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抄起手边的花瓶,不管不顾地就要砸过来,但在动作落下的前一秒,滴——
警笛声划破夜空的宁静。
……
做完笔录已是凌晨,因违反治安管理行为,江伟诚被拘留十五天。
执勤的刚好是女警察,在一旁看得揪心,开车送她们回去的路上,问温惠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不用了。”温惠柔声,疲惫地朝她笑笑,“今晚给你们添麻烦了。”
“其实我们能做的也不多。”见惯了这种事,女警察无奈叹了口气,“就这种人渣,还是想办法早点离婚吧。”
温惠轻轻嗯了下。
回到家,温书棠衣服都没换,进门便去拿茶几下的药箱,拉着温惠给她涂药。
客厅只开了盏壁灯,昏暗光线下,瞧她这副懂事模样,温惠心中五味杂陈,有愧疚,有不忍,重重心绪纠缠在一起,她茫然失措地唤她:“恬恬……”
“姐。”
温书棠蓦地打断。
她将药膏拧紧,扔掉手里的棉签,眼眸低垂,盯着地板上的纹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静许久,她抿了下唇,小声说:“我不想看你这样。”
温惠哑言,再讲不出其他。
那天后面,姐妹俩很默契的,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店里被江伟诚弄得一片狼藉,桌椅物件都倒在地上,温书棠忙着帮温惠整理,没时间胡思乱想,也没时间看手机上的消息。
周一早上,温书棠回到学校。
出门比平时晚了五分钟,这会儿班上人已经来了大半,课代表正站在讲台上发试卷,让大家早自习尽量做完,第一节数学课要讲。
谢欢意请假没来,温书棠把她那份留好,侧身往后传递时,后排几个人的低语钻进耳朵,隐约间好像提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真把人打了啊?之前听别人说他不好惹我还不信,没想到……”
“啧啧,看来还是不能以貌取人。”
“不过他成绩那么好,阎王爷平时都像宝贝似的供着,应该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吧。”
“谁知道呢……”
打人?
什么打人?
温书棠听得发懵。
黑白两个小人在她耳边斗嘴,一个提醒她事不关己,一个又撺掇她上前问清,指腹细细蹭着试卷边角,她无端生出几丝心慌。
顾不上那么多,她还是凑过去加入讨论,装作无意地问她们在聊什么。
“诶书棠?”对方惊讶道,“你终于也开始好奇这些八卦了!”
心提到了嗓子眼,温书棠捏紧衣摆,故作镇定地嗯了下。
“八卦是人的天性好吗。”旁边女生接话,没发觉什么不对。
她咬着根棒棒糖,黑色水笔在手中来回转着,回答温书棠之前的问题,“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
“周嘉让把体育班的一个男生打了。”
第17章 药膏 你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温书棠几乎是下意识反问:“周嘉让把体育班的人打了?”
“是啊。”女生拨弄着自己偷偷涂的裸色指甲,不急不缓地往下说,“下手好像还挺重的,家长今天来学校这边闹,吵着让阎王爷给个说法呢。”
温书棠脑袋一片懵,怎么也无法把他和打架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她低声自言自语:“会不会是搞错了啊……”
“诶我骗你干嘛啊!”
这句喃喃被女生捕捉了去,不大高兴地撇撇嘴:“好多人都知道这件事,不信你去问问他们。”
“没有没有。”温书棠连声否认,提起唇角,勉强挤出一点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生轻哼一声,没再接话,发尾扬起,转头去找别人聊天。
整个早自习,温书棠都心不在焉的,笔下的算式写写停停,思绪像是拐进了迷宫,时不时便会走上岔路,涣散到那人身上。
再一次算错结果时,她干脆撂下笔,用去厕所的借口和班长请了假,悄悄从班级后门溜出去。
轻手轻脚地上到五楼,教务处在最西侧,大概是做贼心虚,一路上她连呼吸都屏住,脚步放到最缓,路过时也是目不斜视,只敢用余光往里面瞄上几眼。
阎王爷不在,也没有所谓闹事的家长。
只有一个正在整理材料的女老师。
温书棠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安慰自己,看来那些闲话应该是有人瞎传的。
但这口气,她没能松懈太久。
第一节课结束,温书棠去英语组送作业,出来的时候,看见一群人围在楼梯口,哄哄闹闹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后背霎时蹿起一阵冷汗,不好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开来。
温书棠快步过去,费力挤进人群,蓝底红标的公告栏上,俨然贴着一张处分单。
【上周,我校高二年级发生一起打架斗殴事件,影响十分恶劣,现将处理结果进行公示:
高二二班周嘉让,男,学号130201,于2014年9月26日晚八点十分与高二十八班贺昊彦产生矛盾,继而引发打架事件。根据《漓江市第九中学学生违纪处分实施办法》第八条第三款相关规定,经校领导研究,给予两人全校通报批评处分。
请相关老师对涉事学生进行批评教育,督促学生深刻检讨不当行为,也请各位同学引以为戒,杜绝此类现象再次发生,共同维护校园规范秩序。】
周围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人嫌处罚结果太轻,有人不屑地冷嘲热讽,还有人说自己在现场,眉飞色舞地讲起那时的场景。
可温书棠什么都听不见,传声介质被抽干,仿佛掉进了真空的怪圈。
距离上课只剩两分钟,预备铃响起,人潮陆陆续续离散,她孤零零站在原地,仰起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刺目的小字。
看到脖颈发酸,眼眶也酿出些许涩意,她还是不肯收回视线。
眉心紧紧皱着,一双杏眼压低,脑袋里一片混乱,就像纠缠不清的线团。
这个贺昊彦是谁?他和周嘉让是什么关系?
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打起来?
这些问题她通通想不明白,但还是选择盲目相信,他这样做,肯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她现在最最关心的是——
他到底有没有受伤啊。
那天后来,温书棠偷偷跑去四楼好多次。
她抱着错题本,装成去生化组问题的样子,在经过二班门口时,小心翼翼地偏过头,朝那个熟悉的位置看去。
但她却一直没能看见周嘉让的身影。
空荡荡的座位上,只放着一个黑色书包,拉链闭合,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不止是他,就连许亦泽也同样不在。
不安似气泡般慢慢发酵,自胸腔内膨胀,直直顶到心口,逼得她喘不上气来。
温书棠越想越觉得担忧,思考他是不是真的受了什么伤,所以才没来学校。
中午放学,林晚听来七班找她,两人提前约好去吃对面新开的那家砂锅粥。
劳心劳力一上午,好不容易熬到解放,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往外挤,楼梯间里分外拥堵,摩肩接踵间,能听见不少有关打架的闲谈。
周嘉让平时就在话题中心,如今又遇上这种事,难免会遭到些非议,好几次温书棠都想出声反驳,话落到嘴边,又猛然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与荒唐。
“书棠、书棠?”
提高一截的音量让温书棠骤然回神,侧头望去,她神情有些呆滞:“怎么了?”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林晚听歪头,在她脸颊上戳了戳,“你怎么了?从班级出来就见你魂不守舍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温书棠摇头,声音很轻:“没事。”
“诶对了。”林晚听话题一转,稍稍压低声线,“周嘉让打架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牙齿咬着唇肉,温书棠说了声嗯。
林晚听又往她身边凑近一点:“我后桌刚好和那个被打的男生认识,他早上和我们讲,说当时场面可激烈了,好像都见血了。”
话音刚落,温书棠忽而蹙眉,不自觉发出嘶的一声。
口腔内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意,几缕腥咸蔓延开来,唇肉居然被她咬破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林晚听鼓鼓腮帮,沉浸在自己的猜想里,“如果是真的,这得多大的仇啊?能让他们打得这么凶。”
她叹了口气,正要继续说,身边人却停了脚,浅色瞳孔里写满严肃。
林晚听愣了愣:“书棠……?”
“听听。”温书棠捏紧衣摆,眸光似有飘忽,“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早上出门时忘记带生物卷了,下午的课还要用,我可能得回去取一下。”
听她语气急切,林晚听没多想,理解地点点头:“好,那你快去吧。”
“对不起啊。”温书棠垂下头,眼睫似蝴蝶羽翼般微颤,“说好今天陪你的。”
“没关系啦。”
林晚听揉揉她头发,弯唇笑起来:“吃个饭而已,下次再一起嘛。”
“那我……先走了。”
林晚听嗯嗯两下:“路上注意安全哦。”
温书棠加快步伐,从学校侧门出来,没有去所谓的公交站,而是转脚跑进学校后面那条街。
……
下午三点,房间中仍然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