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瞳孔里,那张熟睡的小脸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靠近她的脸颊,顾宴白高挺的鼻尖几乎抵到她的耳垂。
他原本最讨厌烟酒味。
黎殊在那种场合泡了一天,身上早已沾满了烟酒味,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难闻,甚至有种尼古丁的诱人气息。
床上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了耳边有种灼热的气息。
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转过身,鼻尖正好碰上顾宴白的鼻尖。
就差几毫米,他们嘴唇就差点碰到了一起。
气息交融在一起,丝丝缠绕,几乎分不清彼此。
顾宴白瞳孔微微放大,脸颊立马热了起来,甚至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对面那人却始终紧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顾宴白指尖紧紧攥着轮圈,闭了一下眼睛,呼吸压抑又沉闷。
再等一等,只需要再忍耐一下。
她现在还太小了。
他还不能把她吓跑。
黎殊是他的,早晚都会是他的。
工作人员将热水送进酒店,顾宴白刚把门关上,就听见房间内有人发出一声呢喃。
等顾宴白快速回来的时候,黎殊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靠在墙上的动作摇摇欲坠。
顾宴白轻声道:“你说什么?”
黎殊眼皮耷拉着,一副半醒不醒的模样。
她用极轻的气音说道:“白闻珺……”
“……”
顾宴白脸色立马沉下来,没好气的说。
“白闻珺不在,委屈您今天跟我在一起了,行吗?”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到桌前为黎殊倒了一杯温水。
“醒都醒了,喝点吧。”
黎殊乖乖接过顾宴白手中的水,站在原地喝起来。
顾宴白沉默下来,好半晌才低声问道。
“你喜欢白闻珺吗?”
黎殊摇摇头,又点点头。
顾宴白脸色沉沉,攥着轮圈的手紧了紧。
“什么意思?”
黎殊半压着眼皮,说话慢吞吞的,显然酒劲还没醒过来。
“晶晶说,我应该建立正确的审美观,要喜欢也应该喜欢……喜欢白闻珺那样的,而不是顾宴白。”
顾宴白:“……”
他轻声问:“那你讨厌顾宴白吗?”
黎殊摇摇头。
“那你……”
顾宴白压低声音,眼底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喜欢他吗?”
黎殊抿了一下唇,没吭声。
好一会,她才看着他说:“如果顾宴白能走路就好了。”
顾宴白眉头紧蹙:“你嫌弃我?”
黎殊摇摇头,用极低的声音呢喃道。
“好疼,他总是吃好多药,对身体不好。但是他太疼了,如果他能走路就好了,他就不会疼了。”
汹涌的情绪瞬间将他包围,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一阵洪流在他心头涌过,翻山蹈海,经久不息。
顾宴白眼眶泛红,他双臂揽住黎殊的腰肢,额头抵在她肚子上。
黎殊能明显的感觉到,顾宴白身体在发抖。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顾宴白,你在哭吗?”
顾宴白闷声道:“没有。”
声音好哑,明明就是在哭。
黎殊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乌黑柔软的发丝。
“就算不能走路也没关系,我会对你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大脑依旧昏昏沉沉的,眼皮酸涩到几乎睁不开。
她迷迷糊糊的去床头摸电话,好一会,都没在熟悉的位置摸到手机。
“你手机在口袋里。”
头顶一道清冽磁性的声音传来。
黎殊吓了一跳,立马睁开眼睛,困意也消散了大半。
视线正好与那双漆黑的眼眸对上,她猛地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我房间?”
“……”
顾宴白把手机递给她,淡声道,“你妈打来的,先接电话吧。”
黎殊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四周。
怎么会在酒店,还是双人床标间,顾宴白昨晚也在这里住的?
昨晚的事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在失去意识前被汪晶晶的朋友们狂灌了好几杯酒。
电话接通,段梅哭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小殊,你能不能给你爸爸说,让我们不要离婚,他现在非要往民政局走,你弟弟拦都拦不住。”
黎殊立马坐起身:“怎么回事啊?”
“都是因为那个臭妖精,你爸爸四个月前认识了个野女人,从那以后他就不怎么归家了。”
段梅声音抽抽噎噎的,“昨天他忽然想发了疯一样,回来要跟我离婚,他说要跟那个女人结婚。”
黎殊沉默着,下意识朝着卫生间扫了一眼。
镜子里,顾宴白正垂下眼皮,慢条斯理的洗漱着。
清水滑过他白皙修长的双手,听到段梅的声音,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黎殊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隐约记得半年前,顾宴白好像说他可以帮她爸妈离婚。
这就是他的方法?
“你爸爸就跟被鬼迷住了心窍一样,什么都不管不要了,就是要离婚。”段梅说,“他甚至还要为了那个女人净身出户。”
黎殊回过神来:“那就让他净身出户,这样正好,一个出过轨的男人我不懂您要他做什么。”
“你不能这么说啊,他毕竟是你们爸爸。”
“什么狗屁爸爸,他这些年给我们家带来的麻烦还少吗,要我说,您早就该跟他离婚。”
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好一会。
其实这件事本就无解,是黎衡阳铁了心非要离婚,段梅再挽留也没办法,只能被迫接受。
黎殊安慰了段梅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掀起眼皮,看到刚从洗漱间出来的顾宴白,眉头微微蹙起。
“我妈说的那个女人,是你安排的吧?”
顾宴白沉默几秒:“这不好吗?他以后不会再缠上你们了。”
半年前,顾宴白故意安排人接近黎衡阳,为的就是要让他净身出户。
等他们真离婚后,那个女人就会凭空消失,他们不可能结婚,黎衡阳也不可能过上好日子。
未来的几十年,他最幸福的日子也就是这段时间,剩下的日子,都会在贫困潦倒饥不饱腹中度过。
“那他万一再回头去找我妈怎么办?黎衡阳这个人,很厚颜无耻的。”
“放心吧。”
顾宴白淡声道,“他不会再回江城了。”
黎殊点点头,哦了一声。
虽说他是为了帮他们家,可黎殊内心莫名有些发毛,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们也都才十几岁而已,是个连校门都没出过的学生。
可顾宴白这个人,好像心思缜密的有些过头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有时候处理事情比成年人还要滴水不漏。
黎殊忽然想起,上次出去研学旅行的时候,班主任悄悄问过她和顾宴白的关系。
班主任提醒过黎殊,上次寇菲即使跑到脚腕扭折,西城依旧没有任何学校敢接纳她,无奈只能跨越半个国家搬到别的地方生活,据说是西城上面有人下过不准接受寇菲的指令。
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她,是顾宴白在背后使的手段。
可黎殊当时不信,顾宴白说过,他会放过寇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