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顾宴白就宣布了一个消息。
他要去治腿了,不管成功的几率有多大,他都要去试一试。
顾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立马去预约医院,吩咐孟赢康去订最近一班的机票。
两天后,三人再次前往瑞士。
顾夫人怕顾宴白再跑,还专门带上了孟赢康。
比起上次过来检查,顾宴白明显配合多了。
黎殊听不懂他们的检查过程,简单交流了几句后,只看见医生用小锤子在顾宴白小腿上敲了敲,顾宴白用德语说了句什么,医生点点头,又往膝盖的位置敲去。
检查结束后,黎殊低声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他要确定一下我的腿有没有知觉。”顾宴白淡声道,“医生说,会疼是好事,没有感觉的才难搞呢。”
黎殊问:“那你有知觉吗?”
顾宴白扫了她一眼:“废话,我每次疼成那样你没看见。”
黎殊哦了一声:“那就说明,你治好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对吧。”
“还不确定,现在要去拍个片子看一下。”
顾宴白抬起眼皮,“拍的东西有些多,可能需要一会时间,要不你回酒店等我吧。”
黎殊摇摇头,指了指诊室门外的长椅,半开玩笑道。
“我就坐在这个椅子上等你,你要害怕了就叫我,我冲进去救你。”
顾宴白被她逗笑了,无语的睨了她一眼。
“又不是截肢,有什么好害怕的。”
“是吗?”黎殊眨眨眼睛,“顾宴白你好勇敢啊。”
顾宴白:“……”
治腿的过程极为繁琐,整整一个暑假,他们都是在瑞士的医院度过的。
顾宴白没有伤到脊髓,并不是瘫痪,原本这个手术的成功率其实并不低,可因为他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医生说不仅手术会变得困难,最终恢复结果他也不能保证成什么样子,或许会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听到这个消息后,黎殊偷偷在网上搜过,像顾宴白这种情况的人不少,其中一半的人都是因为手术失败导致瘫痪,下半辈子彻底坐在轮椅上,还有百分之四十即使手术成功,恢复好了走路也一瘸一拐的,残态很是明显。
也就是说,彻底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概率只有百分之十。
黎殊了解顾宴白,他这么爱面子的人,即使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他也不可能在人前残态百出的走路。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从那天开始,顾宴白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得低落,大多数时候他都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
黎殊什么样的方式都用过了,他依旧抿着唇不肯吭声。
直到手术的前一天晚上,顾宴白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黎殊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边准备为他盖好被子。
手腕忽然猛地被人抓住了,那双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
顾宴白声音低哑深沉:“要是治不好怎么办?你会嫌弃我吗?”
黎殊吓了一跳,好一会才缓过来。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声道:“顾夫人不是也说过吗,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和现在一样,而且成功率很高的,别紧张,快休息吧。”
“别人怎么想我不在乎。”顾宴白依旧没打算放过她,“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黎殊无语道:“嫌弃什么,我从认识你开始,你不就站不起来吗。”
顾宴白:“……”
沉默两秒后,他又开口道:“那你会走吗?即使我没治好,你也不能走,不能嫌弃我。”
这次轮到黎殊不吭声了。
她当然会走,顾家不是她的家,还剩下两年合同时间就到了,那时候她就要离开了。
顾宴白严格来说只是她的老板,即使平时再亲密,她也不能逾越那条防线。
可明天他就要做手术了,黎殊还是希望他能安心上手术台。
她撒谎道:“当然不会走了,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是你说的。”顾宴白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不管我手术变成什么样你都不能走的。”
他说:“我是不会放开你的,就算我死了,也要拉着你一起走。”
黎殊:“……”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瘆人……
她甚至觉得,顾宴白真的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黎殊敷衍道:“行行行,你死了我立马从楼上跳下去,或者拿根绳上吊行了吧。”
那双黑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像是在勘测她这句话的真假。
气氛寂静了好一会,顾宴白垂下眼眸,指尖紧紧攥住被子,声音低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真的,不能嫌弃我,不然我会死的。”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讨厌他,嫌弃他,就算是再难听的话他都能用千种万种方法对付回去。
可是黎殊不行。
只有她不行。
从他们认识到现在,顾宴白这人一直眼高于顶,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傲慢到几乎到了一种猖狂的程度。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敏感脆弱的模样。
黎殊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莫名有些心疼。
她蹲下身,用极轻的声音开口。
“我不会嫌弃你的,真的。要不我现在就发誓,以后不管顾宴白恢复成什么样子,我要是嫌弃他,我就出门被车撞死,走路上被石头绊死。”
顾宴白:“……”
他掀起眼皮看她:“我的高考志愿和你报的一样。”
“?”黎殊愣了一下,瞳孔微微放大,“你疯了?你比我高了将近两百分,为什么要上个双非一本啊。”
顾宴白笑了一下,唇角轻轻扯了扯。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别想摆脱我。”
他笑得平静,眼底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疯狂。
黎殊沉默下来,内心忽然划过一种诡异的感觉。
她想起汪晶晶之前说过的话——一定要和顾宴白保持距离,一旦被疯子缠上,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这辈子就彻底完蛋了。
第26章 他站起来怎么这么高
手术当天,顾夫人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不断祈祷着,孟赢康视线也从未离开过手术室,黎殊焦灼的在门外走来走去,指甲都快被她扣秃了。
门被打开,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顾夫人立马站起身走过去。
主刀医生面色凝重的用德语跟顾夫人交流着,顾夫人眼眶微红,差点腿软没站住,幸好一旁的孟赢康扶了她一把。
黎殊瞬间心凉了半截。
医生走后,顾夫人捂着嘴小声的抽泣起来,孟赢康在一旁安慰她。
“医生说了什么?”
“手术算不上失败,但因为他受伤时间太久,就算很辛苦的训练站起来,也不会和正常人一样。”
顾夫人说,“当初都怪我,要不是我不小心也不会害他变成现在这样。”
“您别愧疚了,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孟赢康轻轻叹了口气,“小少爷吉人天象,以后好好锻炼一定会变好的。”
黎殊视线落向手术室内,手术中三个字已经灭了灯,顾宴白躺在病床上被医生推出来。
他打了麻醉药,现在还昏迷着。
顾宴白不是幸运神,上帝也没有听到黎殊昨晚通宵虔诚的祷告声。
胸口瞬间变得闷痛闷痛的,黎殊没敢进病房,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出神。
顾宴白的确不是好人,可他被疼痛折磨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罪孽也该偿还够了吧,她不懂上帝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
一个小时后,病房内传来说话的声音,孟赢康推开门说道。
“小殊,小少爷在找你。”
或许是麻药劲还没散去,顾宴白眼皮沉到几乎抬不起来,他半睁着眼,视线紧紧定格在黎殊身上。
顾夫人立马说:“看吧,我说了,小殊没走,她还在。”
顾宴白轻轻嗯了一声,再次沉睡过去。
等他完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黎殊刚从酒店回来,就看到顾宴白坐在病床上失神的看向窗外,他脸色极其苍白,神色平静淡然,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
直觉告诉她,他现在很失落,脆弱沉闷,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黎殊调整好情绪,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你怎么恢复的这么快,我还以为至少要再调养几天呢,顾夫人呢?”
顾宴白偏过头看她。
四目相对,黎殊挤出了一个笑意,小心翼翼的,有些讨好。
顾宴白叹了口气,轻轻朝她展开双臂。
“能抱一下吗?”
黎殊闷闷的嗯了一声,鼻尖愈加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