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被压得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一个极小的针眼。
想起来了,他昨天急性肠胃炎发作晕倒,直接被送往医院。
后来纪知鸢来了,陪了他一下午加一晚上。
还带他回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家。
至于生物钟错乱,可能是输入身体中的药水掺杂了一些安眠成分,让他睡得比平常沉。
齐衍礼与今天的自己和解。
食物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几乎到达了让人无法忽略的程度。
饥肠辘辘的肚子开始叫嚣。
洗漱完毕,齐衍礼在衣帽间换了身休闲的家居服。
晨曦余晖浸入天幕,把云朵晕成好看的橘调。
阳光洒落,将木地板上的人影无限拉长。
齐衍礼的脚步声不算轻,回荡在宽敞的客厅。
但是客厅里没有人,因而也没有人察觉他的出现。
顷刻间,厨房响起一阵动乱。
‘砰啪——’
‘嗞啦——’
很清脆。
是不小心打碎碗盘的声音。
齐衍礼循声探去。
客厅和厨房之间隔着一层半透明的毛玻璃。
有道绰约的身姿在厨房若隐若现看上去像只小蜜蜂,分外忙碌。
站在厨房灶台前的人,该不会是纪知鸢吧?
熟悉的背影,不用多加思考,齐衍礼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人就是纪知鸢。
倦意悉数褪却,取而代之的是惊与喜。
齐衍礼知道纪知鸢的厨艺水平。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平常煮包方便面都够呛,更别提下厨做饭。
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再者,纪知鸢曾亲口说过。
‘非必要不进入厨房,非必要不接触油烟。’
纵然答案早已出现在心间,齐衍礼还是感到匪夷所思。
今天早上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说,纪知鸢比他起得早、纪知鸢亲自下厨。
似乎像是昨天生病留下的后遗症,这会儿齐衍礼感觉自己脑子晕乎乎的,甚至还伴随着些痛意。
可是他受伤的地方是胃,不是大脑。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齐衍礼没注意到厨房门倏尔打开。
然后纪知鸢套着一件黑白相间的格纹围裙,双手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几倍的瓷碗,小心翼翼地从厨房走出来。
“齐衍礼,你起床啦。”女声如银铃清脆悦耳,瞬间为人注入满满的活力,“我正准备去房间叫你起床吃饭。”
瓷碗对纪知鸢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捧在怀中完全看不见身前的路,还要时刻盯着,以防碗中汤水洒出。
见状,齐衍礼从她手中接过瓷碗,“我来。”
纪知鸢没有顾及他的‘病人’的身份,顺手把碗递给他。
手上一松,她扭动了下手腕,尾音上扬。
“呼,轻松多了。”
“小心点儿,别洒出来了。”
“这可是我熬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成果。”
齐衍礼脚步一滞。
仅半秒,又恢复正常。
没人能发现他的异常。
他唇瓣动了动,声线发紧,问:“这是你熬的粥?”
纪知鸢面露骄傲神色,得意洋洋地说:“对呀,想不到吧。”
“嗯。”齐衍礼很轻地应了一声,看向瓷碗中的粥的眼尾微微泛红,“没想到。”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白粥,没有添加其他成分,也不需要任何技巧熬煮,但他仍对纪知鸢
亲自下厨感到不可思议。
纪知鸢将盛好的白粥递到对面,手掌托着脸颊,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望着对面男人。
齐衍礼搭在双膝间的手指紧了紧,休闲卫裤泛起几条深浅不一的褶皱,一时忘记了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见对面人迟迟没有动静,纪知鸢忍不住出声催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别愣着啦。”
齐衍礼回神,又问:“这碗粥……是给我的?”
“对呀,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你肠胃还没好,只能吃这种无盐无油的食物。”
纪知鸢脸上摆着几个显而易见的大字——‘快夸我’。
碗筷碰撞,响声清脆。
而后,她又喃喃道,“我七点不到就起来了,我都很久没有在休息日起那么早了。”
生病,好像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齐衍礼心脏顿时漫上满满的酸胀感。
想说的话在停留在嘴边,可嗓子发紧,怎么都开不了口。
还好四肢能由自己控制,不至于让他在她眼前太过失态。
齐衍礼端起她盛好的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白粥与舌尖相贴的那刻,他差点儿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浓郁的糊味遍布口腔,甚至糊到发苦。
视线缓慢朝下移动,勺子在瓷碗里轻轻搅拌,碗底的焦黑逐渐显露在视线中。
耳边猛人飘过纪知鸢方才说过的话。
‘这可是我熬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成果。’
用砂锅熬了近两个小时的白粥,糊了很正常。
齐衍礼默默把几块‘黑粥’重新搅到碗底,用正常白粥严严实实地掩盖住。
他不想打击纪知鸢的积极性和自尊心,
而后,齐衍礼艰难地咽下糊粥,嘴角挤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赞扬的话张口就来。
“味道很好。”
纪知鸢惊喜开口:“真的吗?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厨诶。没想到我不仅在钢琴上有天赋,在烹饪方面也有。”
她第一次下厨是为了他。
他齐衍礼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份殊荣。
话虽如此,不过以后得将厨房纳为纪知鸢的禁区。
不能再让她下厨。
他还想多活几年。
“对了,你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起床太早,又待在厨房里忙活了几个小时,纪知鸢这才想起关心‘病人’的身体状况。
齐衍礼本想摇头,告诉她输完液,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之后,身体好转了不少。
可听她说完下一句,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他重新吞回肚子里。
“我今天的计划是,如果你病好了,我就去乐团练琴;如果没好,我就留在家里照顾你。”
“没好。”齐衍礼的反应很快,立即接话,“胃部还是隐隐作痛。”
脸上血色还没完全恢复,稍稍泛白的嘴唇非常有说服力。
纪知鸢站起身,拿起略大一号的汤勺,伸手朝瓷碗探去。
预料到了她的下一步举动,齐衍礼内心警铃大作,动作比大脑快地夺去汤勺。
甚至还将装有白粥的瓷碗往自己这边移了些,颇有护食的意味。
“你不能喝。”
手中一空,碗中热气浸湿了纪知鸢的掌心。
她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反问道:“为什么?”
这是她熬的粥。
她自己为什么不能喝?
“粥是专门为我而准备的。”齐衍礼用她说过的话回答她的问题,“也就是说它属于我,只有我有支配它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