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像一味镇定剂,温书棠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她一直都知道,她喜欢的是一个多么耀眼的人,也一直觉得自己与他相差千里,所以从未设想过,有一天能从他这里得到这样的夸赞。
成长这条路,她走得跌跌撞撞,能得到一丁点肯定,都像是在寒冬夜晚寻觅到一束暖光。
况且这束光是来自周嘉让。
温书棠抽一记鼻子,偏题抓到一个重点,小声问他:“刚刚你说,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领域。”
“难道你也有吗?”
周嘉让嗯了下:“有啊。”
“我……”
像一个生了锈的零件,运行到关键部分就频频卡顿。
周嘉让罕见地接不上话。
幸亏老板及时出来解救。
“你们要的赤豆元宵,小心烫哦。”
他偏头道谢,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喉结轻滚:“先吃饭吧。”
吃完饭从店里出来,磨人的秋雨终于停了。
温书棠明显放松不少,步调都跟着轻快,路边水洼被激起层层涟漪。
路过巷口药店,周嘉让停下脚,低眼和她交代:“我去买个东西,你先回学校。”
温书棠仰起头,不禁担心:“你生病了吗?”
“没有。”周嘉让扯唇,模样是一贯的散漫,眸光却闪躲,“是许亦泽,他说嗓子痛,让我帮他带盒药。”
近日气温忽冷忽热,学校里感冒的人的确很多,早上关舒妍还特意提醒,让他们上下学做好保暖,不要着凉。
温书棠没怀疑,点点头说好。
她转身往学校走,没几步却被那人喊住。
“温书棠。”
闻声回过头,柔软的发尾被甩到肩前,耳畔那几缕碎发也顺着侧脸擦过。
她问他怎么了。
婆娑树影下,周嘉让单手插兜,眸色被昏暗天光点染得更加深邃。
“你周末,还要去图书馆吗?”
温书棠捏紧袖口,没想通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去图书馆的,但还是嗯了声答话:“要的。”
“我刚好也打算过去。”对上她的视线,他言语缓缓。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第28章 失约 她等了周嘉让整整一天
下课铃将沉闷的校园唤醒,太阳难得从云层中钻出,小商店里人群熙攘,空气中弥漫着烤红薯的香气。
许亦泽从货架上捞了瓶橘子汽水,回过身,看见周嘉让站在另一端,半弯下腰,拿走放在底层的最后两盒白桃牛奶。
收银台前长队如龙,行进速度缓慢。
许亦泽胳膊搭在周嘉让肩膀上,向前凑近,盯着他侧脸看。
黑眸冷淡扫过,周嘉让嫌弃地把人甩开:“你又抽什么疯。”
“你今天心情好的也太不正常了吧,中彩票了?”许亦泽满脸疑惑。
周嘉让没接话,鼻腔里懒懒地哼出一声。
“真中了啊?”许亦泽抵了抵他肩膀,欠欠地折起眉毛,“那这不得和你的好兄弟分享一下。”
周嘉让忍不住笑骂:“你肤不肤浅。”
“诶,这怎么能叫肤浅呢。”
插科打诨后,许亦泽收起那股不正经的劲儿,朝他手里的牛奶抬抬下巴:“老实交代啊,你这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了?”
“这就有情况了?”周嘉让耷着眼,睫毛落下一层阴影,随意把纸盒转到另一面,才发现包装上还画着个卡通兔子的图案。
他无声勾唇,吊儿郎当道:“我喝牛奶犯法啊?”
“不犯法。”许亦泽咬重字音,一字一顿地强调,“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我六岁认识你开始,就没见你喝过这玩意。”
眼皮都懒得抬,他用拇指轻蹭着那块图案:“最近就想喝了。”
“我长身体,不行啊?”
“……”
许亦泽被敷衍得气笑了:“您都188了,还想长到天上去是么。”
周嘉让嗤笑:“你管我呢。”
队伍终于排到他们,机器发出滴的一声,收银员扯下小票:“一共十二。”
扫码付完款,两人从超市里出来。
许亦泽一副看透的表情,接上之前的话茬:“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啊,那天我过生日,你一个劲儿往人小姑娘身边凑。”
“换做其他人,别说挨着坐了,你连看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后面唱歌那阵,直接一起消失了。”他一件件罗列着,“还有那条朋友圈,别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知道?”
许亦泽啧啧两下:“你就继续装吧。”
“不过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怪腔怪调地揶揄起来,“周嘉让你怎么这么怂啊。”
“是,你不怂。”
周嘉让斜乜他一眼,不讲情面地揭他老底:“去年十七班那个体育生给谢欢意送情书,也不知道是谁,一边说着不在意,一边费尽心思打听对方,一边赖在我家喝了一周闷酒。”
许亦泽:“……”
另一边,温书棠一下课就被谢欢意拉着研究昨天发的英语周报。
其中那篇完形填空,是医药相关的说明文,生词难句比较多,谢欢意读了四五遍还是没懂,一知半解地做完,错误率高得让她怀疑人生。
“棠棠快来救我。”她苦着一张脸,趴在桌面上发出求助。
笔尖勾勾画画,温书棠从头开始,逐句帮她分析,如果见她神情茫然,便倒回去耐心地再来一次。
“现在都明白了吗?”
谢欢意用力点头,伸手把人抱住,脸颊贴在她肩膀上:“棠棠,你好厉害啊。”
温书棠愣了愣,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尖:“哪有。”
“当然有!”谢欢意接得干脆,“刚才我问了一圈人,大家错得都挺惨的,你才错了一个,就不要再谦虚了嘛。”
温书棠忽而想起周嘉让中午对她说的话。
就像抛砖引玉,在此刻终于形成闭环,恍然间,有种从死胡同中找到出口的畅然感。
“诶对了。”谢欢意直起身子,把恼人的作业塞回课桌,“棠棠,你这周末有时间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逛街?我想买几件新衣服。”
温书棠一瞬犯难,牙齿咬着唇肉:“对不起啊欢意,我周末……”
大概是心虚作祟,她声音越来越轻:“已经有其他安排了。”
谢欢意啊了声,遗憾地瘪瘪嘴:“那好吧。”
-
周日这天,温书棠醒得很早。
其实这一夜她都没怎么睡,周嘉让那句“要不要一起”不断在耳边回放,刺激神经也跟着一遍又一遍兴奋。
耳根烫得厉害,心跳怦怦震在耳边。
时间刚过七点,温书棠翻身下床。
温惠正在给客人改衣服,见她从卧室里出来,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怎么起得这么早?不多睡会吗?”
温书棠摇摇头:“不困。”
“不困也多躺会嘛。”温惠担心地多唠叨了几句,“平时上学就够累的了,周末还不好好休息一下。”
吃过早饭,收拾好书包,温书棠在衣柜前陷入纠结。
那件白色卫衣略为素淡,挂在一旁的米色衬衫又过于花哨,拿起另外一件,比在身前,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后面连温惠都感到奇怪,从沙发那边偏头看过来:“怎么了恬恬?”
“你都在那站了快二十分钟了。”
“没事姐姐。”
她有些慌乱地答话,最终选了件浅蓝色的针织衫,又把头发编成侧麻花,斜斜放在左肩前。
出了房间,温惠看见她,眼前一亮,抬手捏捏她的脸,故作惊讶道:“这是谁家妹妹这么漂亮呀。”
耳后蒙上一层红晕,温书棠扯她衣角:“姐。”
知道她面子薄,温惠弯眼笑笑:“好了,不逗你了。”
温书棠用手背在脸上贴了下:“那我出门了,姐。”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们俩约的九点,在市图书馆门口见面。
周嘉让本想到楼下来接她,但延龄巷离这边很远,温书棠不忍心让他折腾,再三劝阻才打消这个提议。
外面仍阴翳着,乌云沉沉压下,像一块巨大的幕布,风也凛冽,寒凉中挟满潮汽。
任谁看都是一片沧寂。
可落在温书棠眼中,路边的一草一木,都如油画般明媚至极。
46路到站,刷卡登车,温书棠靠窗坐下,忽然有种浓烈的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