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停顿了一下问。
“我遇见他和Issca。”孟近年放低声音。
怎么和她预想的人名不符呢,曲邬桐一愣,冷不丁没反应过来。
孟近年接过咖啡,助力她理解:“就是隔壁心理咨询工作室的Issca。”
Issca也是留洋派,据说在美国事业搞得轰轰烈烈,不知道去年为何突然回国,打擂台似的将工作室选址在他们办公室附近,抢了不少客源。
喝了一口自己的馥芮白,孟近年疑惑:“你老公去找他干嘛?是要去投资吗?”
要怎么开口阐明自己的不知晓呢,曲邬桐捧起自己的冰美式,尴尬地沉默。
“总不会是去心理咨询的吧?”他瞧出曲邬桐不合时宜的沉默,尝试开玩笑。
蹙眉,曲邬桐喝了口冰美式。
今天的冰美式,好苦。
钢琴课开始前,曲邬桐收到李竟的信息。
[李竟:今晚带你开赛车,来不来?]
或许是体特生的特点,李竟热衷于极限运动,之前也热情地带着曲邬桐蹦过极、跳过伞也滑过雪。
第一次尝试时,小腿肚都在发颤,曲邬桐需要闭着眼才能抓住自己快要蹦出心脏的心跳。
后面玩多了,她渐渐爱上了这种心跳加速,多巴胺分泌的快感。
在误诊的那几个月中,曲邬桐曲跳了三次伞,每次在飞云之上张开双手跃下,她总会更坚定几分。
曲邬桐同意了。
李竟发了个定位给她。
提前打好预防针,告知他,她需要九点
多才能到。
李竟回了个“好的”的表情包。
李竟真的是命好。
每次看见他没心没肺的样子,曲邬桐总忍不住嫉妒。
虽然没有读书的好脑子,李竟却有健康的体魄。
明明小时候一起去学的游泳,曲邬桐呛了好几次水才勉勉强强学会了蛙泳,而李竟一下水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所有的泳姿。
一路从市赛游到省赛,最后还游到了全国性的重大赛事中;李竟借着这些浪花安稳地游进211。
在曲邬桐还在忧心忡忡为他思考着体特生毕业后能干什么的时候,李竟不知怎么地结识了畅游的公子哥游叙。
李竟好说歹说跟他父母要了笔钱,一意孤行地投资了游叙策划的运动品牌项目,没想到项目一落地就一炮而红。
提前有了养老保险,他只要老老实实坐等分红,就可以轻轻松松养活自己。
可曲邬桐更常想,她的人生也很不错。
结束了两小时的一对一钢琴课,曲邬桐捧着巧克力,好多小朋友围在她身边转圈。
曲邬桐有成为童话中的魔法教母的错觉。
坐上车,按着李竟给的定位开始导航,在踩下油门前,曲邬桐再次拿起手机。
给梁靳深发信息,通知他——她今晚会晚归。
她并不习惯报备,可几次与林之澄、李竟他们彻夜K歌狂欢,回到家总撞见梁靳深独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她的身影。
曲邬桐可耻地心软了。
也不等他回复,曲邬桐踩下油门,多巴胺已经被调动,迫不及待地开始畅想今夜她能开到多少迈。
夜雨落下,淅淅沥沥地砸在客厅落地窗上,蜿蜒出一道道水迹,像泪痕。
夜深人寂静,梁靳深坐在书房书桌前,望着她空荡的书桌,反复摁着手机的电话按键,拨下那串数字,又删除,再输入。
下雨了。
她怎么还不回家。
明明是在室内,他却也被这不留情的泛滥雨水浇湿。
想给她打电话;又害怕她在开车。
不给她打电话;忍不住思考她的安全问题。
下雨了,她知道吗。
已经洗过热水澡,可手脚却被雨水泡得冰凉,梁靳深坐立难安,攥住手机,还是给曲邬桐打了电话。
“喂,怎么啦!”
好像是在室外,她的声音夹杂着雨声,清凉地雀跃。
心安了一半,梁靳深说:“下雨了,我害怕你没带伞。”
“哦哦,我车里有伞。”
梁靳深听见手机里的电话声波冒出李竟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他问了一句“是谁”。
然后曲邬桐回答“梁靳深”。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梁靳深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
“应该过一会儿吧,”她好像很开心,尾音都是翘着的,“我跟李竟在赛车呢!”
呼吸急促,梁靳深握紧了手机,语速比平常快很多:“下雨天赛车,你考虑过安全问题吗?”
“很安全的。”曲邬桐保证。
“怎么会安全。”他念着,感觉自己的鼻子好酸,有雨水倒灌。
马上要轮到曲邬桐上场了,她急匆匆地丢下一句“没事的,我半小时后回家”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中冒出忙音,一圈一圈围着梁靳深转。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梁靳深攥紧了手,努力控制自己的脑袋不要冒出那些糟糕的画面。
解锁电子门锁,曲邬桐心情颇好地回到家。
头发被浇透,她用发绳简单扎起;浑身也已经被淋湿,身上清凉的夏装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挂在身上。
踩油门而带来的加速快感好像还残留在胸膛中,与推背感一起作用在她身上的还有好心情。
“我回来啦。”
她的声音雀跃。
站起身,梁靳深绷着脸,眉皱得很紧,“曲邬桐,雨夜赛车好玩吗?”
这是梁靳深第一次那么严肃跟她说话。
曲邬桐低着头自顾自地换鞋,迟钝地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笑着回答:“好玩,特别爽!”
“曲邬桐。”梁靳深的心脏跳得好快,只有确认她完好无损地站在了他面前,脑袋的眩晕才镇定。
“怎么了?”换上拖鞋,曲邬桐抬起头。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呼气,梁靳深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曲邬桐眼神游移,“李竟和我在一起的,很安全。”
嗓子里好像悬着一枚摇摇欲坠的**,梁靳深一开口,眼睛就好酸。
“下雨天开车已经很危险了,你还去跟人赛车。”
吞咽口水,梁靳深别开头,不去看她脸上忽然冒出的无措表情。
“对不起。”低下头,看着自己潮得加深了一个色调的衬衫,曲邬桐声音很小。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安全。”只徒留他在心惊胆战。
她别扭地澄清:“赛车不危险的,场地很正规;我也没料到今天会下雨。”
“我错了。”曲邬桐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心软,含糊认错,止住这一场酝酿中的不太正规的吵架。
梁靳深肩膀松了下来,缓和语气:“快去洗澡,不要着凉了。”
夹着尾巴,曲邬桐依言躲进浴室。
热水冲泡全身每一寸肌肤,曲邬桐回顾这场对话,为自己纠错或订正。
梁靳深泛红的眼眶与紧绷的身姿一直在眼前晃。
揉搓着泡沫,曲邬桐清洗着头发,脑袋里蹦出“AppleRhapsody”中的那瓶道具洗发水。
捉住跑得太远的思绪,她叹气,完全理解梁靳深对于“下雨天赛车”这件事情的反感。
只是“AppleRhapsody”叠加陈沛沛的脸,还有孟近年那一句谜语般的话一直在她头上盘旋。
曲邬桐莫名烦躁。
一直将自己与梁靳深的关系定位为同居舍友兼床上伴侣的曲邬桐演技不佳,一直没能在这场婚恋剧中入戏,也无法适应自己“已婚妇女”与“梁靳深妻子”的角色。
反观梁靳深,他好像总是比她更有天赋,脱离学生身份这么久,他依然是不折不扣的尖子生,连这场名不正言不顺的“先婚后爱”的闹剧都演得比她痴情。
刚才为什么鬼迷心窍,就晕头转向地冲他认下错了呢?
只能说他们俩是确实不合适吧。
洗发水泡沫不小心溅到眼睛中,她飞速眨眼,可生理性泪花还是涌了出来。
躺上床,熄灭卧室壁灯,曲邬桐静静抱着被子,忽然开口:“我今晚确实不应该在下雨后还逞能赛车,这确实存在安全隐患问题。”
窗外还在下雨,雨声好吵,梁靳深有点烦。
“但是,我想我还是喜欢赛车。”她的语气很郑重。
“场地,车辆以及相关工作人员的安全系数都很高,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只是担心你,并不是要干涉你。”梁靳深转过身,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干巴巴地解释。
“我已经成年好久了,我也可以对我所有的行为负责;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会提前告知你的,你不必为我担心。”她硬邦邦地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