉金:“最近有没有什么出差的活儿,给我安排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