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压根不知道顾宴白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以前住在顾家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母亲这两个字是顾宴白的雷区,就连顾夫人都不敢随意提起。
她哪里会知道他又和他母亲联系上了。
顾宴白斜睨了她一眼:“所以你就故意气我,跑去那种地方玩?”
黎殊撇撇嘴:“才不是,我本来是想出来散散心的。”
“一言不合就抛下我跑。”
顾宴白眉骨微挑,或许是伤口没恢复又做了这么久的车,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说话有气无力的。
“欺负我现在追不上你?”
“当然不是!”黎殊立马反驳。
说完,她又闷闷的小声道:“你在生病,我不想和你吵架。”
顾宴白扯了扯唇:“所以就搞离家出走这一套?”
黎殊慢吞吞的挤出一句话:“也不算离家出走,就是……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和你说话。”
顾宴白怪汪晶晶不着调的带着黎殊乱跑,又怪助理没看好她差点跟丢。
其实罪魁祸首还是他,如果他能早点发现黎殊的不对劲,如果他们能早些解决问题就好了,又何必双方赌气难受到现在。
他就非得在乎那点面子,拉不下脸问她是不是讨厌自己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在黎殊面前,这些面子什么的本就一文不值。
顾宴白安静片刻:“是我的问题。”
他掀起眼皮,用很低的声音开口道:“但是下次不要离家出走了好不好,我还以为是你……嫌弃我。”
黎殊立马反驳道:“当然不是。”
“下次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但是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好嘛。”
他的声音轻柔低沉,带着几分循循善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黎殊很少看到这样小心翼翼的顾宴白。
她慢吞吞的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气氛再次陷入寂静。
黎殊看着路边的灯火霓虹,半晌,她才好奇道。
“可是上次我们见到你妈妈的时候她身边的不是一个小男生吗?”
“那是沈城,和沈倾是龙凤胎。”
顾宴白语气淡淡,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听说他学习不错连跳几级,没成年就被大学的少年班录取了。”
黎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愧是和顾宴白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看来他们家学习的基因就优良。
当年顾宴白上学的时候也一直都是断层第一,甚至还能做到一边给黎殊辅导功课,一边视奸黎殊有没有跟别的男生接触。
在这种情况下,他高考居然还能考七百多分,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回到医院后,黎殊刚洗漱完准备睡觉,就收到了黎途发来的消息。
他说明天是黎衡阳的葬礼,问黎殊要不要来参加。
黎殊丝毫没有犹豫的拒绝了,
她早就说过,从他去伤顾宴白的那一刻,她就不会再管他分毫。
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彻底对他失望,段梅这次也完全没有管他,从急救室出来的那一刻就当即决定放弃。
这场绑架案事发重大,引起了不少社会舆论,网络上众说纷纭,什么版本的都有。
在亲戚和社会舆论的双重压迫下,段梅和黎途还是勉强决定为他草草的举办葬礼,时间就定在明天。
当天晚上,黎殊辗转反侧许久都没睡着,一直到天色微微亮起,她才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
这一觉黎殊直接睡到了下午,醒来时她的大脑昏昏沉沉的,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病房内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门外似乎不只有顾宴白和助理,还夹杂着黎途的声音。
黎殊抬起眼扫了一下墙上的钟表。
下午五点半,葬礼应该还没有完全结束,黎途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黎殊立马坐起身,简单的洗漱收拾好自己出了门。
推开病房门,黎途正站在离病床不远的位置,他果然穿了一身黑,看样子像是刚从葬礼现场回来的。
黎殊愣了愣:“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黎途抬起眼:“妈说她希望你去一趟,家里爸那边的家人亲戚都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黎殊微微蹙眉:“闹什么?”
“他们看了新闻。”黎途视线淡淡扫了一眼顾宴白,“说是顾家少爷故意杀人,他们说要么要赔偿要么让顾宴白坐牢,还说一会葬礼结束要过来医院这边。”
顾宴白面色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不等他开口,黎殊就抢先一步道。
“妈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我们先出来聊。”
明天早上就是顾宴白做最后检查的时间,她不想因为黎衡阳的事情再让他心情不好。
黎途也没拒绝,一路跟在黎殊身后下了楼,见她从车库里取了辆车出来。
两人已经许多年这么单独走在一起过了。
明明是亲姐弟,气氛安静下来时,更多的竟是生疏和漠然。
黎途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一通操作,他有些茫然的坐在副驾驶。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黎衡阳的葬礼。”
黎殊语气淡淡道:“我们是正当防卫,法律都判我们无罪,他们如果想要赔偿就去找顾家的律师,胡搅蛮缠是没有用的。”
黎途沉默两秒:“是正当防卫没错,顾宴白这么有钱,就算是——”
黎殊沉声打断他:“人是我捅的,和顾宴白没有任何关系。”
黎途愣了愣,有些怔然的看着她。
“他想掐死我,我一时手误才动了手。”黎殊语气冷静,听不出丝毫情绪,“是我害死了你爸,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我去葬礼也只是为了澄清这件事情跟顾宴白没关系。”
这件事情引起了很大的社会舆论,葬礼现场的媒体和主播肯定也不会少。
黎殊正好要借此机会前往现场澄清这场闹剧。
她见识过那帮亲戚的手段,说是胡搅蛮缠已经算是轻的了。
为了钱他们甚至能将整个医院闹得不得安生。
黎殊不想让顾宴白在腿伤恢复的最关键时期遇到这种事情。
车子一路疾驰,两侧树影模糊,黎途视线落向窗外,许久才轻声开口。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这个家已经拖累你很多了。”
黎殊视线微顿,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黎途眼眸微微垂直,语气很轻很轻:“其实我今天过来只是想告诉你,如果那帮亲戚真的过来的话,你们关好门不用理便是了。”
他说:“我和妈困了你二十多年,以后别再被这里困住了,你有你的生活和选择,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黎途脸色极其别扭,甚至不敢扭头看她。
从小大他都是又拧巴又僵硬的性格,从来不会把爱和感激宣之于口。
说一句感激的话像是要了他命一样。
但是黎途心里明白,黎殊长得漂亮有能力有本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家一直在拖后腿,她应该能飞得很高才对。
今天去医院的路上,他忽然想起他们小时候。
那时候家里没钱,黎殊有什么吃的玩的几乎全会让给黎途,她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在家,所以平时即使去上学也会把他带上。
在幼小的黎途意识里,他每次遇到事时第一个要找的不是母亲,而是姐姐。
他越是依赖她,就痛恨她当年不告而别。
这么多年爱恨交织在一起,让他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他不敢面对她。
一直到现在,那句道歉的话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说,你是自由的,别再为我们停留了。”
黎途微微垂眸,像是喃喃自语一般。
“我不希望我们再成为你的负担。”
气氛沉默下来,窗外狂风大作,将枝叶压成一个即将折断的弧度。
趁着等红绿的期间,黎殊才将视线挪过去,她轻轻笑了笑。
“这么年轻就抽烟不好,身上满是烟味,妈知道肯定要生气。”
黎途神色微怔,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烟盒。
黎殊慢悠悠道:“高中就开始学习抽烟打架,一点也不酷。”
“我会改的。”黎途抿了抿唇,“这次葬礼结束我就打算改的。”
“那就好。”
黎殊笑了笑,指尖轻轻捏了捏他有些泛红的耳根。
“这些都是大人们的事情,你只需要顾好自己的学习,不要被影响到心态就好。”
黎途别扭的偏开视线,耳根愈加发烫。
他们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么亲昵的动作了,实在太不习惯。
他随口扯了个话题道:“顾宴白这次,做的还挺像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