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反正今天出门又不在家,你管我什么样呢。”蔡芷波翻了个白眼。
徐宇定还是面带微笑说:“好吧,你慢慢吃早餐。我出门前还有个小会,就不陪你吃了。”
“那你吃了吗?”蔡芷波问。
“在厨房里吃了,我去书房了。对了,今天车子留给你,我让老黄来接我了。这年转眼就过完了。”徐宇定将车钥匙放在桌上感叹说。
“什么年过完了,今天才初四好吗?你要卷死谁啊,徐总?”蔡芷波嘀咕。
徐宇定似笑非笑,说:“我不努力赚钱,怎么给你买房买车买包买珠宝首饰,怎么养你在家好好画画创作?”
“哦,真是了不得,我不知道你们徐家产业原来都是为了我做的啊?我没和你结婚的时候,请问你在拼什么呢?”蔡芷波笑眯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做无辜状看着徐宇定。
“真是没良心,你现在不是我们徐家人吗?”徐宇定笑问。
“我干嘛硬挤你们徐家?你给我买东西都是你自己想买想彰显你自己的能力,我才是帮你装点了不少门面。我要不乐意让你讨好我,看看谁还夸你是个好丈夫。”蔡芷波拿起刀叉吃煎蛋,毫不留情反驳道。
徐宇定笑出声,说:“蔡芷波,你这个就是很典型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软饭硬吃。”蔡芷波说。
“对,我就喜欢你这种骨气。”徐宇定意味深长笑说。
蔡芷波假装没看懂他的眼神,催促他:“你到底开不开会了?是被我的骨气迷死了吗?”
徐宇定敛了笑,低头飞快在蔡芷波脸上亲了下,转身去了书房。等他开完会出来,看到蔡芷波在客厅弹钢琴,琴声如冰雪融化成的溪水柔软活泼。他看了看表走过去站在钢琴边,看她弹了会说:“生疏了不少,看来你最近都没有练琴,”
蔡芷波充耳不闻没搭腔。
“门德尔松的春之歌,倒很应景。”徐宇定又说。
“你还不出门?”蔡芷波又开始赶人。
“就走了,不过你先对我笑笑,早上起来还没看到你开心。”徐宇定说。
蔡芷波被逗笑,抬头冲他咧了咧嘴说:“我可开心了,我老公要去见前男友,大过年的多和谐。”
“生意最大。”徐宇定宽慰说。
蔡芷波点点头,垂眼继续弹琴。
徐宇定似乎依依不舍,又站了会才转身离开。他出了门,商务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他直接上了车。
司机黄山以为会是两人出行,见徐宇定上车后没说话,他便回头看了看,只见徐宇定黑沉着脸看上去心情很不好。黄山猜测这种情况是两夫妻闹不和,于是,他小心问:“徐总,要等蔡小姐吗?”
“直接走吧,老黄,我约了人谈事,芷波她不去。”徐宇定说。
徐宇定说这话的语气平和,黄山稍稍放心,忙应:“好的,徐总。”
车子开出去后,黄山看了眼后视镜笑说:“徐总,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徐宇定回道。
“我给您和蔡小姐带了些我们自己家里做的腊肠,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味道很不错。我之前看到蔡小姐很喜欢吃煲仔饭,这腊肠做煲仔饭最适合了。”黄山笑呵呵。
“有心了,谢谢你,老黄。”徐宇定说。
“别客气,徐总,您和蔡小姐对我和我家人都很好,我说从来没有见过老板像你们这么和气的。尤其是蔡小姐,成天笑眯眯的,我家晓云说她好像仙女,漂亮又有才气,她的画,哎呦,可真漂亮。我经常和我媳妇说蔡……”
黄山开了话匣子,但徐宇定打断了他:“老黄,我需要安静。”
黄山赶忙住了嘴。
徐宇定微微皱眉靠在椅背上,黄山大概是在前年年底开始给他们开车的,当时因为原来的司机受伤了,临时请了黄山。一开始徐宇定就不喜欢黄山话多,但蔡芷波很喜欢黄山,她说黄山有人情味。他想着海城她待着时间比他长,就按照她的喜好留了黄山做司机。他们不在海城的时候,商务车都交给黄山打理,而他知道黄山偶尔会开着他们的车去跑出租,他也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但事实上,他对蔡芷波所谓的人情味不感兴趣,因为人情本身是最没有味道的,在他身边所谓的人情都是不可靠的,但凡有一天他跌下神坛,绝大部分人都会散去。维持人情的最终还是利益。
沉吟半晌,徐宇定问黄山:“老黄,去年年底我不在海城那段时间,芷波都在忙些什么?”
“蔡小姐啊,她不常出门,有时候她会去画廊转转,就是金羽街吴小姐开的那家画廊,还有些时候就是去美术馆看看画展。说起来,蔡小姐去年年底拿了幅画到画廊寄售,不知道卖出去了没有?我想肯定卖出去了,她画得那么好。”黄山感叹说。
而他说完发现后座又没了声,他又赶忙住了嘴。
蔡芷波卖画的事,徐宇定也知道,他认为那是她的兴趣爱好,她想做就让她去做,即便他身边朋友和亲人都调侃这事会让他丢面子。
想到这,徐宇定放下车窗呼吸新鲜空气,看到乌云逐渐蔽日,他心想要变天了。
蒋云淮准时到达球场,和他同行的是缪静。他父亲和缪静的父亲缪存凯是老友,他这次回国首先拜访了缪存凯。缪存凯怕蒋云淮对国内不熟悉,就让女儿多陪同。
两人一进会场,就和徐宇定徐江帆两叔侄碰面。今天的局是徐宇定组的,可惜天空不作美,几人才在户外打了几杆球,天空就下起了绵绵细雨。于是,他们回到了室内茶室。
这间茶室的装修很有格调,不似一般茶室沉静的中式风格,而是简约明亮的风格搭配复古线条,与中式茶桌对应碰撞,中西结合颇有一番趣味。而这间茶室是徐宇定的个人专属,因为他是这个高尔夫俱乐部的投资人之一。
徐江帆领着客人进门就在介绍这事,夸赞着自己的侄子。不过他还没有说两句,就被徐宇定本人打断了。
“只是朋友恰好有这个项目就投了一些,为了日常消磨时间有个去处而已,算不上什么投资。”徐宇定说道。他看了眼不动声色的蒋云淮,想起对方刚才漂亮的挥杆,多少有些想攀比的好胜心,可又觉得此刻他在明对方在暗,他不应该让自己的底细让人知道太多。
蒋云淮闻言礼貌点点头,目光落在了茶室一面墙上的画上。而他身旁的缪静适时接话笑说:“徐总可真谦虚。这茶室这么讲究,一看就是用了心。”
“这里的东西大多是芷波选的,当时我不在海城,全是交给她处理的。”徐宇定又看了眼蒋云淮,发现他盯着墙上的画旁若无人的出神。
“那难怪了,蔡小姐一看就是有品位的人。墙上的画很漂亮,也是蔡小姐选的吗?这画上是什么,落日吗?”缪静也注意到蒋云淮对墙上油画的兴趣,不由笑问徐宇定。
但徐宇定答不出来,他看着画里抽象迷蒙的光影也只能看出可能是个落日,而他从没有问过蔡芷波为什么选这幅画。
就在这时,一直寡言少语的蒋云淮出声道:“是落日。这是比利时印象派画家Emile Claus,创作的其中一幅伦敦的落日。这个茶室的朝向如果天气好,傍晚时分主位可以看到球场的落日,可能她在喝茶的时候,那落日也会落在她的茶杯里,就像泰晤士河上的落日。”
徐宇定听到这话,才猛然想起蔡芷波当时和他说过类似的话,她打电话问他茶室里想挂什么样的画。他当时正要开会,随口说:“你看着办。”
她就笑说:“你知道吗?这个茶室的落日很美,夕阳落在茶杯里,好像在泰晤士河上看落日。”
他说:“我得去开会了,挂什么画你决定就可以。”说罢,他就挂了电话。
消失的记忆复原,徐宇定不由皱了皱眉,他不着痕迹转过身坐到主位上,打开了水壶开关准备泡茶。
缪静和徐江帆则对蒋云淮的艺术修养进行了一番赞赏。而蒋云淮徐徐转过脸看向神色淡漠的徐宇定,他想他并不关心她喜欢什么。
徐宇定正抬头招呼大家坐下喝茶,不期然看到蒋云淮审视的目光,他似笑非笑说:“蒋先生应该会是我家芷波的知音。”
蒋云淮没接这话,走到茶桌边坐下,看着徐宇定摆上茶杯,行云流水开始洗茶洗杯泡茶。
缪静也在茶桌边坐下,等喝茶的时候,她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但她不知就里就选择了跟着沉默。而就在这一个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极点,因为这样逢场应酬并不是她所喜欢的事。她的思绪也不由走神。
而徐江帆没在意气氛的变化,大剌剌坐下后掏出一支烟就点上,他眯眼打量缪静说:“小缪,你们现在女孩子真是年轻有为,但也不要太拼了而耽误了自己。我和你爸多年好友,他最关心的还是你的婚姻大事。你家企业那么大,有你哥还有专业团队在管理,你吃穿不愁那么有钱,你这样的条件结婚不是什么坏事。”
缪静闻言回神,第一反应是心里不适,但她面上一笑说:“家里有钱和我自己有钱是两回事,徐叔。”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徐江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道。
缪静知道徐江帆不会懂这句话的意思,她也没再说什么,也应和着笑了声。
徐宇定这时伸手夺走了徐江帆指间夹着的烟,用茶水冲灭丢进了垃圾桶里,说:“小叔,室内禁烟。”
“你这是干嘛?芷波又不在。”徐江帆皱眉不爽。
徐宇定没接腔,把茶斟上,依次把茶杯送到客人面前。
蒋云淮看着青瓷茶杯,因为缪静刚才说的那句话莫名想起了蔡芷波,他不由看了眼缪静,带着一丝求解的渴望。
但缪静触碰到蒋云淮的眼神,礼貌笑了笑也没打算解释。
徐宇定端起自己的茶杯,看了两人一眼,问蒋云淮:“蒋先生,准备在海城待多久?”
“还不确定。”蒋云淮回答。
“如果蒋先生有时间的话,我邀请你去南市看看。蔡墨在南市,蒋先生还可以见见老朋友。”徐宇定微笑。
“我暂时想留在海城,谢谢徐先生美意。况且我和蔡墨许久未见未联系,我也不方便唐突打扰她。”蒋云淮礼貌欠了欠身。
徐江帆被灭了烟有些心情烦躁不爽,站起身走到窗边加入聊天,他嘲笑说:“那你还是不要去见了,蔡墨是个比我侄媳妇还怪的人,听说年纪轻轻就搞迷信活动。说起来,蔡家人都有些不正常。”
而他的话成功让三个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徐宇定神色微变,冷声说:“小叔,你先去安排午餐。”
徐江帆似笑非笑,耸肩自嘲说:“行,你要我去安排我就去安排,我反正已经是你的随从了,这点事交给叔来做就是了。”
蒋云淮垂着眼耳听周围的情况,在徐江帆出去后,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徐宇定不好发作,看着徐江帆出去后,伸手倒了他的茶。
而缪静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她对蔡芷波的印象挺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便蔡芷波和徐宇定看上去很恩爱,她也总觉得蔡芷波并不开心。现在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因为蔡芷波在婚姻里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尊重。
第8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茶室内三人各怀心事坐着聊天,缪静的作用在这个时候显现。她可以让蒋云淮聊到国外事业的事情,也多少能让徐宇定聊些自己的事。而她非常聪明,对人际关系有很敏锐的洞察力,她从一开始察觉到两个男人的微妙氛围,到确定两人的确不合、互相有意见,不过几个回合的聊天。于是,她从谨慎附和慢慢变得松弛,开始看戏,看两个男人无形的较劲。
茶桌上有一盒用铁皮盒装着的糖果和一些新鲜换上的果脯水果。徐宇定在两人喝茶的时候,将果脯摆上给蒋云淮介绍是什么。缪静则适时问了句:“徐总,爱吃糖吗?”
“噢,这糖是芷波的,不知道放了多久了,所以没敢给你们吃。”徐宇定微笑说。
“看来蔡小姐喜欢吃甜食。”缪静笑说。
“她只是喝多了茶容易低血糖。”
缪静以为这句话应该是徐宇定说的,但没想到是蒋云淮说的。所以她侧头笑看蒋云淮,圆场说:“这个的确是,我喝普洱茶就很容易低血糖。”
徐宇定似笑非笑,神色自若接话说:“蒋先生和我们家芷波是朋友,缪总。”
“噢,我想起来了,那晚吃饭的时候有听说。”缪静只能又把话题绕回来。
“是的。Lily很有才华,她当年在国外学习的学费都是自己卖画得来的。我有个朋友是画商,一直很看好Lily的画,但建议她可以更遵从内心去画画,而不是迎合市场。”蒋云淮说。
“遵从内心去画画,可能她就赚不了她当时的学费,”徐宇定说,“莫奈出名之前,他的一幅画最多也只卖五十法郎。”
“艺术和才华是无价的,徐先生。”蒋云淮凝视着徐宇定,仿佛在看一堆作废的纸币。
“没错,蒋先生,所以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算是个收藏家。”徐宇定再次微笑说。
蒋云淮神色微变,审视着徐宇定。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敌意,而作为丈夫的徐宇定比他拥有更多主动权。
缪静端起茶杯喝茶,她对于徐宇定刚才那句话感到很不适,因为他无意就傲慢地把蔡芷波形容为自己的收藏品。她对男性这种潜意识认为自己对另一半有主权的行为感到很厌恶,她从小看到她父亲总把个人意志凌驾于家庭,她就知道她以后很难和某个男性建立长久的感情,因为一旦相处久一些,他们再精英的皮囊之下,也不过是一副迂腐的残骸。比如眼前这两个男人,他们抢女人是为了竞争自己的所有权,而非真的在“爱”和“尊重”里比赛。
所幸,她这个年纪已经沉稳很多,不再像前两年血气方刚要跟男人嘴上辩论个输赢,因为她知道有些人也乐当收藏品,她不能评论别人的人生和选择。
她保持微笑,转移话题笑说:“对了,徐总,这个会所里还有宴会厅吗?我从来不知道。我们中午是在这就餐吗?我看老徐总离开有一会了。”
徐宇定点头说:“是的。”
缪静这生硬的话题转换,提醒了两人的失态,一时间茶室里陷入沉默,好在不一会就到了饭点。
徐宇定优雅站起身,笑邀请两人同去午餐。
三人到达宴会厅的时候,室内餐桌边已经坐了三个人:徐江帆、沈楠和徐若平。
徐江帆云雾缭绕抽着烟,看到徐宇定带人进来就笑说:“这地总允许抽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