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Level6.463%
三行英文,十五个单词,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而这些又与“Fluoxetine”有什么关系呢?
支着脑袋,皱眉,曲邬桐一头雾水。
截图,将这张纸片上的内容原封不动地搬到她的酷酷笔记本上,握着笔,一笔一画认真誊写。
落下最后一个单词,翻回前一页,她细心补充前几天破译的线索笔记。
写下“感冒冲剂”,牵出一个等号,导向“除草剂”。
脑袋里飘过数不清的漫无边际的发散假想,咬唇,她尝试捕捉这些到处乱跑的细碎细节记忆。
曲邬桐再写下“Issca”的名字。
换了支红笔,落下了一个鲜艳的问号,艺术细胞爆发,她又画了一个别别扭扭的生气小人在旁边。
用笔杆戳了戳自己的脸颊,刚才在车上所发生的一切暧昧故事读档回温。
曲邬桐想起这一顿晚餐,想起他紧紧牵住她的手,想起陈沛沛明晃晃的不顺心。
曲邬桐依靠经年累月的细节而推理堆建关于梁靳深与陈沛沛之间可能存在的烟粉色关系。
在这个晚上,她无限接近于真相,也有很多个瞬间可以轻飘飘地开口讨要一个正确答案。
曲邬桐阅读、观看、见证与自由翻译着梁靳深与陈沛沛的待定义关系。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对自己的配角定位,在这些刹那,她却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只要不抱有信心,就不会有失望;只要不戳穿,所有假想都成立。
曲邬桐不爱飞蛾扑火的故事,她总是以警惕的姿态对待让人心慌的来路不明的爱。
番茄悬挂枝头,夏天也走近了尾声,笔记本写了三分之一,一首《路小雨》总是卡壳。
这一周,是番茄成熟的周期,也是解谜的最后期限,谜底关于番茄,关于“AppleRhapsody”也关于梁靳深。
盖上笔盖,合上笔记本,曲邬桐对着书桌上的一豆明媚灯光许愿。
正确谜底请像苹果一样接受地心引力召唤,快快砸中她的脑袋。
呼气,按下开关,她吹灭桌上的烛火般毛毛躁躁的灯光。
健身,回家,拿上换洗衣物,洗澡,梁靳深穿着睡衣,打开冰箱门。
在气泡水与矿泉水之间犹豫,今晚随着夜风而缠绕在他指尖的她的发丝触感依旧清晰,梁靳深拿出一瓶矿泉水。
拧开瓶盖,走入厨房,在灶台角落的瓶瓶罐罐调料瓶中,他精准地拿出伪装在其中的药瓶。
扭头,确认卧室的门紧闭,梁靳深动作迅速地仰头往口中倒入矿泉水,抛进几枚药片,喉结滚动,吞咽结束,药瓶归位。
如果说游戏是梁靳深的世界,那么厨房就是他的王国。
他将心事藏在游戏中,他将秘密藏在厨房里。
幸好曲邬桐是个笨蛋,游戏笨蛋,厨房笨蛋。
周六是适合赖床的日子。
等曲邬桐睡饱了,睁眼只看见梁靳深枕头上浅浅的塌陷凹痕,褶皱处藏着一点薄荷的气息。
他是一个长情的人,至今最常使用的洗发水依旧是大学时的那一品牌。
转过一个身,倒在他的枕头上,曲邬桐搂着被子,真想与梁靳深的枕头交换几句悄悄话,聊聊他梦里都是谁。
公寓隔音真的太差,曲邬桐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卧室外正在举行的锅碗瓢盆演奏曲,皱了皱鼻子,她嗅到一点黄油的味道。
于是一鼓作气直起身,毫不拖延地开始洗漱,简单用抓夹抓起头发,喷了个补水喷雾,蒙着毛茸茸水雾,她走进餐厅准备吃饭。
身上穿着的围裙已更新,换成了上一次曲邬桐疯狂消费时随手买一件的橄榄色白格样式,端着吐司从厨房走出,梁靳深冲她弯弯眼睛。
“快吃早餐。”
曲邬桐坐下,拿起桌上红彤彤的番茄汁,喝了一口,“好甜。”
“那这一批番茄应该也很适合炒蛋,应该也很甜。”梁靳深将黄油吐司与香煎牛排放到她桌前。
“你喜欢吃番茄吗?”曲邬桐叉下一块牛肉,小口嚼着,试探地询问。
“番茄很健康。”习惯性地想矫正她挑食的毛病,他回答。
点头,曲邬桐咽下嘴里的牛肉,在吃了无数顿番茄炒蛋后终于敢开口坦白:“番茄是很健康,但其实我最爱的水果是蓝莓。”
“好,我会记住的。”梁靳深盘中的那一块吐司明显火候更猛些,吐司边缘是焦褐色的酥脆,“那你最喜欢的蔬菜会是番茄吗?”
仰头思考,曲邬桐慢吞吞地点头,“好像是诶。”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下周六我们回县城,下周日县一中校庆,参加完我们是要马上回来还是住一晚上周一再回来呢?”
趴在客厅地毯上晒着太阳,曲邬桐跷着脚,在空中晃来晃去,对着自己的日程表向梁靳深确认。
扬了扬被子,晾在阳台衣架上,梁靳深被太阳晒得蓬松,“周一回来可以吗?深夜出行比较危险。”
“好。”曲邬桐随即在手机上找到孟近年的聊天框,边请假,边忍不住打趣一句:“我认为你有参评交通模范市民的资质。”
拍了拍枕头,将它们一起晒到阳光下,梁靳深感觉自己好像在升温。
昨夜咽下的药片催化的睡眠障碍持续骚扰他,他尝试进行铺垫:“因为我父母都因交通事故逝世,所以我对出行安全会比较在意。”
左脚小腿在空中扬到一半僵住,曲邬桐懊恼自己的心直口快,“不好意思,我总是忘记。”
就像梁靳深不会在意她的冷漠无情,曲邬桐也从不介意他的悲惨身世。
曲邬桐总是那么可恶,可恶的乐观,可恶的开朗,可恶的不谙世事与天真,可恶得让梁靳深羡慕。
“我可以问一下,你选择断亲的理由吗?”梁靳深觉得自己也好可恶,用她善良的愧疚来换取进一步信息。
右脚小腿交替着扬在空中,与大腿构成一个细腻的锐角,曲邬桐丢下手机,下巴枕在交叠的手臂上,尝试总结。
“我有一个弟弟。”
“我的父母有些重男轻女。”
“可能因为我是留守儿童,我与他们并不亲昵,他们与我也不熟悉。”
“久而久之,我对亲情也没什么执念了,只是有些时候想起我的奶奶,还是会有流泪的冲动。”
或许是梁靳深刚才扬被子的缘故,灰尘在阳光下乱飞,曲邬桐的过敏性鼻炎疑似复发,话语中也带着又重又闷的鼻音。
“我父亲在我印象中是一个老好人,总是低着头驼着背,但是我发现他抱我弟弟的时候,背总是挺得很直。”
“我的母亲很凶,她是电视剧中刻画的那种‘虎妈’,但是对着我弟弟,她却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梁靳深盘腿在她身旁坐下,用掌心捏了捏她的脖颈,像是哄小猫开心的动作一样。
被他触碰的那块皮肤下的脉搏好像比平时要更痒一些,曲邬桐呼气,伸直腿。
“曲与邬是我父母的姓,我出生时他们并没有想好为我取什么名字。我母亲怀孕时,我总是很闹腾,他们以为是个男孩,就预先取好了‘鹏’这个字。”
“只是没想到我居然是个女孩。那个名字自然也用不了了。桐是我奶奶为我取的名字,她说我出生那天,明明是冬天,但医院窗外居然有簇很美的梧桐花盛开。”
这一个无所事事的中午,曲邬桐被阳光晒软的血肉回温,找回了一些被她刻意丢弃的细节与情绪。
“我弟弟叫曲邬鹏,那一个专属于男孩的名字,终究还是有人继
承了。”
“为什么不改名。”梁靳深也被她的鼻炎传染了,声音逐渐绷紧。
“‘桐’这个字是我奶奶最后留给我的遗物,我不舍得。”尽管曲邬桐一向自诩理想理智甚至于感情淡漠,但丢出这一句话时,心脏明显被拉扯扩张。
呼气,她慢半拍地察觉自己这一段话的千回百转与矫情自厌,“他们给予我健康的身躯,我也保留他们的烙印,这样也算两清吧。”
梁靳深不爱看她这副惆怅失意的模样,轻轻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晚上不在家吃是吗?”他僵硬地扯开话题与她确认。
将这段对话中的所有让人忍不住叹气的情绪格式化,曲邬桐点头,今晚是最后一节钢琴课。
“那明晚开始,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吃晚饭,一起锻炼了。”
她又点点头。
“想不想养小狗?”他的话题跳转得比曲邬桐的思绪还快。
点头又摇头。
“为什么?”
“我不太能确认我拥有能养好一只小狗的天赋,”她敞亮地回答,“我对大部分事物都没有信心。”
咽下在舌尖打转的那一句“我呢”,梁靳深没有再追问,尾指勾走她散落在颈间的碎发,“我们看电影吧。”
“我想看《机器人之梦》。”曲邬桐终于翻过身,躺在地上看着梁靳深的眼睛,发觉他的睫毛好长好密。
“好。”梁靳深打开客厅中摆设般的电视,投屏,第五次与她一起看《机器人之梦》这部电影。
“真的好像《花束般的恋爱》啊。”曲邬桐曲起腿,将下巴支在膝盖间的缝隙中,看到小狗与机器人重逢的画面,第五次叹息。
“但是比起人,还是小狗与机器人比较可爱。”她补充。
忽然亮起的画面让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昏暗客厅变得清晰,梁靳深可以看清她噘起的嘴。
电影结束,曲邬桐伸着懒腰,冷不丁丢下一个问题。
“如果我们有一天分开了要怎么办?”
“我会净身出户。”他起身拉开窗帘,虽然不喜欢这个问题,还是认真回答,“然后一直等你。”
她不放过他,“那万一是我的问题而导致的分开怎么办呢?”
“我会原谅你的。”
“无论什么问题。”
“无论什么问题,只要你不伤害自己。”他的声音像是曲邬桐手里玻璃杯中的冰块。
“哦。”她只能再次感慨他的心软,强调,“不过我是不会出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