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殊把眼角的酸意逼回去,嗯了一声。
空气压抑的像是结了冰。
顾宴白沉默的注视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深邃又寂静,里面倒映着她的影子。
生活在一起的这八年,黎殊看向他的目光永远都是眉眼弯弯,温暖又柔和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漠和疏离。
几秒后,他眼眶泛红,咬牙道。
“好,算你狠。”
说罢,他转身准备离开,注意力全在黎殊身上,却没注意到小桌子上的玻璃盘子。
右腿碰到盘子,尖锐的玻璃碎裂声立马传来,碎片落的满地都是,一颗苹果慢悠悠的滚到黎殊脚下。
黎殊刚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顾宴白就忽然走了过来。
“别动。”
看他过来,黎殊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玻璃碎片就在此刻划伤她白皙的指尖。
鲜血顺着指尖滑下,啪嗒一声滴落到地上。
顾宴白立马准备去检查她受伤的手指,黎殊又往后退了两步。
她在怕他,眼底不仅有冷漠,还藏着几分胆怯。
这几天,是他极端的方式吓到她了。
心脏猛地被刺了一下,快要不能呼吸。
顾宴白压下眼底的酸意,他唇角抿的很直,小心翼翼道。
“好,我不碰你,你别怕,我去给你找医生。”
说罢,他转过身正准备出门。
“我没有怕你。”黎殊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可是我有时候觉得,你好像快要疯了。”
眼泪顺着下颌线滑下,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语气哽咽沉闷。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顾宴白眼眶通红,他闭了一下眼睛。
心脏疼的快要窒息,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黎殊依旧在压抑着哭声。
这段时间她哭的太多,眼泪已经快要干涸了。
他们朝夕相处了整整八年,这八年即使有争吵可也会很快迎刃而解。
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放不下黎殊,可又舍不得看她一直掉眼泪。
再这样强求下去,她只会变得越来越恨自己,他们只能互相折磨对方。
有没有人教教他该怎么办。
顾宴白没回头,手臂紧绷着,声音低哑颤抖。
“真的就不能试着喜欢我吗?”
黎殊垂了垂眼睫,没吭声。
他唇角泛起几分苦涩:“我怎么都留不住你了是吗?”
气氛再次寂静下来,顾宴白痛苦的闭眼,指尖朝向门外。
“滚吧。”
他说:“别让我再见到你。”
接着,耳边就响起她离去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他耳畔。
她没有一秒停留,连句话都没留下。
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多跟他待在一起一秒都会被生生撕碎。
脚步声彻底消失的那一刻,眼泪才瞬间夺眶而出。
他低骂一句,强行抑制住那股想把拉回来的冲动,猛地将门关上。
顾宴白脊背靠在门上,整个人脱力的滑下去瘫坐在地上,心痛的喘不过气了,他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额发颤抖的厉害。
冷风萧瑟,大雪压在枝头。
上车之前,黎殊敏锐的感觉到有一束目光正看着自己。
她抬起头,朝着顾宴白的房间望去。
全景窗内,窗帘掀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他的衣服没藏严,露出狭小的一角。
黎殊视线定格了两秒,从背包里掏出他们唯一的那张合照。
她蹲下身,将照片放到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
车子扬长而去。
顾宴白躲在窗帘背后,他半阖着眼,将电话打给孟赢康。
“给黎殊订机票吧。”
沉默两秒后,他又淡声交代。
“给她买些礼品带回去,要头等舱。”
到了南城,顾夫人已经将一切都给黎殊安排好了。
她今年十八岁,从原来的学校退学后,正好是可以参加高考的年龄。
凭借着之前学到的知识,黎殊放下别的心思,最后一学期全身心投入到高考中,最终也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高考出分那天,她比第一次考试整整高了一百分。
她仔细对比了之前学校的录取线,报考了南城的一所211高校。
有了学校和住处,黎家人算是彻底在南城安定下来了。
或许是这几年朝夕相处的和顾宴白待在一起,黎殊总觉得和家里人有种无形的隔阂,大多数时候,她都宁愿去打工也不愿意待在家里。
大一报道前一天,黎殊提前去跟餐厅的店长请假。
店长正忙着擦桌子,她将抹布扔在桌子上,脸色有些不善。
“早就说不愿意要你们这些兼职生,一会一个事,你也知道这里离学校近,明天生意最好的时候,人这么多我怎么搞啊。”
黎殊有些歉疚的低声道歉。
“真的很抱歉,那今天的活我一个人干了行吗?这两天的工资您也不用给我了。”
一听工资,店长总算表情松懈下来。
她扫了一眼黎殊,脱下工作服,跟旁边几位服务生开口道。
“听见了吗,黎殊说今天的活她一个人干,还说要请我们大家吃饭。”
这家餐厅的所有服务员里,黎殊的年龄是最小的,这帮人总喜欢有意无意的欺负她。
黎殊早就习惯了,更何况这次确实是她的问题。
“嗯,我请客,明天要麻烦大家了。”
“不麻烦。”店长笑了笑,“大家挑最贵的地去啊,别光想着给我们大学生省钱,还有啊,黎殊,店里活这么多,你就别去了,光给我们结账就行。”
几人得了便宜,喜滋滋的挑了家餐厅坐下。
她们刚到包厢,还没点菜呢,一个长相极为惹眼的男人慢条斯理的走进包厢。
这人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身量高挑,皮肤白皙,五官锋利流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矜贵气质。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包厢里有两个年轻女生立马红着脸窃窃私语起来。
男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慢条斯理的点起菜。
或许是他身上那股压迫感太强,包厢里所有人硬是大小瞪小眼,安静的等他点完菜才说话。
“你是干嘛的?”
男人唇角勾了勾,笑却不及眼底:“当然是吃饭的,不介意拼个桌吧。”
几人面面相觑,没懂他的意思。
“哦,忘了介绍自己了。”
男人从服务员里接过一沓A4纸的文件,语气不急不缓。
“你们店已经被我买下来了,我以后就是新的老板。”
他将文件递给店长:“你应该清楚这份合同。”
店长接过文件,签名处写着三个字——顾宴白。
她立马站起身给顾宴白倒水,笑得有些殷勤。
“我昨天刚刚才接到通知,没想到您今天就过来了,招待不周,真的是不好意思。”
“是啊。”顾宴白眉骨微扬,淡声道,“幸好我今天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你们在欺负女员工。”
店长倒茶的手猛地顿住,脸色有些微微泛白。
“我们没有欺负她,我们只是——”
顾宴白抬起眼皮看她:“没有吗?我亲眼看见你让留她一个人收拾整个店。”
亲眼看见这帮人欺负她年龄小,经常让她最后一个下班,最苦最累的活都留给黎殊,还总是私吞她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