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等上传同步。”
郁野把头侧了一下,似乎在听外面雨有没有停。
“新泽西雨天多吗?”程桑榆随口问道。
“比南城多一些。”郁野手指轻点一下触控屏,检查进度,顿了一下,说道:“和我同租的室友,每次下雨的时候,都会拉大提琴。”
“不是小提琴吗,因为爱因斯坦会拉……”
程桑榆蓦地住声,因为意识到自己失言。
果然,郁野一愣,倏地把头转了过来,注视着她,“你从哪里知道的……”
程桑榆抿住唇。
“……我只在游戏实况里讲过。”
在异国他乡两年,很多习惯都在改变,但游戏实况还在缓慢更新。
评论区熟悉ID的留言,会让他有种亲切而踏实的感觉。
为了消解异国求学的孤独,从某一期开始,他放慢了通关的速度,开始讲解分享自己的游戏思路,偶尔会在出现杂音的时候,跟观众解释两句,比如“室友养的猫在叫”,“今天下雨,室友又在拉小提琴,可能在学爱因斯坦”等等。
那段时间,粉丝数量也往上蹿了蹿,评论天天直呼“16y老师今天又做大餐了”。
不是没有想过,程桑榆有无可能无聊点开去听一听,但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没想到……
程桑榆没有做声。
屏幕上有个进度条,到百分之百的时候,她问:“上传完毕了吗?”
“嗯……”
“可以关了?”
郁野点头。
程桑榆径直伸手,拿过电脑,阖上屏幕,往茶几上一放。
没了电脑背光,空间瞬间暗了两分。
“郁野。”程桑榆转过头去看向郁野,他目光有些复杂,惊讶里掺杂了许多没法一眼解读的情绪,“……不用试探我了,我们直接摊开来聊一聊吧。”
郁野“嗯”了一声。
程桑榆几乎整天都在酝酿今晚的谈话,所以稍作深呼吸之后,很顺畅地就开了口:“三年过去了,‘毕业寄语’我也已经讲过了,怎么你还是不想从我这里毕业吗?”
郁野一顿,他脸转过去看茶几上的蜡烛,开口时,音色陡然多了两分黯哑:“……你讲了那样的话,我还怎么能忘记你?我清楚知道,我仍然只喜欢你,只想回到你身边……我怎么办。”
痛苦掺杂甜蜜的极端反差的情绪瞬间在心口翻涌,又顷刻化作泪意,逼上眼眶。
程桑榆忍住了没有眨眼。
“……认识你的时候,我以往所受的创伤早就已经痊愈了。程桑榆,现在只有你才是我的创伤。”
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郁野把脸转了过来。
烛火昏暗,微微闪烁,他的眼睛里也是明翳不定。
程桑榆咬了一下唇,“……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的死活吗?我的原则不会变,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那就不要在乎我的死活。”
郁野骤然探身。
如果理智是一根铜制的保险丝,在他带了几分凶狠的吻碾上来的时候,终于彻底熔断。
在郁野这里,她的爱就是一次一次重蹈覆辙的冲动。
程桑榆很快抬起手臂,勾住他的后颈,把嘴唇张开,任由他横冲直接地闯进来。根本无所谓循序渐进,她现在也不想要这个,她直接抓住郁野的手,从自己衣服的下摆探进去。
微凉的雨夜,空气急速升温。
郁野把吻一个一个地烙在她颈侧的皮肤上,她拿仅剩的理智提醒:“……去我房间。”
郁野不舍得将她松开,就这样将她抱了起来,她被坠落的惊恐驱使,两臂紧紧勾住他的后颈。他腾出一只手来,拿起了茶几上的蜡烛,一口吹灭,紧跟着大步往卧室走去。
就这样几步路,他是一边吻她一边走过去的,门半开,进去之后他反手关上,顺手按下了球形门锁正中的按钮,将门反锁。
程桑榆后背着陆,坠落般的晕眩却迟迟未散。
而郁野,仅仅是“这是程桑榆的房间”这个认知,就足够让他目眩神迷。
他两臂撑在她的脑袋旁边,低头再去找到她的唇,吻如一线野火,烧遍她的皮肤。
思绪沉滞,像是跌进了流沙里,那种失陷感,比以往更甚。
“姐姐……”郁野呼吸在她鼻尖,“是不是很久没有……”
“……”程桑榆知道他的潜台词,她皮肤烧得通红,“……跟谁?”
“假……”
“都说了那是个比方……”
声音骤停。时间也好像停止片刻。
程桑榆呼吸滞了一下,立即伸手去推他的手臂,提醒:“你还没……”
郁野不作声,也没停。
“郁野……”程桑榆顿时慌乱起来,整个人往后退,“你先等一下……”
郁野把头低下来,吻落在她的唇边,“你不会怀孕。”
程桑榆一愣。
“……在里面也不会。”
第一个字哑得她差点没听清。
“什么意思?你……”程桑榆已经明白了,但难以相信,震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你……”
“我拍了手术时签字的同意书……”郁野想起来手机落在外面了,顿了一下,“……你要看的话,我去拿手机。”
“你疯了吗!”
郁野一愣,因为听见程桑榆的厉声呵斥里陡然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他立即慌了,整个人也往后退,只把头低下去,脸颊皮肤立即挨到了潮湿的眼泪。
他有点不知所措,只好依照本能把嘴唇凑过去,亲她的眼角,“我没疯,我非常清醒,这也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选择……”
“可逆的吗?”
“嗯……”
“还好。”
“好什么?程桑榆,你不会真觉得未来有一天我还会跟别的女人生小孩吧?除了你我根本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可你必须要有随时反悔的权利……”程桑榆哽咽。
“我绝对不会后悔。我知道你在坚持一条和传统认知相背离的原则……我不想你这么孤独,我陪你一起坚持。”
程桑榆转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随后,从枕头里爆发出了分外剧烈的哭声。
她知道自己此生不可能再听到,比这句话更高级的情话,甚至让她写她都不见得能写出来。
郁野愣了一下,手掌按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捞起来,两次尝试才算成功。
他把她紧紧抱进怀
里,她整个人在嚎啕,完全是小孩子那样的哭法。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奇异的满足感,能一句话把她惹得哭成这样,大约也是可上里程碑的成就吧。
程桑榆一直在哭,根本无法停下来,那种心情,好像一个骑士,跋涉了千万里的道路,补给都已用光,只剩一把砍秃的剑还握在手中。
这个时候一扇门朝她打开,那里面就是所有人都在追求的,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
郁野手足无措,只能伸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程桑榆的脑袋。
他听见她在抽抽噎噎地在讲:“……你真的是……恋爱脑……”
郁野轻声哄道:“姐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这样你爸妈会杀了我……”
“那我跟姐姐一起死。”
“……”
再接吻时,郁野尝到了眼泪的咸味,他觉得自己有点恶劣,因为他的生理反应比方才更要明显。
她哭声渐渐止息,他随后蛰伏于黑暗,把潮湿的吻,印在她的膝盖上,满足地听她发出又甜又哑的声音。
室内骤然一片亮堂。
两人都被亮光刺得下意识闭眼。
后知后觉,是来电了。
程桑榆第一时间去抓被子,而郁野目光一顿:“这是什么?”
程桑榆意识到他看见了什么,慌张地伸手去遮。
但郁野把她的手腕一把攥紧,制止了她的动作。
他另只手手指点上去,再次问:“这是什么?”
语气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人腰部以下,两侧凸出的骨头,叫做髋骨。
程桑榆小腹平坦,沿着髋骨的走向,雪白的皮肤上,刺了一个好似羽翼的形状。
细看,才发现羽翼是由YE这两个字母形变而来的。
郁野盯着那两个字母,眼眶瞬间变红。
程桑榆无法面对这样的尴尬,只好拿手臂挡住眼睛,想找条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