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逢林不知道有人提前帮他铺垫了情绪,推开烘焙间的门,往右跨一步让出路。
小小的空间里挤下两个人并肩站着,显得逼仄不堪。
陈韵索性半坐在台面上,拽着他的胳膊借力:“怎么了?”
宋逢林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伸长从上面的柜子里拿东西,嘴也没闲着:“我本来想放在外面等你的,但有点不好意思。”
说着话,他掏出一束花。
论姿势确实不太唯美,好在花开得实在娇艳。
但他这人在某些事上是有点刻板,非情人节这样的节日基本不会有送花的念头。
陈韵诧异:“怎么突然想起买花了?”
宋逢林:“迎接领导,不都要献花吗?”
他觉得自己这一招怪聪明的,应该能哄人开心。
陈韵的确开心。
但好端端的百合和桔梗,都被这个“献”字扯断所有浪漫。
她忍不住扶额:“你说得很有道理。”
宋逢林看她的脸色:“不喜欢下次我买别的。”
他需要很多的确定作为反馈,总疑心世上多数都是面子情。
但这种需求对这段亲密关系里的另一半是种勒索,陈韵只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愿意反复证明:“超级喜欢。”
一而再,再而三。
宋逢林才肯当作是真心,妥帖地收藏起来。
第46章
礼尚往来,陈韵做完午饭,也给宋逢林送了一份。
她一进厨房就觉得体温直线上升,要不是扭头看一眼嗷嗷待哺的儿女,早就撂挑子点外卖。
但为人母之心在满头大汗面前也不剩多少,只简单地把海苔和米饭搅和两下,白水煮的牛肉和青菜加点调味料拌一拌。
对孩子来说是略显敷衍,却正好适合减肥的人。
宋逢林那份的肉片格外多,盖子一打开都快冒出来。
大概是天气的作用,拿到手里都还尚且有余温,烫得他一颗心暖洋洋,给老婆发消息:【不用特意给我做减脂餐的】
陈韵倒不是特意。
她本来买了好些菜,准备在她妈回老家的日子里为孩子们大展拳脚,可惜不是个能在厨房多待的人,举白旗那叫一个爽快。
不过不妨碍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厨房,拿爸爸当正面教材教育:“你们自己看,爸爸这种态度,才是只吃不做的人应该有的。”
陈星月挑着饭里的海苔,小声嘟囔:“爸爸当然不会说妈妈不好。”
她被奶奶养叼嘴,每顿饭不仅色香味俱全还有摆盘,现在由奢入极俭,全然的不适应。
说实话,陈韵小时候不知比她娇气多少,倒没觉得孩子这样挑挑拣拣不好:“晚上烤鸡翅吃,中午就先这样吧。”
鸡翅的魅力大,妈妈的威力更大。
陈星月也只是敢嘀嘀咕咕而已,连碗底都吃得干干净净。
她吃完饭才有种终于过上暑假的感觉,拽着弟弟玩过家家。
陈昕阳本就不多的头发被扎成无数小啾啾,粉色发卡们在他头上开大会,尊荣叫别人不忍直视,自己还在那傻乐。
陈韵把餐桌收拾好到客厅一看,简直不想承认这都是亲生的。
她移开目光,定格在电视柜的灰尘上。
家务是开始就很难停下来的事情,擦完柜子后看地板又不舒服。
陈韵难得勤快一回,里里外外转个不停,太阳快下山往沙发上一趟,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殊不知陈昕阳已经盯上妈妈很久,立刻八爪鱼似的贴过来:“妈妈我想去楼下骑车车。”
孩子也不能没有户外时间,趁现在是应该出去走一走。
陈韵念头方起,打个哈欠:“那你问问姐姐书看完没有。”
陈昕阳冲进书房,又及时地刹住车,没有扒拉妈妈那股劲头,略显狗腿子问:“姐姐你要去楼下玩吗?”
陈星月识字不多,课外读物还是以带插图的为主,捏起来薄薄一册。
她头也不抬:“等我看完。”
陈昕阳很老实地等,脚丫子都不敢动一动。‘
还是陈韵听见没什么动静,勉强从沙发上爬起来后才“解救”他。
姐弟俩一下午起码大战过八百次,都以姐姐的天然优势胜出。
陈昕阳现在就跟个小鹌鹑似的,抱着妈妈的大腿:“妈妈不要吵到姐姐哦~”
怎么不贴着人耳朵说话,陈韵都差点听不清。
她戳戳儿子没出息的小脸,问:“星星还有几页?”
陈星月的书爽快一收:“我看完啦。”
看样子是故意拿捏弟弟的,陈韵雨露均沾也捏捏女儿的脸,说:“都上个厕所再出门。”
当妈的准备好纸巾、汗巾、水杯、零食,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全塞进帆布包里,还没跨出第一步就觉得疲惫不堪,
下一秒,她的“天神降临”。
宋逢林推门而入,看这架势问:“要出去玩吗?”
陈韵沉重点点头,抱着最后的希望:“外面还热吗?”
宋逢林看穿她的意图,手还在门把上:“我带他俩去吧。”
陈韵小时候想过嫁给盖世英雄,但谁说英雄一定要拯救世界的?
她嗓音甜腻:“辛苦你啦。”
挥手挥得迫不及待,宋逢林发笑。
等还没来得及往下走的电梯门打开,家门就已经关上了。
陈星月眨巴眨巴眼:“爸爸,我们好像被扫地出门哦。”
都从哪本书里学的这个词,宋逢林:“你知道扫地出门什么意思吗?”
陈星月假装拿着扫把比划:“就这样,扫出去了。”
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小朋友从字面来看,哪里知道大人世界里的引申含义。
宋逢林只能尽量解释:“一般不让回来的,我们才用扫地出门。”
陈星月:“那我们不是,我们还要回家吃晚饭呢。”
又用宣布重大新闻的语气:“妈妈要烤鸡翅!”
她好像都吃上了,吸溜一下口水。
宋逢林忍俊不禁。
他很容易为这种微小的事情感慨,多年前茕茕而立的身影隐匿在虚幻之间。
不管怎么说,老天爷待他还是不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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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关,陈韵没听到父女间的这段小对话。
她把孩子们的拖鞋摆放整齐,进厨房淘米切菜,生怕再坐在沙发上就不想起来。
忙活一阵,手机响了。
她手在围裙上随意一擦,带着水珠的手划半天才接通视频。
刘迎霞都准备挂断了,一看到女儿的脸:“忙什么呢?”
陈韵把手机架好,对着自己的手:“做晚饭。”
这都几点了,刘迎霞:“才切菜啊?”
她在家的时候恨不得顿顿都现磨面粉,菜色烧出满汉全席的水平。
陈韵可做不到,说:“能切就很了不起了。”
也是,她打小干过几样活。
刘迎霞:“实在不行就吃外卖。”
又觉得不够营养:“要不我早点上去。”
陈韵:“不用不用,你们在老家玩着。”
问:“你们不是跟我小姨收花生去,这就回啦?”
往前三四十年,刘迎霞对一切农业劳动深痛恶绝。
现在只要不作为谋生手段,
她又乐意至极:“就两亩地,收不了多久的。”
陈韵对亩没有概念,连埋在地里的花生该是啥样都不清楚,但不妨碍她很愿意跟父母交流。
一家三口聊聊天,说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人生本就没有那么多意义重大,细数起来全都是狗屁倒灶的琐碎,翻来覆去还讲个不停。
一件八卦的细枝末节能听得人耳朵起茧子,却还是很有意思。
刘迎霞和陈勇忠在老家这几天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毕竟衣锦还乡总是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