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照照镜子,你这张脸有什么暗恋别人的必要吗!”温凭跃拍大腿。
只可惜他并不是曲邬桐心仪的男生类型,梁靳深垂下眸。
与曲邬桐形成鲜明对比,林之澄的社交动态嘈杂得像是春节期间的鞭炮,大事小事都往网上发。
以京市一中同学会的名义,梁靳深加了林之澄,旁观了曲邬桐与她的友谊。
林之澄是韩剧狂粉,曾发过一个小视频,是她逼着曲邬桐在不同韩剧男主之间不断选择心仪类型的内容。
从始至终,曲邬桐都只选择了一个男主角,是可爱的类型,大眼睛,小酒窝,小虎牙;与梁靳深简直南辕北辙。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嗅到八卦的味道,温凭跃一下酒全醒了,热情地追问。
不理他,梁靳深继续沉默地敲键盘。
温凭跃总有办法治他,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你知道女生最讨厌什么类型的男生吗?”
“就是你这种闷木头类型的。”温凭跃随口胡扯。
梁靳深依旧不答话,只是敲下的代码漏洞百出。
长按删除键,他还是开口:“我喜欢的女生,比我厉害。”
抿唇笑,梁靳深想,倘若曲邬桐在场,听见他这句心服口服的认输话语,定会将尾巴都翘上天去了。
“你喜欢她什么呢?”温凭跃好奇,无法猜想出比梁靳深还厉害的女生是什么样。
摇头,与曲邬桐有关的画面蒙太奇式地在眼前闪现,她的笑,她的卷毛,她的雀斑,她的未开刃的刀一般的眉眼,梁靳深说:“当我发现我喜欢她时,已经无可救药了。”
“在意是喜欢的开始。”他拿起蒙着冰箱冷空气的易拉罐啤酒,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并无法为他一想到曲邬桐就发烫的心脏降温,“只是,那时候的我只误以为是普通同学之间的情谊。”
“发觉喜欢她,是仰望她的时候。她无数次赢过我,站在闪亮的领奖台上,我在台下,望着她笑着的眉眼,忽然察觉,我这一辈子,这样仰望她也不错。”
温凭跃坐在地上,向后仰靠在沙发上,自嘲地笑了笑,“暗恋,苦得跟苦瓜一样。”
又喝了口啤酒,水雾凝在一起,在虎口处积成小小的水洼,顺着手臂滴落,梁靳深的心脏还是好烫。
好烫。
怎么这么热。
曲邬桐一大早就被梁靳深紧贴着的身体的热度闷醒。
一睁眼就看见他满脸潮红,头发被汗水,温顺地贴着额头,露出他潮湿的紧闭的眉眼。
从他紧紧的怀抱中挣出一只手,曲邬桐抬手,用手背探了一下他的额温。
不用拿温度计再测了,曲邬桐可以肯定,他发烧了。
咬着牙,她费力地搬开梁靳深用力搂着她的那只手,曲邬桐下床为他找退烧贴。
只是刚掀开被子,身后就冒出他的一句轻声的梦呓般的呢喃。
梁靳深说:“冰箱里有早餐。”
第45章 Level8.490%
随意扎起头发,赤着脚跑到客厅,曲邬桐在置物架上的医药箱中翻找着退热贴与退烧药。
医药箱中各类药物分门别类井然有序地紧密排列着,很有梁靳深的风格。
深呼吸,抽出一盒退热贴,再拆开一板退烧药,曲邬桐又急匆匆跑回卧室。
梁靳深抱着她的枕头,高烧冒出来的汗把睡衣都打潮,一张脸苍白得不像话,紧闭着眼,孱弱而脆弱。
将药片放在一旁床头柜上,曲邬桐先拆下一张退热贴,哄着他松开枕头,乖乖扭过头,在他额头上贴上。
抓着她的手,梁靳深用有些乱的潮湿发丝轻轻蹭她的手心,难得流露出让人心软的可怜模样。
天并没有要亮的意思,曲邬桐站在床边,任由他无声地不太熟练地撒娇。
还是来不及穿鞋,曲邬桐好不容易从梁靳深手中抢回自己的手,慌里慌张又跑回客厅。
才不是落荒而逃——只是她忘了烧水了。
蹲在客厅毛茸茸地毯上,双手抱着膝盖,她沉默地等待热水壶开工。
清晨四点多的光景,只有水咕噜咕噜被加热的动静陪她静坐,趁着这几分钟,曲邬桐重新梳理自己这几天被扯出毛躁线头的心情。
梁靳深的心理疾病。
梁靳深的暗恋。
梁靳深的澄清。
这一切都好像一场对流雨,将毫无防备的曲邬桐浇湿,夏末轻薄的衣衫吸饱了隐绰心事,拽得她的思绪也跟着沉重。
玻璃茶几不太清晰的反光,映出她的脸,在一壶水烧开的时间中,曲邬桐被迫与自己对视。
玻璃上朦朦胧胧映着的曲邬桐苍白而憔悴,一双眼睛却亮得如水钻
一般。
她呢?她准备好接受这一切情感吗?
这边是爱,那边是恨,左右晃动,上下颠簸,曲邬桐艰难地维持自己的平衡,让自己坚固地站在爱与恨中间。
曲立与邬梅或许是误以为曲邬桐是恨他们的,才会三番五次地托各种各样的人传来各种各样的道歉。
只可惜曲邬桐一如既往地无动于衷,礼貌地与传话的人告别。
倘若那人再自作多情地以某些过来人或知情者的身份说上几句自以为是的劝诫话语,那么曲邬桐将人拉进黑名单的动作也会毫不留情。
她不恨他们,只是不爱了而已;没有爱的加持,曲立与邬梅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对于普通人,曲邬桐当然没有必要也没有意愿浪费自己珍贵的时间与感情。
曲邬桐曾与梁靳深分享奶奶关于头发的预言,其实还藏了半句没有说。
奶奶原话是,头发硬的人,脾气也倔,心肠也硬。
现在看来,这句话是百分百的灵验,曲邬桐自己也深知,她在感情上太过凉薄。
曲邬桐那一颗番茄大小的心脏上生出许多粗糙的茧子,笨拙而有效地将她包裹,不加筛选地躲避所有好的坏的感情邀约,也删除被伤害的可能性。
大学生活中也曾遇到热心人士的示爱,曲邬桐总是习惯性地后退半步。
至今,对待梁靳深模糊的感情,她也依旧改不掉这个后退的习惯。
他们爱她什么呢?
这个问题或许是世界第八大数学难题。
十九岁的曲邬桐思考,二十四的曲邬桐思考,二十八的曲邬桐还在思考。
是喜欢她不会打理而天天乱飞的头发,还是喜欢她粗线条的不善言辞,也可能喜欢她糟糕的家庭背景,或是喜欢她一遇雨天就酸痛的腰部肌肉呢?
曲邬桐算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倘若他们这些都不喜欢,那怎么算得上是喜欢“曲邬桐”这个完整的有机生命体?
她合理怀疑,他们口中如此盛大的喜欢与真正的爱其实只是一时脑热的好奇心驱动与多巴胺分泌。
叹气,曲邬桐将脑袋靠在膝盖上,他春草一般的头发触感还牢固地黏在她手心中。
真想不管不顾地朝着梁靳深问一句:
“喂,你喜欢我什么呢?”
热水烧开,烧水壶自动断电,曲邬桐起身,找出他的杯子。
笨手笨脚地兑上一半热水一半冷水,自己先喝了一口确认这是适合入口的温水温度,她才端着水杯走进卧室。
曲邬桐没有照顾人的天赋与经验,只能可怜梁靳深又一次成为她的小白鼠。
“吃了退烧药再继续睡。”
蹲在床边,拿着水杯与退烧药,曲邬桐几乎要把自己这一整年的哄人额度在这个清晨用光。
梁靳深睁开眼,呼吸粗重,整个人冒着热烘烘的气息,乌黑的睫毛上晶莹一片。
曲邬桐重复:“吃了退烧药再继续睡。”
迟钝地听懂,梁靳深艰难地坐直身,被高温烧散的理智回炉,生病让他本就缓慢的语速更缓慢,“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他连生病都是如此有礼貌如此得体,曲邬桐有些来历不明的不顺心。
就着她的手,梁靳深喝下一口水,干脆利落地熟练咽下那一枚药片,依旧柔和地说一句“谢谢”。
“不用谢。”曲邬桐硬邦邦地丢下三个字,将他没喝完的水放在床头柜上。
梁靳深慢腾腾地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汗,而她重新平躺回他身侧。
他们安静地躺卧在一起,窗外有太阳升起,照亮一小块水青色的窗帘。
一左一右,曲邬桐与梁靳深平分着床垫,床单,被子,枕头与这半个夜晚的一切。
请假,双双请假。
梁靳深的病假理由足够充分,而曲邬桐对着孟近年说出口的“我老公生病了,我要照顾他”也足够理直气壮。
确认了一下曲邬桐今日并没有咨询预约,孟近年才肯放过她,追爱之路的坎坷让他的语气酸得像醋。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有老公要照顾是吧!”
“你要是羡慕也可以找一个老公。”曲邬桐冷漠地回击,从冰箱里找出梁靳深梦呓时提及的早餐。
将荤素搭配得当的三明治丢进微波炉里转了几圈,又找出法压壶与磨豆器,不急着上班的曲邬桐很乐意为自己煮上一杯手磨咖啡。
卧室门关着,梁靳深还在熟睡,她起床前又探了一下,应该是退烧了。
法压壶汩汩地冒出热腾腾的咖啡液,曲邬桐往自己的玻璃杯中丢进冰块再倒入燕麦奶,慢条斯理地搭配一杯完美的拿铁。
微波炉适时地“叮”了一声,拿出温热的三明治,曲邬桐坐在餐桌前,托梁靳深的福,可以纵情享用早餐。
西红柿在三明治中的存在感一如既往地强势,曲邬桐几乎尝不出面包片、黄油、芝士与火腿的味道,口腔中只剩酸甜。
起身,从包中翻出有线耳机,又打开手机,重新坐回桌前,播起《普通罗曼史》的最新一期节目,曲邬桐是林之澄的最佳听众。
这一期的对话主题是《空白文档》,这一期的嘉宾是新晋作家迟椿,也算是曲邬桐单方面的熟人。
五十分钟的时长被三个女声挤得满满当当。
曲邬桐解决完三明治,端着未喝完的拿铁,再次坐到地毯上,晒着太阳听她们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