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武川,很晕。”
武川脚步一顿,喘息一声调整好情绪,转身微弯下身躯一把抱起她。
一瞬间天旋地转,头更晕起来,腾空让她没有安全感,只能双臂紧紧环在他脖子上。
武川抱着她径直走向车子,解锁后腾出一只手开副驾门,然后动作一轻把她放进去,伸手揽过她去拽安全带,将她完全固定好后才关好车门绕到另一边上车。
这辆车还是她当初交给他的,尽管现在手里的钱已经足够换一辆更好的,可他还是选择一直开这辆,就像他把那套租的房子买下来了一样,这些东西都是和她有关的回忆,是其他任何昂贵物品都无法替代的。
这会儿功夫副驾上的人已经头靠车窗带着醉意入睡,武川调整了下座椅高度,让她睡得更舒服。
起身时看到车子前方不知什么时候站立一道身影,冷厉积霜,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仍能分辨出那双黑眸里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武川没有分毫心虚,俯身重新靠近她,在裴泽州的注视下珍而重地吻上去。
南晚吟靠在座椅上一无所觉,只在他不断凑近的压迫中微微蹙紧眉心,周围的空气好像突然被掠空,她感到喘息困难。
很浅淡的一吻,更像是某种宣示,起身时主动迎向裴泽州冷冽如冰的视线。
对视数秒,他下车,朝男人走去。
迎面一拳砸在脸上,武川嘴角立马渗出血丝,他没动,脚步站稳,平静接下应有的教训。
裴泽州仍是愤怒难平,一把紧拽住他衣领,手背绷起一道道青筋。
他在任何情况下都将得体看的很重,哪怕是生气也会选择更内敛有效的方式解决,就像处理曾经那个已经叫不出名字的王总,教养使然,靠粗鲁和蛮力解决问题在他看来是未经教化的动物才会做的事。
而他的认知里,人和动物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人受意志支配,动物屈从于本能的兽性。
现在,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愤怒驱使的野兽。
所有理性思维付之一炬,他深知武川在挑衅,可情绪已经不由自己控制。
“我只说一遍,不论你找什么理由,离开京市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你要感谢她在我这里还算重要,否则我会让你永远消失。”他一字一句声音冰冷,近乎咬牙切齿,幽暗黑眸翻涌戾气。
武川面无表情看着他,话音带上一丝讥讽,“你的场子里就这样任由她被欺负,现在想起来男朋友的身份了?”
裴泽州没有向他解释的兴趣,他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如果武川仍旧不知死活谁也保不了他。
他冷冷松手,不再多看一眼,越过身前的男人往副驾走去。
两人错肩时,武川突然出声,“我可以走。”
他侧头看过来,盯着裴泽州冷声问,“但你要向所有人公开她的身份。或者我换一个问题,你会娶她吗?如果你能承担她的未来,我可以放下一切远离她。”
“你能吗?”最后一声质问声音缓慢有力。
裴泽州脚步一顿,他其实没有刻意去隐瞒她的身份,身边往来密切的人都知道她的存在,大张旗鼓地做公开姿态对她而言未必是好事,他要在她和母亲之间做平衡,之所以大家还能维持互不打扰的关系是因为她的存在尚未广而人知。
他对她没有那些门第之见的权衡,但必须要为她的安全负责,比起被推到风口浪尖,现在这样在他的庇护下慢慢丰满羽翼才是最佳选择。
至于娶她……
阻碍太多,从在一起时他就没有过这种想法,现在心态虽然有改变,但也仅限于承诺一辈子不婚,用他的方式来组建一个家庭。
他的沉默代替回答,武川眼底嘲讽,“既然你给不了她未来就别那么强的占有欲,你总不能让她一辈子做不能光明正大跟你在一起的女朋友吧?”
裴泽州面容冷沉,眼底涌现寒芒,“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我管她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武川毫不退却,目光迎上他,一样的冷锐逼人。
“而且,”武川继续说,“我们之间远比你那些浅薄的爱要深沉。”
“你最好想清楚什么能说,否则就算是她求情也救不了你!”
武川的回应是当着他的面解锁手机,属于他们的对话框被点开,聊天记录一览无余地展示在裴泽州眼前。
元旦因误会久久不回他消息时,除夕夜给他打视频的前半个小时,甚至在江城封城的那几个月里,所有他以为她没有时间的日子里……她和武川没有断过一天联系。
“裴泽州,她不是只有你可
选,别以为你有多高高在上不可替代。”
裴泽州僵在原地缄默无言,他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他以为她是真的爱他,可那一条条聊天记录像一记巴掌强迫他认清现实。
那些如鲠在喉的细节一一被回忆起来,她知道武川受伤时的真切慌张,看到武川等在楼下着急迎过去而忽略他落空的手,陈仲寿宴那次哪怕知道他会不高兴,也还是执意要回去看武川……
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有迹可循。
他兀自怔神,武川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步履沉稳回到车上。
刺目的灯光亮起,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车子启动,擦过他身边扬长而去。
田浩找出来时只看到老板一个人静立在夜色中,身影看着有些颓然。
踟蹰片刻,他硬着头皮靠过去,“老板里边到处在找您。”
独处的时间里已经足够他恢复理性,裴泽州迈步朝内场走去,气场低冷,面无表情对田浩下达指令。
“去查查南晚吟的室友,重点是毕业后和她没有联系的。另外,找机会把武川带过来,不要被她察觉,等我处理。”
田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觑见他脸色也不敢多问,记清事情后就立马着手安排人去办。
……
南晚吟一晚上睡得都很沉,早上起来后模糊记起昨天是和武川一起走的,一晚上没回金陵府也没给裴泽州发条消息告知,她以为一定又会同之前一样收到很多他发来的消息。
手机解锁,消息是很多,但没有一条来自他。
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失联一晚裴泽州没道理不联系她,除非他是清楚她在哪的。
也许是在生气。
有了这个猜测她反而不那么担心了,在一起那么久,哄裴泽州这件事她已经得心应手,发去一条消息解释后就没过多在意。
她的生活用品这边都有备用,房间武川也有定期打扫,起床后洗去一身酒气,吹干头发换好衣服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以前只要她回来住,早上武川一定会准备早餐,而现在时间已经快八点,她马上要出发去公司,外面却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她开门走出去,餐桌上空空如也,武川的房间门是打开的,里面没有人,床铺也没有睡过的痕迹。
拿出手机给武川打了通电话,响铃声从他房间里传出,南晚吟走进去,发现遗留在床尾的手机。
眉心微蹙起,手机在这武川人会去哪里?
她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没往不好的方向想,打算等下问问虎子知不知道武川去哪了。
从冰箱里取了片面包垫肚子,时间不早匆匆去赶地铁,在车上给虎子打电话询问,他给的回答是也不清楚武川去向,但会帮忙打听一下。
因心绪不宁,上午的工作没什么进展,午休时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份三明治,等加热的间隙浏览手机消息,置顶那位仍旧没有回复。
以前就算是再生气,裴泽州也会出于体面回她一条,即便很简短冷淡也不会如这次直接无视。
正在想着,手机突然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听筒里传来徐玲的声音。
来不及惊讶,徐玲已经率先出声,“南晚吟,今天有个人找到我问了些关于你的事。”
心头一滞,她觉得似乎已经抓到不安的来源了。
徐玲纠结了下才继续说,“我没有说关于你隐私的事,本来不想理他的,但那人跟苍蝇一样赶不走,我就随便说了点不重要的话,那个……跟你说一声,你自己注意别是又得罪什么人了。”
南晚吟平静发问,“你都说了什么。”
“就是你在学校的一些事,我说了跟你不熟,他就问你平时有没有经常戴手镯之类的饰品,我说你是一年到头身上全素的独行侠。”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挂断电话,她诡异的没有想象中慌张,似乎早就已经为接受这一天做好准备,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沉默思索片刻,手机上重新播出一串号码。
城郊的一处荒废教堂里,日光透过穹顶彩绘玻璃投下剪影,灰尘与碎石遍布的地上瘫倒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血迹从额角蜿蜒流到地面。
武川双眼红肿充血,眼皮奋力掀起,视野里先看到圣光笼罩下陈旧破败的十字架,然后才是站在下面神色冰冷淡漠的男人。
“是不是非要废掉你那条胳膊才肯说实话。”裴泽州语调冷沉,从武川被带来后这是他第一次出声。
地上的人一声不吭,像是死过去一样安静。
教堂被死静笼罩,又被猝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
田浩紧张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人显示为南小姐。
第81章 她的爱就如此廉价吗?……
田浩为难看向老板请示,裴泽州默了片刻让他接听。
手机没开免提,残留的音量仍足以令在场人听清她的声音,不急不缓纯净恬淡。
“田助理你好,裴先生在忙吗,麻烦你请他接一下电话。”
田浩看一眼裴泽州脸色说,“南小姐,老板在公司开会,现在不是很方便。”
便利店里,南晚吟推门走出去,店员取出热好的三明治四下找人时已经不见她的身影。
“田助理,我现在刚好在你们公司,前台告诉我裴先生不在。”
田浩没想到她会跑去公司,谎言被戳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裴泽州从他手里接过电话,“什么事。”
“武川是被你带走了吗。”她没有再选择兜圈子,直白发问。
“你想说什么。”
她默了默,片刻后轻声说,“裴泽州,你别动他,我可以……”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真的会杀了他。”话音突然被他打断
电话两端俱是沉默,只剩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起伏。
不知过去多久,裴泽州才重新出声,“我会让田浩告诉你地址,如果你不过来,所有的事我不会再往下查。”
“如果你过来,”他声音在冷寒上多加一层淡漠,“那我们之间就此结束。”
电话直接挂断,没给她再多说什么的机会,他只看结果。
半小时后,教堂厚重大门被人推开,午后阳光正盛,倾泻进来的光影里尘埃浮动。
她还是来了,白色长裙纤尘不染,让裴泽州想到第一次在老宅见她的场景。
清纯,稚嫩,不谙世事。
而现在那张纯美的脸表情平静,缓缓走进来的同时反手关上门,教堂重新陷入昏暗,只剩穹顶投下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