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后的几周,孟纾语把邢屹拉黑。
开春,海外项目的报名截止日期早就过去,她跟孟明德说,自己不习惯国外的环境,就不去了。
长辈尊重她的意见,出国的事没人再提。
微信拉黑之后,邢屹也没给她发过短信,更没像之前那样直接夺过她的手机解除黑名单。
孟纾语重获自由,把注意力放回学业上。
像拿一个玻璃罩把自己保护起来,顺带把邢屹摘了出去,踢飞上天。
她一句话都不跟邢屹说,白天在学校里避开他,晚上在家里无视他。
莱姨觉出一点不对劲,问她怎么了,她说自己刚打完一场辩论赛,嗓子疼,不适合说话。
邢美莱心有疑虑,于是去问了邢屹。
凌晨,邢屹面无表情瘫坐在卧室沙发上,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指间把玩着一支没点燃的烟,不知在想什么。
几米开外的大屏幕早已结束视频放映,开始渲染待机动画,荧荧光亮落进他眼底,空洞而乏味。
邢美莱走上前,轻轻踢一下沙发。
“怎么了你,跟小语闹别扭了?人家都懒得搭理你了。”
邢屹保持着死样活气的坐姿,懒散不答,半晌才出声:“小姨,我很差劲吗。”
邢美莱愣住。
“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很差劲吗。”他又问一遍。
邢美莱无语:“你听听你问的是人话吗,你要是差劲,那别的男生是什么?山海经里蹦出来的怪物?”
邢屹轻勾嘴角,无意义地笑。
“但她不喜欢我。”
咬字太模糊了,声音又哑,邢美莱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
横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能耐心叮嘱:“无论发生什么,把女孩子惹生气了是要及时哄的,
要是跟小语闹别扭,你就赶紧跟人家道歉,要是跟她没关系,是你自己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你就尽早处理干净。你看看,现在都四月份了,下个月就要飞曼城了,那边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了,你自己上点儿心,别让老爷子生气。”
邢屹不置可否,一副烦心倦目的样,直接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
这段时间,尽管孟纾语不理他,但两人间的微妙氛围还是让她有所在意。
在家里,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一次在楼梯中央迎面相遇,邢屹划着手机下楼,眼皮都不撩一下,好像没看见她。
她心如止水,两人错身而过,他手臂轻轻碰了她一下,她立刻躲开。
转过身,邢屹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不小心。
她悬着的心又落了下去。
在学校的时候会轻松一些,因为不同年级又不同专业,两人平时遇不上几次。
只是很奇怪,最近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有点高了。
傍晚,她跟许莓挽着手路过学生公寓篮球场,一颗篮球忽然滚到她脚边。
远处乌泱泱聚了一堆围观人群,衬着场上朝气蓬勃。
邢屹一身浅色篮球服,手上戴着黑色护腕,他仰头灌了半瓶水,喉结滚动几秒,喝完水,不动声色转过头,从喧嚣中心挑来一眼。
孟纾语怔了下。
这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跟在射击场发疯的狂态截然相反。
初夏夕阳刺目,他微眯起眼,闲闲把矿泉水瓶盖拧好,落过来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无名的路人。
孟纾语移开目光,弯腰把球捡起来。
邢屹朝这走了一小段就停在不远处,云淡风轻地朝她勾手:“学妹,帮忙扔过来。”
“......”
后悔拿起这颗球。
许莓诧异:“不是吧,他叫你学妹?八卦传你俩分手了,这是真分了?还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
“......就当是真的结束了吧。”
她没有解释,直接把球扔回去,也不管扔得准不准。
砸到他就最好了,把他砸晕。
转身离开篮球场,校园广播开始播放流行乐,旋律响彻半空。
「如果你爱我,
我要向全世界广播......」
她突然意识到,邢屹需要的,是一种同等狂热的爱,是一种可以向全世界广播的爱。
声波要强到干扰通讯,强到转化为真空电磁波,让地外生命发现人类居所。
她无法否认自己喜欢他,但她无法改变他,更无法治好他。
爱是不能治病的。
得知他下个月就要出国,一待就是两年多,她确实无法装作毫不在意。
但她不能再让自己陷进去。
这种心情很微妙。
像一颗缺了果核的杨梅,毛茸茸,还有点空。
-
邢屹出国的前一周,他在她世界里的存在感依旧很强。
强到林泽突然给她打电话,说邢屹进了医院。
她愣住:“他怎么了?”
他手臂骨折了。
大中午,孟纾语下完课匆忙赶到医院,在病房外看见许莓和卢一鑫。
卢一鑫坐在长椅上闷不吭声,表情烦躁又无奈。
这古怪神情让她想起,老孟买假宝石被骗了两万八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她看一眼半掩的病房门,纠结片刻,问卢一鑫:“学长,是你把邢屹打伤的吗?”
卢一鑫面露难色:“算吧,虽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是真的懵了,上午只是散打社正常训练,他知道邢屹要出国了,于是想最后切磋一次。
没想到这次像被夺了舍一样,自己居然打赢了。
但他明明打不过邢屹的,突然骨折也太离谱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说不清前因后果。
许莓在一旁尴尬一笑:“那个......亮亮一定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他。”
孟纾语疑惑:“亮亮是谁?”
“鑫,三个金亮晶晶,亮亮呀。”
“......”
卢一鑫皱眉,别过脸:“别这么叫我。”
许莓偏头看他:“怎么啦,我觉得这个昵称还不错嘛。你放心,我相信你是不小心的,我一定会为你辩解,永远站在你这边。”
音落,卢一鑫缀满四颗耳骨钉的耳廓瞬间红透,一路红到他手臂的刺青上。
孟纾语不想打扰他们,默默走进病房。
邢屹半躺在病床上,左手打着石膏,右手在用笔记本电脑。
屏幕里一水的英文,好像有什么资料要填,他慢悠悠输入字母,眼皮都不撩一下,仿佛没听见她进门的动静。
她拉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坐下来看着他。
轻声问:“叫我过来干嘛?”
邢屹敲着笔电键盘,头也不抬地说:“我现在是病人,你对我说话能不能温柔点儿。”
“?”没凶他呀。
真是莫名其妙。
她看向床头柜,有一个透明文件袋,护照签证什么的都在里面,以及N大的几份重要文书,关乎他在纽约的学业。
“你还是讨厌我?”邢屹突然问。
孟纾语定了定神,短暂沉默。
她确实曾抱有希望,觉得他终有一天可以改变,只要他改掉骨子里的偏执病态,他们是可以好好在一起的。
但几率很小。
她不想倾尽身心,去赌一件毫无可能的事。
“邢屹,我们不合适。”她起身,“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
病房门轻轻关闭,扬起的灰尘却落到他心上。
三秒后,房门再次打开。
邢屹转头望去。
是林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