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打起精神,到目的地后拍拍脸,在被孩子们调教出来的生物钟驱使下却不由自主打个哈欠。
困得厉害,倒也不耽误她抬脚往酒店里走。
大堂的香水味钻进五脏六腑,陈韵不舒服地捏捏鼻子。
她在前台出示身份证做访客登记,熟门熟路摸到2203。
门铃一响,周佩琳就来开门。
她的脸色比前两天好,只是眼睛仍旧无神。
陈韵:“今天吃饭了吗?”
周佩琳:“吃了,下午颂菁拿过来的。”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没吃多少,陈韵:“再叫个外卖吧,烧烤还是小龙虾?我晚上也没吃饱。”
周佩琳知道是为了自己,侧开身子让她进来:“你点吧,我都行。”
陈韵打开外卖软件,手指头动来动去,忙得都快出残影。
周佩琳:“你是打算把人家的店买下来?”
能开玩笑,就证明有所恢复。
陈韵脚往后一踢关上房门:“明天我就建议店家上这个选项。”
说胖还喘上了,周佩琳跌坐在沙发,随手捡起地上的抱枕搂着,好像能汲取到一丝温度。
认识二十几年,陈韵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心头跟着一酸,无声挨着她坐下。
沉默良久,周佩琳:“杨景镕刚刚给我发消息,离婚条件他都接受。下礼拜我们就去办手续。”
最后这几个字,好像用尽她一生的力气,却又扯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以后我就是富婆了,给你买家店。”
陈韵握着她的手:“我陪你去。”
周佩琳手背随意一抹:“记得拉好我,别让我丢人。”
又说:“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什么吗?”
一般离婚的时候,大概最后悔的是这段姻缘吧。
但陈韵实在太了解好友,说:“前两天不该给他发消息。”
谁说不是,周佩琳骂句脏话:“这种烂人,我居然还想挽留。”
劈腿的男人,用旧情怎么可能打动。
她咬着牙,嘴唇咬出一点血色,眼泪还是控制不出往下掉。
到底是十几年的情与爱,想想仿佛是从心上挖出一块。
陈韵为她鸣不平:“杨景镕会有报应的。”
会吗?周佩琳猛灌半瓶青岛:“只有付出得多的人会受伤。”
她有今日,全是自找。
陈韵是这段感情的见证者,只觉得唏嘘不已。
她抿抿唇,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宽慰别人,沉默半晌。
周佩琳不用别人接话,自顾自骂着发泄情绪。
等外卖到,陈韵给她剥小龙虾。
周佩琳被酒精冲昏头,笑嘻嘻:“我这待遇快赶上皇帝了。”
陈韵下意识想接句“等我离婚换你伺候我”,脑子比嘴快给拦住了。
她道:“陛下请张嘴。”
周佩琳:“还是姐妹好,男人都是狗屁。”
话音刚落,陈韵的手机响起。
她摘掉手套接电话:“下班了?”
下一句是:“我还没好,你再加一会。”
周佩琳心想自己的婚姻不幸,别人的日子还得好好过。
她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陈韵挂掉电话,半开玩笑:“这是打算独吞剩下的小龙虾?”
周佩琳很是配合:“对,吃独食。”
明明是简单的一句话,两个人笑得前俯后仰。
陈韵的衣服溅上汤汁,纸巾一擦更是晕染开,像是朵花。
周佩琳:“还挺有艺术感的。”
陈韵揭穿:“说得好像你懂艺术。”
这种反应,才是平常的样子。
周佩琳:“不把我当瓷娃娃了?”
陈韵:“你周佩琳是这种怂人吗?”
是啊,周佩琳一拍桌子,豪气干云:“没错,三条腿的**遍地是。”
陈韵没纠正她的口误,说:“回头养他十个八个的小鲜肉。”
周佩琳上过次皮囊的恶当,摇摇头:“长得好没用,得人品好才行。”
后者可比前者难得一见,陈韵:“那估计找不到。”
态度如此悲观,周佩琳心中一惊:“宋逢林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倒是很会联想,陈韵:“目前为止没有。”
周佩琳松口气:“那就好。”
又说:“他要是也乱搞,我真的会觉得男的不行。”
等会,宋逢林为何兼具如此重大的为男性群体代表的重任。
陈韵有些不可思议:“你对他评价有点高啊。”
周佩琳沉默两秒:“他除了家跟公司还去别的地方去吗?”
确实没有,陈韵刚生完儿子那阵激素变化剧烈,特别的疑神疑鬼。
她悄悄盯着宋逢林好几个月,连一丝破绽都没逮到。
人家加班加点的挣钱养家,自己居然还如此小人之心。
陈韵想起来都挺不好意思的:“哪都不去。”
与之相连,宋逢林的性格就闷闷的。
周佩琳一度觉得好友跟这样的人生活不长久,没想到人家一晃也结婚十年了。
她道:“时间过得真快。”
话题跳得也很快。
陈韵陪着好友回忆青春,等张颂菁来交班才走。
她下楼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还有几个客人挤在前台办入住。
大堂里的人分成两边,显得独自站的宋逢林格外的突出。
当然,以他数字相同的身高体重,往哪里站都不会被忽视。
陈韵一眼就看到,也没出声叫他,只是慢慢挪近。
仅剩一步之遥的时候,宋逢林才发现。
他把手机收起来:“聊完了?”
陈韵:“嗯。”
宋逢林:“现在回家吗?”
陈韵:“好。”
宋逢林:“那我叫车。”
陈韵这次是一个字都不想说,点点头。
宋逢林看她眼皮耷拉:“很困吗?”
陈韵头一歪靠着男人的肩:“超级困。”
她现在的作息跟孩子们差不多,几乎九点就躺在床上。
宋逢林深知她的习惯,上车后说:“睡吧,到了我叫你。”
陈韵眼睛一闭,却没有真的睡着。
她抱着身旁人的手臂,竖起小拇指戳来戳去。
宋逢林虽然摸不着头脑,却没有多问,任由她作为。
等下车,陈韵就规规矩矩地自己走路。
宋逢林的心像是空一截,牵她的手:“慢点。”
小区里的石子路,两个人并肩走着有些拥挤。
陈韵虽然没挣脱开,还是往前跨一步。
宋逢林在斜后方看她的脸:“今天很漂亮。”
陈韵生得是漂亮。
她的眼睛是圆的,嘴唇微微翘起,笑的时候有一种春雪融化的温柔,不笑的时候自带三分清冷。
大概如此,宋逢林偶尔觉得她若即若离。
但他对自己的敏锐度持有怀疑,把一丝“错觉”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