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民宿比较偏僻,温书棠直接把定位发到了他手机上。
周嘉让低眸扫了眼:“知道了。”
说完,还有来有往地摁了个表情包,算是给她的回应。
温书棠睨着对话框里那个立正敬礼的小熊,有点可爱,还有点幼稚,没忍住就弯了弯唇角。
瞥见她在笑,周嘉让眸中也跟着划开些许柔和。
可后面的冯楚怡却看傻了眼。
这还是她头一次目睹温书棠与异性有这样比较亲密的接触。
以往面对身边人,她都保持着绝对的分寸,就算是陈言之,也时刻被她划分在边界线之外。
但这还不是最让她惊讶的。
和温书棠认识这么多年,她似乎始终憋着一股劲,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总之能感觉出她活得很紧绷。
读大学时,她在学校和兼职间连轴转,假期也鲜少休息;工作后,她早到晚归,恨不得把全部精力都投在翻译事业中。
连Chloé都说过,整个Transline就数她最拼。
而这一刻。
冯楚怡却在她身上看见了罕见的松懈。
眼睛眨啊眨,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视线掠过后视镜,周嘉让才想起来车里还有一个人。
毕竟是温书棠的好朋友,怎么说都不能太懈怠,他稍稍偏过头,朝后座抬了抬下巴:“你旁边那个扶手箱里有吃的,想吃什么都可以拿。”
正在脑袋里上演粉红泡泡剧的冯楚怡倏然回神,连声应下:“好的好的,谢谢。”
晚饭吃的是飞机餐,味道实在难以下咽,又在路边耽误了一大通,这会儿她着实是饿了,也没多客气,揪出两袋黄瓜味的薯片,还有一包彩虹糖。
抱着薯片,她从口袋里拿出耳机,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番剧。
大概吃人嘴短,她很有自觉地往角落里躲了躲,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打扰到他们俩之间的氛围。
开到山路地段,弯绕变多,车辆也不可避免地更加颠簸。
周嘉让已经把速度放得很慢,但温书棠表情还是不太好看。
“难受?”
他侧眸去看她,眼中关切被斜落而下的暖光映亮。
温书棠掌心按在胸口上,小幅度摇了摇头:“还好。”
这段路不禁停,周嘉让靠着右侧慢慢停下。
“先缓会儿。”
瞧着她面色虚白,他心疼地皱紧眉心,从中控台里找到晕车贴:“贴上这个应该会好受一点。”
温书棠嗯了下,扬手想要接过。
“你就别乱动了。”声线放得很低,周嘉让撩开她耳侧柔软的乌发,“我来吧。”
小圆片粘在皮肤上,挥发出清凉的触感,可他指尖是热的,不经意划过耳廓,藏在下面的神经被刺激到,心跳没由得失控地战栗。
冷雪松与冰片的辛涩混在一起,不适感如潮水退落般逐渐消散。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
“好啦。”温书棠柔声,“我没事了,继续走吧。”
风雪依旧,身侧玻璃都完全被覆盖。
循着吃饱后爱犯困的定理,冯楚怡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周嘉让看着车载导航,上面显示还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但时间不早了,于是出声叫她:“恬恬。”
“你也睡会吧,等到了之后我叫你。”
见她没反应,他低低哼笑了声,像打趣但更像试探:“怎么?不放心我啊?”
温书棠抿着唇没接话,眼神停在他深邃的眉宇间,虽然是舒展的,但依稀能窥见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疲态。
她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周嘉让。”
“嗯?”
“你怎么会来这边。”
周嘉让凝着前方,面色未改地平静道:“过来出差啊。”
温书棠:“……”
她下意识把心底的反问说出来:“你来恩和出差?”
“对啊。”他问得很无辜,却又莫名理直气壮,“不可以吗?”
温书棠多看了他一眼,气闷地别过头,唇瓣间咕哝出两个字:“骗人。”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来恩和也就算了,还不偏不倚地路过她们被困的位置。
把她当傻子糊弄么?
但她又想不通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的。
衣角布料被攥得不成样子,恍然松了手,她决定放自己一马,不去纠结那么多。
后半程一直挺安静的,温书棠没有睡,倒不是提防他,只是觉得夜路危险,多一个人清醒,也就多一份保障。
车子开到民宿,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
这家民宿很有特色,是那种带着些异国风情的尖顶木屋。
想到他刚刚对自己说谎,温书棠心里还存着口气,下车后也没再看他,冷冰冰地撂了句谢谢,然后便拉着冯楚怡去了前台。
她身上穿的是件绒毛外套,厚重沉甸的质感,衬的背影没那么单薄,埋头不管不顾地往前走,倒是有几分犯倔的可爱。
周嘉让不动声色地翘了翘嘴角。
做好登记,她们的房间在右侧长廊的倒数第二间。
屋内打扫得很干净,很温馨的浅棕色调,壁炉里澄着跳动的火团,木柴燃烧偶尔会爆出噼啪声响。
冯楚怡一路睡饱,此时精神像打了鸡血一样足,憋了许久的八卦心在这一刻悉数释放,连行李箱都没放稳,迫不及待地问:“棠棠姐,老实交代,你这是什么情况呀?”
温书棠正在检查窗户和其他设施,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情况,就是高中时的同学。”
“这样哦。”
尾音拖得老长,冯楚怡明显没有相信,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咚咚两声,有人敲门。
温书棠走过去开。
周嘉让倚在门边,外套被换了下去,只留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背对廊灯,身形挺拔而清峻。
对视三秒,她先开了口:“你来干嘛?”
很生硬的口气,周嘉让低笑一声,密长的睫耷在眼下:“这么不想看见我啊?”
温书棠移开眼,低头盯着脚尖,存心呛他:“你不是出差么。”
“恬恬。”周嘉让向前凑近了点,敛着下颌,哄人的意味很重,“都这个点了,还要让我工作啊。”
温书棠不理他。
“我在隔壁定了房间。”周嘉让奔入主题,“要是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叫我。”
温书棠说了声哦,同时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这点小事发消息说不就好了吗?干嘛还特意过来一趟。
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周嘉让脸上笑意更重,不紧不慢地解答:“当然是为了能再多看你几眼啊。”
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温书棠被他的直白噎住,耳根不争气地发热,指尖掐进掌心,就这么磕巴了好一会儿:“那……你要看现在也看过了。”
他嗯了一下,更加坦诚:“但还没看够。”
“……”
怕真把人惹恼了,周嘉让没说什么更过分的,只是克制地揉了揉她头发:“好了,我这就回去了。”
“早点休息,晚安恬恬。”
关上门,原本侧着耳朵偷听的冯楚怡一秒变得正经,手忙脚乱地扯过床边柜上放的旅游宣传册,摆出一副专心翻看的姿势。
“楚怡。”温书棠好笑地提示她,“拿反了。”
冯楚怡:“……”
既已暴露,她干脆也不再伪装,将宣传册搂在身前,撇了撇嘴:“棠棠姐,你还说没情况。”
温书棠没说话,静静走到床边坐下。
冯楚怡起身凑过去,贴在她胳膊旁边,见缝插针地说好话:“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呀,你……”
温书棠回头捏她鼻尖,故作惊讶地岔开话题:“不是吧?几袋零食就把你收买了?”
“而且你上次也是这么和我说学长的,这么快就变卦啦?”
“不不不,不是收买。”冯楚怡连连晃头,“我要收回之前的话,这次是真的不一样。”
她清清嗓子,换上一本正经的神情:“棠棠姐,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你在他身边的时候格外放松。”
温书棠怔然,细细的眉蹙起:“有吗?”
“当然有!”冯楚怡绞尽脑汁想着措辞,憋了半天懊恼自己的嘴笨,“我也说不太明白,但就是不一样,好像只有在他身边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会害羞,会发自内心的笑,也会肆无忌惮地使点小脾气……”
越听越觉得邪乎,温书棠揉了揉耳垂:“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另一边。
周嘉让这次来得匆忙,什么东西都没顾得上带,好在民宿有提供基础的洗漱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