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后一瓶吊瓶打完,已经快晚上10点。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陈之瑶看了看还懒洋洋窝在一旁椅子里的顾郁泽,提醒他说:“我吊针都打完了,也不需要人看着了,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用完我了,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顾郁泽散漫掀了下眼皮,幽幽睨了她一眼。
“不是……”陈之瑶一噎,差点没被他的歪理给绕进去,醒了醒脑子解释道,“我意思是,你明早不还要上班么,不用早点回去休息吗?”
顾郁泽薄唇翕动了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持续的手机震动声给打断了。
他垂眸瞥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眉头微微蹙了下,才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先继续睡吧。”
估计他可能接个电话就准备走了,陈之瑶盯着他背影看了片刻,便又闭上了眼睛。
走出病房的顾郁泽捏着手机,直到走廊尽头的窗前,才摁下了接听:“哥,这么晚了,什么事?”
“你今晚也不回家么?庆功会要连开两天?”顾时序问。
“今晚我得照顾妹妹,回不去。”顾郁泽慢悠悠回答。
电话那头似乎怔了两秒:“瑶瑶怎么了?”
“流感发烧了,我正陪她在医院打吊针。”
顾时序一下声音紧张了几分:“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顾郁泽懒懒倚了下窗边,语调漫不经心地回:“我陪她就行了,你来也没什么用。”
顾时序不由嗓音沉了沉:“先把地址给我。”
顾郁泽皱了皱眉,依旧没有任何让步的打算:“她已经睡下了,你来了只会打扰她休息。”
顾时序沉默了会儿,似乎终于控制好了情绪,嗓音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那她的烧退了么?明天能出院么?”
“退了些,明天看情况吧。”顾郁泽模棱两可道。
顾时序沉吟了片刻,语气不容置疑道:“明天能出院的话让她回家里住,出不了的话,医院地址发我。”
顾郁泽不由嗤笑了声:“哥,你非要我把话说透么?她都把你拉黑了,摆明了是不想再和你有什么来往,你偏来看她做什么呢?再给她心里多添点堵么?”
顾时序被他噎了片刻,嗓音无奈妥协道:“那你帮忙劝一劝,就算我不去医院,她也不能一出院就回宿舍住,起码回家休养个几天。”
“我可劝不动,她为什么不想回家,你难道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么?”顾郁泽轻哂了一声,也懒得再和他废话,干脆挂断了电话。
然后便指尖一滑,打开了免打扰的模式,手机塞进裤兜,走回了病房。
床上的陈之瑶阖着浓密的长睫,似乎又睡着了。
她秀眉微蹙,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的身体还在发汗,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静静注视了片刻,顾郁泽忍不住俯下身,动作轻柔地帮她擦了擦。
才无声坐到了她床前的椅子上,宛如一只收了利爪的狼,安静守护在了她身边。
-
第二天。
可能昨天睡得太多,天刚蒙蒙亮,陈之瑶就醒了过来。
身上酸疼的感觉散了大半,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已经不烧。
除了嗓子吞咽时还有些疼以外,也没什么特别难受的地方了。
陈之瑶顿时松了口气,翻了个身,想去摸枕边的手机刷一会儿。
结果竟看到顾郁泽还坐在她的床边。
他高大身躯蜷在对他来说有些局促的
椅子里,抱着双臂,脑袋微微垂着,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立体的眉眼,肩膀微微耸起,呼吸平稳而轻缓,似乎已经睡着了。
陈之瑶愣了愣,五味杂陈的情绪渐渐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还以为他昨晚接完电话就回去了,没想到他竟默默守了她一夜。
明明也不需要他再看着了,他该负的责任已经负过了。
可他没有走。
她不由撑着病床,坐起了身,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顾郁泽。”
睡得很浅的他立马睁开眼睛,撩起了眼皮:“嗯?怎么了?”
“你过来床上睡会儿吧。”陈之瑶温吞说。
顾郁泽身子一顿,眼底不怎么清明地和她对视了片刻,才懒懒一笑说:“没事,你躺你的,我怎么能跟病人挤一张床,万一再忍不了想做点什么。”
他嗓音里带了点刚睡醒的喑哑,说得又是不正经的话,听得陈之瑶脸一臊,慌忙纠正他说:我没让你跟我一起躺!我已经睡够了,你自己去躺,我坐会儿。”
“哦……”他拖着长音顿了下,垂眸看了眼腕表,“还不到6点,你就睡够了?”
“毕竟我昨天睡了一整天……现在精神得不行。”陈之瑶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不难受了?”他挑了下眉。
“就嗓子还有些疼,烧应该退了。”她说。
“我看看。”他懒洋洋地站起了身。
以为他是要去拿一旁抽屉里的体温计,陈之瑶“嗯”了一声,不曾想他高大身躯忽然朝她俯了下,温凉的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
“好像是不烧了。”他轻笑了声,温热呼吸洒在了她的鼻尖,烫得她心一颤,不太自在地往后撤了撤身子,掩饰下了床,“这样看又不准的,我去拿体温计量一量,你赶紧去床上躺会儿。”
顾郁泽偏头看了眼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唇角弧度扩散了开来:“难得公主这么体贴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陈之瑶撇过脸,假装没听见他调侃的拉开抽屉,找起了体温计。
等她夹到腋下转过脸的时候,顾郁泽已经蜷着长腿,在床上躺好了。
她睡得时候还觉得这病床算宽敞的了,现在这么一瞧,竟又变得局促了起来。
他脸正对着她,双眼微闭,鸦羽般的长睫垂在眼底,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陈之瑶盯着他这张脸看了片刻,忽然觉得他其实和顾时序一点都不像。
不只是眉眼,鼻梁的高度,鼻尖的形状,唇线的弧度,脸型的走向,都不一样。
她当初怎么会在喝醉时,将他认作是他哥。
正反思着,床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冷不丁撞入他漆黑瞳眸的陈之瑶心一跳,想自然收回目光也来不及,只能佯装淡定地开口问:“怎么了?”
“已经有五分钟了吧。”他懒声说。
没想到他竟然察觉到了她一直在盯着他看,陈之瑶呼吸一紧,匆忙否认:“我才没盯着你看那么久!”
顾郁泽不由笑了声:“我是说你体温计量了有五分钟了吧,可以拿出来看看了。”
“哦……”陈之瑶尴尬抿了下唇,瞬间后悔起自己刚才欲盖弥彰的否认来。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无事发生地从衣服里拿出体温计看了眼:“36.5,确实退烧了,我应该不用再住院了。”
“嗯,等早晨医生再来诊断下。”他顿了下,问她,“你出院后要不要去我公寓住几天,毕竟宿舍的条件一般,还可能会传染给你舍友。”
陈之瑶想了想,不太确定问他:“是我自己去住吗?”
“怎么?想我陪你一起住么?”顾郁泽勾了勾唇角。
“不是!”陈之瑶慌忙摆了摆手,心想两人一起住的话,很可能又会睡到一起去,她还是想尽量避免下这种事情的发生,不然两人真要成为固定的床伴了,她不觉得自己能应付得了。
“我就是确认下,毕竟是你的房子,你放心让我一个外人去住么……”她温吞说。
“什么外人,你不是我妹妹么。”他好笑睨了她一眼。
陈之瑶微微哽了下。
说实话,她经常忘记这一点。
可能因为两人最初的关系就是从一夜情开始的。
所以她很难在心里再将他视作会像顾时序那样照顾她的哥哥。
“那谢谢了,我应该最多只用住个一周。”陈之瑶找回语言说。
“多住两周也没事,反正我那公寓也空着,日常会有保洁来打扫,你不用管卫生,想吃什么可以直接问公寓的管家点,我回头把管家的微信和房门的密码发给你。”他大方道。
“没事,我公司食堂吃就行。”
“还想着去上班啊?”他挑了下眉。
“我这烧不是退了么……”陈之瑶抿了抿唇,还没说完就被他嗤笑打断了,“你还是老实在家躺两天吧,我可不想我的其他员工也被你传染。”
陈之瑶张了张嘴,本想说她可以戴口罩去上班,但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懒懒说:“我再眯会儿,7点钟叫我。”
“……哦。”她被迫闭上了嘴。
椅子上坐了没半小时,陈之瑶就开始觉得累,不由起身去走廊里活动了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在椅子上熬下一整晚的。
陈之瑶心情复杂地望了望走廊窗外升起的日光,想不清楚他对她这份超额的照顾究竟是出于什么。
或许是和顾时序一样,在尽他小哥的职责吧。
自作多情的错,犯过一次就可以了。
-
在医生来查过房,确认她身体已无大碍后,陈之瑶顺利出了院。
顾郁泽先开车送她去了公寓,陪她一起吃了个早餐,才又离开去了公司。
虽说感冒了是该多休息,但她实在觉得有些无聊,床上躺了会儿,便在他公寓里溜达了起来。
发现除了她脚上的那双女士拖鞋,似乎再没有任何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直到在客厅的沙发垫上瞥见了一根长发。
陈之瑶神经莫名一紧,捡起那根头发仔细辨别了下,发现那颜色和卷度,就是她自己掉的。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猛然意识到她现在的行为挺荒谬的。
她为什么要在意他的公寓里有没有过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