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管在哪里都出众的长相,真的是太犯规了。
“你……好像长高了一点。”她喃喃着,比划起自己的身高,手自然地靠近他的脸。
陈彦舟笑意更甚,配合地挺直了背,说:“都最后一个学期了,你才发现吗?”
他昂着头仿佛打赢胜仗的将军,直到扬起的嘴唇贴上一阵冰凉。
第82章 懦夫
风声一下子静止了。
陈彦舟视线往下去,映入眼帘的是谈声沉静的脸,她微微仰头,表情认真,纯粹的好奇,没有半分杂念。
空气中漂浮着某种光亮,托举起那份难言的心情,紧张、羞怯、愉悦,身体也跟着变轻盈了,像一个膨胀的热气球,如果不是他奋力扎根,很快就要飘上去了。
她,是故意的吗?
故意让他荡漾,又故意摆出这副正经的表情,像很多次一样,让他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
陈彦舟手指攥紧又松开。
答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他都很乐意。
谈声神色如常地收回手,垂眸遮住眼中的懊恼。
面对陈彦舟,她总是很没分寸。
“三点九。”
“什么?”她没听懂。
“比上次量,我长了三点九公分。”陈彦舟耳朵红红的,回答她先前的呢喃,“我现在身高是......”
“一八七点六。”谈声报出简单的答案,点点头,“你还挺严谨,从不四舍五入。”
陈彦舟一顿,看向她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连害羞都忘了,语气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奇:“你记得我多高哦?”
谈声迈开脚步往前:“我记性好。”
“等等我嘛。”他尾音拖得老长,听起来像撒娇,实际上长腿只跨了几步就跟在了她的身侧。
“今年过年怎么样?好玩吗?”
“真羡慕你们可以放烟花,我们跑去郊区了,结果一下车周围全是警察,拿着大喇叭喊‘回去回去’。”
“贺加羽开车技术很差的,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刹车的,我们都晕车了。”
他叽叽喳喳讲个没完,像只刚学会讲话的鹦鹉,聒噪,但又有那么点可爱。
谈声以为自己会烦,实际上心中却一片熨帖。
讨喜果然是门天赋。
她暗暗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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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的第一个晚自习并没有所谓的缓冲时间。
新年仿佛抽走了所有人的活力,把他们变成没有感情的做题机器。
距离自习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李文卉走了进来。
“来,大家停一下。我们开个简短的班会。”
底下一片哀嚎,这个点开会,那不就是拖堂吗?
“不要啊。”江雨寒小声说着,“早知道刚刚就去上厕所了。”
这下也不知道要憋多久了。
“我长话短说。”李文卉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学校有几起违规违纪事件。其中也涉及到我们班的几位同学。”
“几位”是遮掩的说法,实际上只有一个女生早恋被逮住了。
涉事的男生是另一个班级里的前几名,出了事儿后,男生老师迅速“出警”,把俩人都骂了一顿,嚷嚷着要给他们记过,还是李文卉出面调停,说大过年的,还是先算了。
那老师本身也没想把事儿闹太大,毕竟男生算他的得意门生,就坡下驴,把事儿给揭了过去。
没想到李文卉竟还会把这事儿拎出来说。
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往当事人那里飘,谈声也没免俗。
假期里,江雨寒她们在小群里还讨论了好几轮,来龙去脉她自然清楚。
女生垂着脑袋,手指紧紧地抠在一起,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江雨寒也有点不自在,毕竟她跟她的区别,只是没被逮住而已。
“很多话我不想重复,我知道你们听多了会烦,但我不得不重复。”李文卉视线扫视一圈,严厉的语气陡然松弛下来,“年轻的时候,尤其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学习,天天做题,很容易被轻松愉快的事情吸引注意力,这是正常的,不必为此而自责,更不必为此羞愧。”
谈声眨眨眼,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李文卉面容柔和,“比起杀人放火,这点事儿根本不算什么,等以后你们的人生被拉长,再回首,这不过是一件青春期的笑料而已。
当然,我不是鼓励你们去做什么。我一直认为‘羡慕’会让人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情,你成绩不好就羡慕别人名列前茅,你匮乏浅薄就羡慕别人学富五车,你拘谨怯懦就羡慕别人张扬自由......被吸引是常态,不管这吸引让你走向跟他不对付还是太对付,都很正常,但是同学,你的寄托不该在别人身上。”
她提高音量,眼神一下子固定在了某处,每个人都觉得她好像在看自己。
“你对成绩有光环,就应该去考好名次,而不是去喜欢金牌榜上的前几名;你对知识有崇拜,就应该自己去获得这些知识,而不是通过跟这样的人接触,假装自己也拥有;你对自由有向往,就应该用现在的努力换取更宽广的世界、更辽阔的未来,而不是挑战所谓的权威来证明自己的独特。
你羡慕的一切,你都可以拥有。同学们,距离高考只剩下一百多天了,我希望大家回去后可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理想。我会让班委在后面的黑板上留出一片空地,明天午自习之前,大家可以用不记名的方式在后面写下自己的目标院校。今晚的话,以后我不会再重复,我也希望班级里不要再出现任何不好的议论。”
铃声响起,李文卉直起身,中气十足道:“现在,下课。”
她步履稳健,穿梭在人群中,直到出了校门,上了路边停车位的车才松了口气。
驾驶位上吴烦心正在听摇滚,见她上车,调低了音量:“哟,李老师,教育完啦?”
李文卉方才良师的样子全没了,瘫倒在座椅上:“你说我是不是太说教了?他们能听得进去吗?会不会觉得我装模作样啊?”
“你一整个假期不都在网上搜金句吗?这已经很简练啦。再说了,你本来就是老师啊,说教是你的本职工作。”吴烦心表达了肯定,“你要总这么想,当老师可就太累了。”
李文卉双手挤着燥热的脸颊:“谁能想到我这手运气这么抽象,把年级第一第二全给抽中了。三年了,他们还都在盯着我,等我出错。”
“哈哈哈当初陈彦舟不是你据理力争保住的吗?”
“那本来就是我抽中的,凭什么让给别人?”李文卉愤愤道,“这群狗人,就是看人下菜碟,好好的,怎么不争取谈声?还不是觉得人家是侥幸,只有陈彦舟才是实力派。”
“那你现在应该更爽才对,谈声跟陈彦舟都这么争气,要我说你都不该忍那帮人,直接干。”
李文卉叹气:“我也想啊。可我还要带下一届的,总不能指望每年都能抽到这么争气的学——”
“你等等。”吴烦心忽然抓着方向盘,坐直了,“是不是我眼睛出问题了,我怎么看见你那俩争气的学生,搁一块捱着走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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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声,你还是没想好考哪一个大学吗?”
“没有。”
“但你一定会去北京的吧?”
谈声点点头:“会的。”
人总对不曾到达的地方充满向往。尤其北京两个字,总有种特别的意义。谈声想去看看,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她还年轻,可以做任何选择。
“你呢。”谈声边走边问,“你也要去吗?”
陈彦舟说:“那当然了,毕竟最好的学校都在那儿了。”
最好的人也会在那里。
两人走入那一段小路,常年黯淡的路灯,竟然恢复了光亮。
陈彦舟瞪大眼睛,不自觉“啊”了一声。
“我整个假期都在给物业打电话。”谈声对此很是骄傲,“看来流程终于走完了。”
陈彦舟失落了一瞬,便调整过来,点点头,似乎在宽慰自己:“也好。”
起码她不会再害怕了。
谈声走进单元楼,如往常般同他道别。
陈彦舟手背在身后,站在台阶下,叫住她:“谈声,我——”
还可以送你回家吗?
后半句像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挤不出来。
陈彦舟从未发现自己竟如此懦弱,连一声拒绝也不想听到。
谈声拽着刚刷开的玻璃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得无措,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重新扬起她熟悉的笑容,比星光闪耀,“我们明天见。”
谈声抿了抿嘴角,对这份闪耀选择了无视,小声道:“神经病啊。”
陈彦舟:“......”
哈哈,还好没问。
水淋在身上,引起一阵颤栗,适应过后,她打出泡沫,抹在身上。
赤裸让感官变得具体,几次冲洗后擦干,手掌边缘仍保持着那种触感。
麻麻的,温热而柔软。
谈声垂下头,飞快地碰了下自己的嘴唇。
一点都不一样。
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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