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车前时，段益辉回头问宋望生：“你坐我的车？”

　　宋望生穿了浅灰色的衬衣，出门时叼了烟，现在还衔在唇间。

　　他目光点了下闻芷，偏头，捏着唇上的烟拿下来，嗓音染了烟意微哑：“她坐你的，我开自己的车。”

　　段益辉想了下，道：“一起吧，我想跟你聊聊高新区的那个项目，正好路上说。”

　　说完又想起征求一旁闻芷的意见：“行吗？我开车，我们三个一辆。”

　　闻芷正在看手机，闻声抬头：“都行。”

　　宋望生没再拒绝，捏下烟，指腹捻灭烟头，丢进身旁的垃圾筐，往两人站的方向走去。

　　段益辉先上车，再是宋望生，直接拉了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闻芷还在回苟树明的消息，他一直想追她的师姐柯慧，宋望生回来前就问过她两次，刚吃饭的时候又给她发消息。

　　段益辉和宋望生都上了车，只有闻芷还在外面。

　　段益辉车窗降下，按了按喇叭：“闻芷。”

　　闻芷放了手机，一眼看到坐在副驾的宋望生，转了方向，往车后排走，几秒后，拉开后座的门，坐上车。

　　段益辉打了方向，把车从宋家宅院开出去，车里开了空调，但他依旧觉得热，松了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

　　宋家院子有些年头，车从前门开出往后看，整栋建筑爬满了碧绿的爬墙虎，像是隐在山野之外。

　　一簇一簇的绿，又像是在掩埋谁的心事。

　　闻芷侧靠在窗框，从后视镜看车子渐渐提速，甩掉身后的景象，嘴上回答着段益辉的问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段益辉最近对她比之前“殷勤”一些，但能感觉到，这种殷勤无关感情。

　　车子右拐，已经完全看不到后方的院子。

　　她目光收回，也不太在意段益辉到底对她有没有感情。

　　都无所谓。

　　一路上，除开最初段益辉和她聊的那几句，前排两人一直在谈论高新区的开发项目。

　　宋家跟政府合作的重要项目，由华研牵头，不可能，也不会让她进项目组，她也无需关心。

　　汪止玲对她很好，但她一直是宋家边缘性的人物，吃穿用度不会缺她，但她到底只是外人。

　　她随便听了两句，低眸看到屏幕弹出的信息，拇指划开，接着回消息。

　　闻芷：[我再跟我师姐说一下，看能不能帮你约到饭。]

　　闻芷：[如果她不同意，我可能就真的帮不上忙了。]

　　她肯定是要先尊重柯慧的意见。

　　苟树明：[你师姐谈过恋爱吗？]

　　苟树明：[你是不是没有跟她说过我是谁？]

　　闻芷微微皱眉。

　　她从小在宋家长大，当然知道这些公子哥心里是怎么想的，无论表面再矜贵绅士，大多内心都有种跟“平民百姓”不是同一阶层的优越感。

　　苟树明跟宋望生关系还不错，在她面前表现这种情绪已经算少，但无意中的言语里还是会透露出一些。

　　现在他想追柯慧，大概率也不认真，他们这些人的婚姻大多数都没办法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也是苟树明让她帮忙约人时，她没有真心实意帮他的原因。

　　她本就容易晕车，多看了两眼手机，恶心犯昏的感觉从心口往上涌，闭眼按了按太阳穴，转头想开窗，她这侧的后排车窗已经先一步被人降了下来。

　　风从外卷进来，混着夏热的干燥气。

　　她偏了视线往前，看到宋望生从车前控制屏上撤走的手。

　　他小时候被宋海江要求学过钢琴，手指很长，那时她偶尔去四楼的琴房，撞见过他弹琴，他一只手最多可以把到十一个白键。

　　不过他练的次数很少，贵公子的长相，却不是很喜欢这种安静贵气的乐器，会去琴房，都是听宋海江唠叨烦了，去避避罢了。

　　后来仅有的几次练琴，也都是为了教她。

　　那时候是初几，她已经不记得了，深夜偶然去楼上遇到他，看到他坐在琴房的凳子上玩手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在门口多站了会儿。

　　后来准备走时被发现，少年身形颀长，站起身靠在身边的白色钢琴上，身影同样在地面拔出很长一片。

　　他那时脸色不算好，撩眸，眉宇间略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问她为什么在那里。

　　她一时慌张，鞋底无意识地搓了搓地面，垂在身旁的手指微蜷，回他说想学钢琴。

　　后来宋望生放了手机把她叫过去。

　　自己撒的谎也没办法再改口，被迫跟着他学了一小时的琴。

　　再之后，偶尔宋望生上楼时会喊她，他教得不大认真，她也学得别有心思，所以那两年去过好几次，但到最后她也弹得不怎么样。

　　不过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她记不清清晰的画面，只记得宋望生当时站在她身侧，偶尔在她押错琴键时，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拎着她的手指，放在正确的位置。

　　“闻芷，下车了。”前侧段益辉叫她。

　　她视线往旁边扫，副驾驶的位置已经空了，再往外看，原先坐在副驾的人已经走到了车前不远的地方，低眸，眉心轻皱着，不知道在回谁的消息。

　　闻芷拨了下头发，拉开车门把往外推，回段益辉：“知道了。”

　　选戒指的过程还算顺利，品牌方按先前他们提出的要求给了三套设计方案。

　　闻芷粗粗看了一眼，觉得长得都差不多，把决定权交给了段益辉。

　　宋望生自始至终没说话，坐在左侧另一个单人沙发上，只在段益辉象征性问他意见时，睇了一眼图册，随便给出建议。

　　他觉得都不好看，应该重出设计图。

　　坐在另一旁沙发的闻芷莫名看他一眼。

　　他像是被父母逼着来之后，不耐烦随口说的，段益辉没采纳他的意见，跟品牌方确定要最后一套。

　　闻芷没什么想法，段益辉觉得是哪个好就哪个，她都无所谓。

　　原以为挑戒指的事情就这样顺利结束，没想到从楼里出来时，遇到意外情况。

　　段益辉的前女友，大着肚子在门口堵住他们。

第12章 01.11/共犯

　　◎你随意。◎

　　段益辉的前女友叫黄薇，或者可能说也不是段益辉的前女友，因为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段益辉从没有承认过他们的恋爱关系。

　　他默认他们只是“在一起”一段时间，之后便互不纠缠的分开。

　　宋望生站得最靠后，还在楼前的最后两级台阶上，比前侧的几个人都高出一些。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随手敲了一根烟出来，偏头用打火机点上，咬着轻吸了一口，之后烟从唇上拿下来，只捏着，没再衔在唇间。

　　他微眯眼，看段益辉在安抚他那位前女友之前，先是回头对站在身后的闻芷解释：“是我之前的事情没处理好，你稍等一下。”

　　宋望生轻掐右手两指间的烟蒂，闻芷背对他，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过须臾，他听到她说：“没事，你先去处理。”

　　她这句落，他半垂眼，右手的烟蒂重新咬回唇间，烟雾过肺，唇角略带嘲讽地翘了翘。

　　闻芷没有宋望生以为地对段益辉态度那么好，她之所以这样说，不是宽宏大量想要原谅段益辉什么，只是不想掺和进他和他那位前女友之间的事情罢了。

　　她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奇，不想了解。

　　段益辉的任何事情都和她无关。

　　而她想要有关的人，这辈子可能都很难和她真正沾上什么关系。

　　大概是要交谈的事情有不便被其它人听的，段益辉走上前，右手握上黄薇的手臂，企图把她往远处的方向带，跟她私下沟通。

　　没想到黄薇不吃这一套，猛得甩开他的手，右手护在小腹前，往后退了两步。

　　还是夏天，她穿了宽松的长裙，但仍然能看到小腹微微隆起。

　　闻芷先前工作的公司，刚有一个副总怀孕分娩过，所以对孕妇的孕肚有大概了解，看黄薇腹部隆起的程度，能感觉出有四五个月大。

　　这么算算，黄薇怀孕的时候，段益辉已经和她相过亲，并且和她确定了联姻关系。

　　所以是实打实地脚踩两条船。

　　这么分析出情况，闻芷轻轻吁了口气，视线放在不远处的梧桐下，感觉出自己没有任何难过和失落的情绪。

　　只是觉得，人生的事，事事无常。

　　和段益辉见的这几次面，他一直温和有礼，相处虽没有心动，但至少也没有互相讨厌对方，还以为真的会和他结婚。

　　黄薇甩开段益辉再次想拉她的手，眼眶里有泪打转，她情绪激动：“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段益辉，我找了你三个月！！你说送我去留学，根本就是骗子，你就是想和我分手！！”

　　闻芷听到这里稍稍皱眉，她还以为段益辉已经跟黄薇分手，没想到是两边骗。

　　想到他近些天对自己和宋家过于“殷切”的态度，大概也是知道黄薇的事情包不住了。

　　“段益辉你就是骗子！！”黄薇声音发颤，已经失去了理智，反手指向闻芷，“你为什么要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她是不是小三？？”

　　她抬起的右手差点戳到闻芷，闻芷下意识抬手想扶她。

　　怀有四五个月的身孕，又情绪波动这么大，同是身为女人，闻芷对她有莫名的垂帘。

　　但黄薇没有，看到段益辉无动于衷，她疯掉似的想去推闻芷。

　　闻芷拧眉，侧身想躲开的下一秒，已经被走上来的宋望生拽到了身后。

　　宋望生右手还捏着烟，天生的上位者，没有表情看人时有很强的压迫感，更遑论他此刻说话，语气本就微凉，不带任何感情。

　　他眼神扫过黄薇，又睇向段益辉，被烟熏过的嗓子有微微哑意：“让你女朋友别在这里发疯。”

　　段益辉和他对上视线，下意识沉声，解释：“她不是我的女朋友，闻芷......”

　　宋望生把烟掐灭，眸色中有淡淡轻蔑，凉声：“你以为出了这种事我还会让我妹跟你结婚？”

　　段益辉轻滞，要说话的被堵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