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裴泽州长着一张温文儒雅的脸,含笑时显得文质彬彬很有亲和力,然而一旦冷脸,再迟钝的人也能瞧出不对。
裴沁雪有些吓到,觑着他脸色问,“怎么啦?”
他极淡地笑了下,似某种无可奈何下的敷衍,“没事,回去吧。”
裴沁雪眼底狐疑,一步三回头离开,当妹妹的对哥哥多少都有些了解,他刚刚那样明显不对,情绪很奇怪,不待她察觉又消弭无痕了。
田浩已经将车提前开到院门口,隔着车窗看到裴泽州独自静立良久,久到他频频看向手表确认时间,几次想下车询问,又都及时止住,金牌助理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过多干涉老板自由。
十分钟后,裴泽州坐上后座,田浩从后视镜里观察他脸色,和平常没什么不同,表情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启动车子,开出胡同巷驶入街道,夜色将车窗晕染成一面镜子,映入他沉静漠然的侧脸,接近金陵府时突然出声问田浩。
“做义工感动黄映答应制作屏风,是你的猜测还是调查过。”
田浩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回答,摸不着裴泽州为什么这样问,他答的模棱两可,“南小姐去春庭珐琅馆做义工是确有其事,我向那里的工作人员打听过,据说黄老师对南小姐很看好,当成半个徒弟在带,所以猜测她应当是
被南小姐的毅力打动。”
“黄映孤高,少有人能入她眼。”
田浩自然顺杆跟着夸,“南小姐不仅漂亮,人还聪慧勤勉,黄老师算是有眼光。”
“第一次来老宅,我让你查过她,是那时不够聪慧勤勉吗,你给我的回复只提到她做兼职,半句不言两人交情深浅。”裴泽州看着窗外,语气听不出指责,像是随口一句闲谈。
田浩已经坐不住,想回头解释那时只是投机取巧,左右只是为了确认南晚吟是否真的认识黄映,既然证实她确实在珐琅馆兼职过,也就没有继续费力向下深挖。
“裴总……”
“算了。”裴泽州打断,他不想听了,摆在眼前的是一道拼图游戏,蛛丝马迹越挖越多,真真假假他已经不想细究。
他自己选的,不想自取其辱。
回到金陵府已经接近凌晨,推开入户门室内昏暗一片,只门厅留了盏壁灯。
房阿姨听到动静迎出来,声音放的极轻,“先生可算回来了,晚晚一直在等您,困得打瞌睡也不愿意回房间休息,想给您过生日呢。”
裴泽州顺着她视线看到沙发上那颗毛绒绒的脑袋,睡得极熟,开门和说话声都没能吵醒她。
他想到港城回来后她似乎一直很忙,工作时会给他发来一些在节目现场的照片,口吻惊喜和他分享电视上惹人捧腹大笑的综艺节目都是如何一点点打磨的。
那时的她活力满满,对很多事都充满好奇,即便他没有经常回应她,上午发的消息很多时候下午才看到回复,也有一些是隔了几天才看到,他并不适应在手机上事无巨细分享生活的恋爱方式,可也明白应该要尊重她,然而这么简单基础的事,他总一次次忽略。
现在想来大概是她总表现的不气馁,哪怕他回消息晚,哪怕他没有逐条回复,她从不会表现出分毫失落的情绪,遇到趣事时还是会孜孜不倦坚持分享给他。
那些图片和视频零散拼凑起她的工作内容,每天都辗转于公司和各个活动场地,能静坐下来给他发条消息大概就是她休息的方式了。
黑沉的眸中情绪复杂,升起的怀疑被他暂时压下,裴泽州将手杖递给房阿姨,脚步不甚稳健,但仍一步步靠近她,弯腰将人从沙发上抱起。
大概是他的动作不够轻柔,她在他怀里惊醒,眼底有睡眼朦胧的懵,在看到他后尽数转化为惊喜,急忙拿起手机看一眼,差五分钟过凌晨。
她松了口气,手臂揽住他,语气亲昵,“裴泽州,祝你生日快乐!”
他说谢谢,面上含笑,介于公式化和感动之间,他的生日似乎只有她真心在意。
而她的真心如何,他现在有些猜不透了。
南晚吟还被他抱着,担心他腿伤急着下来,期待问,“还有一点点时间,我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好不好?”
“好。”被她那样期待看着,他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她开心极了,立马去寻房阿姨帮忙,两个人在厨房忙活着,都把这当成了不起的大事对待。房阿姨爱操心,平时总闲不下来,这会儿却只在旁指导,煮开水、下面、煎荷包蛋全由南晚吟独立完成,裴泽州只听见一声接着一声晚晚传出来,听得久了这称呼不由自主在心底烙下。
不多时一碗葱香鸡蛋面被端上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裴泽州被请过去坐下,面的卖相极好,她坐在对面两手撑住脸颊期待望着,面条一端细心挑在荷包蛋上,不费什么力就能轻易找到送进嘴里。
“千万不能断哦,要从头吃到尾,以后一定会健康长寿无病无灾的。”
她紧张的注视下,那根面条被一点点吃干净,连同荷包蛋和装饰的青菜也没剩,这绝对不是他吃过最美味昂贵的面,却是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会记忆犹新的味道。
裴泽州有这种预感。
南晚吟这时才敢放松出声,“好吃吗?”
“嗯,谢谢你。”
很客气的对白,与南晚吟预想中完全不同。
她没表现出异样,软声同他说,“你是不是很累啊?快去洗澡早点休息吧。”
“我还要去书房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你先去睡吧。”
她犹豫说“好”,乖顺起身回卧室。
裴泽州脸上笑意渐渐褪去,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他因未得到证实的猜测对她态度冷淡,她却没有多问一句,全然默默接受。
她一直很懂事,以前是,在一起后更是,从不与他闹脾气,与工作相关的事总怕打扰到他,他在书房时她连脚步都会下意识放轻,还会悄悄教育喜欢乱跑的妮妮不要打扰到他。
裴泽州在书房思绪放空,集团的事,家里的事,还有那些本家亲戚的事,杂乱积压在心头,想做的事有那么多阻碍,不想做的却总被逼着接受。
等到心绪完全平复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工作只是推脱,他没想好怎么处理和她的关系,远了近了都怕会伤到她,没彻底冷静下来前,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端倪。
裴泽州回房间时已经洗好澡换上睡袍,书房里有一间小卧室,他有时工作到深夜会干脆在那里歇下,房阿姨就放了一些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品在书房。
本意是怕吵醒她,然而推开门才发现卧室灯还亮着,她靠在床头看手里的礼物盒发呆,飘忽的思绪在看到他时重新凝神,坐起身笑着说,“你忙完啦?”
“嗯,怎么还不睡?”他问,眉宇间萦绕淡淡疲惫。
“我想把生日礼物送给你。”
她将手里盒子递来,裴泽州接过,拆开包装看清是一支钢笔。
“谢谢,我很喜欢。”说完,俯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礼物被顺手放在床头柜上。
到这里,关灯上床,这件事其实可以就这样过去,不去想也不去问,当成不存在。
他的手触上开关那一刻,她突然怯怯问,“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裴泽州刻意堆起的温和一点点退却,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表情有些淡,意味不明地问了句,“你的镯子呢,怎么不戴了。”
她脸上怯意褪去,笑意浮起,眼睛与他对视,落在身下的手抬起,手腕上戴着那条在港城市集买的手串,“我想戴这个。”
“这东西价值远比不上你那只手镯。”他理性发出质询。
“可我更喜欢你送的。”
他有些沉默,她便继续说,“黄老师对我多有提携,之前收徒的事被人传得沸沸扬扬,我不想给老师找麻烦,镯子戴在手上太惹眼,你送的这个就很好,别人看着平平无奇,只有我知道它有多珍贵。”
心跳在漏掉一拍后混乱了节奏,裴泽州有一瞬间失神,反应过来后手已经触上她脸颊,柔软温热地贴着他掌心,轻蹭着,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信任和爱慕。
圆润含情的眼眸瞥到他手背上凝着血痂的伤口,她被吓到,心疼问怎么会受伤,人也紧跟着要下床去找药箱为他包扎。
行动比思想先一步做出反应,裴泽州猛地扯住她将人压在床上,高大身躯压迫下来,低缓说,“我喜欢真诚的人。”
她眸底茫然,似乎不懂他为什么这样说,但还是愿意为安抚他做出保证。
侧头寻着他手背上的伤口亲了亲,她温柔笑着说,“我永远不会欺骗你。”
身影倾覆下来,他的吻落在唇上,凶狠霸道,像是要将她拆吃入腹,与绅士有礼的裴泽州判若两人。
木质香气包裹着她,如他的另一道坚实怀抱,固若金汤,不容脱逃。
南晚吟有些受不住,偏头想喘息,下巴被他单手锢住,腰也紧扣着动弹不得,只能不住朝后仰头,唇角溢出破碎呻Ι吟。
他这时才愿意放开她,墨黑幽深的眸含上情Ι欲,将她动情迷离的样子收入眼底。
“晚晚,如果你不想,可以拒绝我。”
他这样喊她,在强势和温柔间切换自如,那样不容拒绝的亲吻后又绅士向她申请许可,顺序是错乱的,纠缠在一起的呼吸也是。
她没说话,手臂
勾上来,揽着他脖颈主动献吻。
裴泽州拥着她加深,细密的吻一路向下,在细白脖颈和肩骨流连,最终沉入山峦沟壑。
第48章 她让家的概念有了雏形
次日是周五,公司里气氛轻松,虽还是工作日,大家的心情已经提前过上周末。
闻悦上部戏已经杀青两个月,眼下虽然接了综艺,但每个月只有一次录制,其他时间也不能荒废,新戏还要尽快敲定。
赵涵喊了南晚吟一起过剧本,闻悦也在,三人聚在艺人工作室讨论每个本子优缺点,综艺上获得的流量能不能转化成粉丝全看这部新戏水花够不够。
南晚吟面无表情坐在一角,视线在剧本上,思绪早已飘到别处。
昨天晚上一切渐入佳境,她甚至感受到一丝难言的陌生快意,身体四处起火,胸前湿热难耐,若是不出意外他一定行的。
她还是低估了裴泽州让人失望的本事,过了前戏到后半程两人都很急,他少见地不那样沉稳,一手托着她腰,另一只手撩起睡裙,待要更进一步时却忽地一顿,疾风骤雨的动作温柔下来,为她拉下睡裙蔽体,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亲,然后说睡吧。
南晚吟欲Ι火焚身,不上不下,舒服的泪水还挂在眼尾,他已经起身关灯并体贴为她拉好被子。
昏暗室内无人出声,彼此呼吸清晰可闻,如出一辙地喘。
想不通他为什么戛然而止,南晚吟思绪都是宕机的,身体被冰火两重天折磨,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想原因,她只觉得气,还有不能言说的躁。
那种感觉酥麻入骨,但是没有得到满足。
心头郁结一股躁气,连带着工作都难以集中精神。
“南晚吟?”赵涵喊了两声才见她回神,不免好奇。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昨晚有些没睡好。”她面上扯出笑敷衍过去。
赵涵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转头问起她对剧本的看法,“目前递到手里的这三本你推荐悦悦接哪个?”
南晚吟把手里在看的那本递给她,“我大体浏览过一遍,这本是大制作古装剧,导演和悦悦合作过对她印象很好,所以特意邀请她出演新剧女主的心机嫡母,这个角色和悦悦以往在荧幕上展现的形象完全不同,演好了会给观众带去极大反差感。”
赵涵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更看好这本,女主从小受尽磨难,长大后凭借努力白手起家,符合主流价值观,更重要的是愿意把女主这个角色给悦悦。”
闻悦刚看完手里的宫斗本,剧情老套平淡,后宫几位妃子的争斗手段也很幼稚,没什么亮眼的地方,难怪这两人不约而同忽略这本。
“主流剧大多冲着拿奖去,顶流女星人手一部,悦悦拿什么和她们竞争?而且那个剧本高光几乎都在男主身上,女主几次遇难都由男主解救,人设剧情都有些单薄,和悦悦以前演的坚韧善良角色没区别,没必要为了女主头衔去给新人抬轿。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制造话题度,有张力和冲突的人设才容易引起网友讨论。”
她看向闻悦,“大制作的剧宣不用我们操心,角色虽然是反派,但人物的经历和成长线都很丰满。高门大户的嫡女为爱一意孤行嫁给穷书生,书生苦读金榜题名,两人成婚后才得知书生其实早已娶妻生子,小姐为家门声誉胁迫书生与发妻恩断义绝,十年时间里书生在小姐助力下官拜一品,在天子脚下是远近闻名的和睦夫妻,直到书生的女儿寻亲登门,这花团锦簇的表象才被戳破。”
“书生与发妻的女儿就是这部剧的女主,碍于众口悠悠,小姐不得不忍下满腹愤怒认下女主,外人交口称赞夸小姐大度,然而小姐的慈和只是表面伪装,私下里对女主多有针对,几次三番出手陷害,却不知女主聪慧非常,寻亲只是复仇的手段,真正要做的是在世人面前揭露嫡母的蛇蝎面目。”
“嫡母所为败露后被世人唾骂,这个角色的高光点恰恰在这里得到体现,小姐不接受那些污名,散尽家财将书生虚伪薄情宣扬的人尽皆知,她从来不曾有一刻后悔,也不觉得自己输了,她只是遇人不淑,倘若不是遇到书生,她的一生本可以热烈张扬,剧本留给小姐的最后一点笔墨是,登闻鼓,诉御状,宰相妻,休薄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