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晚吟乘电梯到负一层,出来时目光四下巡视,光线昏暗的停车场里不见陈誉凌身影。
她正要挨个车窗寻找,不远处一辆黑色跑车打起双闪,南晚吟走过去,离得近了才看清手腕搭着车窗在抽烟的陈誉凌。
烟雾缭绕,隔着他一双漆黑幽深的眼,尾部微微上扬,视线自上而下轻扫,漫不经心,有些浪荡勾人。
她站在车外如商品般由他审视,表情拘谨,举止扭捏,十足地拿不出手,令陈誉凌对她的印象在金丝雀菟丝花这类词的基础上又加新手二字。
片刻前带来的惊艳有所冲淡,他收回视线显得兴致缺缺。
“上车。”夹烟的手勾了勾。
南晚吟绕到副驾,坐稳身体后听见他说,“恃宠而骄会吗?”
“不太……熟练。”车里光线更暗,她睁着一双柔情潋滟的眼怯怯答道。
陈誉凌手肘架在车窗上,下巴抵住手腕,似笑非笑瞥来一眼,“撒娇,妩媚,眉目传情,现在这样太正经了,带你回去是气人的,这样说懂了没?”
南晚吟点点头,眼底带着懵,明显没领悟透彻。
他说的更明白些,“餐桌上有一个算一个,你只要能惹他们生气,多一个人事后多给你加一万。”
“明白了陈总!”她这次答的极有底气。
陈誉凌挑眉,“比如?”
南晚吟将烫了卷的头发往颈后一撩,露出一截瓷白肩骨,上半身倾向他,手臂越过扶手箱轻易捻走他夹在指尖的烟,嫣红润泽的唇含上,深吸一口忍着咳意吐向他,“这样?”
她倾着上半身,胸口旖旎风光暴露在他视线下,烟头滤嘴处留下口红印,一脸得意等着夸赞。
陈誉凌看了片刻,抬手印在她唇角摩挲,十足的暧昧,“无师自通的本领裴泽州知道吗?”
她神色怔怔,又露出那副唯恐做错事的怯懦模样,刚展露的一点风情顿时烟消。
陈誉凌将烟从她指间抽走,捻灭丢弃,“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沾。”
跑车发动,轰鸣声震耳,男人目视前方,半边侧脸轮廓锐利棱角分明,眉眼有些冷酷薄情,转方向盘的动作又过分松弛散漫,显得浪荡随性。
一路驶出市区,路两旁绿茵越来越浓茂,沿湖而建的别墅群逐渐映入眼帘,直到看清云湖山庄的石刻立碑,南晚吟才真正理解什么是寸土寸金。
曾在手机地图上匆匆一瞥的顶级富人区,那时从未想过会有与这里产生联系的一天。南晚吟静静望着车窗外碧湖蓝
天,心脏强烈跳动,是按耐不住的兴奋,是她见识越多便越发蓬勃生长的野心欲望。
停稳车,陈誉凌先下去绕过车头来为她开门,南晚吟笑得娇,挽上他手臂贴近耳畔说话,“这样可以吗?”
陈誉凌同样姿态亲密,“做的好。”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进到客厅,南晚吟柔若无骨般依着他,客厅坐着的三人原本正在说话,看到她,中年男人含笑慈和,保养得宜的夫人肉眼可见沉下脸,只剩一身家居服看着和陈誉凌有两分相像的男人泰然自若低头饮茶。
陈誉凌丝毫不在意,揽着她腰往空沙发一坐,吊儿郎当笑着给她介绍,“陈仲先生我叔叔,张澜女士我婶婶,还有这位我堂哥陈景骁。”
南晚吟也没让他失望,顺杆爬的快,“叔叔婶婶堂哥好,我是南晚吟,初次见面也没带什么礼物,下次补哦。”
张澜冷哼一声别过头,陈仲缓和气氛,“行了,小安难得回来,吃饭吧。”
他与张澜率先起身往餐厅走,陈景骁落后一步同陈誉凌并肩,看一眼紧扒着他手臂的南晚吟,欲言又止,“你这位女朋友之前倒没怎么见过。”
知道陈誉凌玩的花,毕竟是一家兄弟,年纪也不小该考虑收心成家了,这种女人明显是不能娶进家门的。
陈誉凌不接话茬,改问他,“怎么不见大嫂?”
张澜恰好听到,坐在餐桌前跟着问,“是啊,毓秀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陈景骁解释,“她今天有应酬,推不掉。”
张澜不甚满意,“工作重要也不能不顾家,你们也该要个孩子了。”
佣人一道道菜送上桌,南晚吟紧挨着陈誉凌坐,拉着他手和自己比大小,既没眼色也没规矩。陈誉凌纵着她,一桌子菜长辈还没动筷,他先给南晚吟夹了块排骨。
她一副感动惨了的样子,不顾在场人多在他脸侧落下一吻。
陈仲干咳一声,试图提醒二人注意场合。
陈景骁倒羡慕他们能这样肆意,对张澜道,“钟氏正值动荡,能稳住局面全赖她在外周旋,您既不愿伸援手,也别对她过多要求吧。”
张澜脸色不悦索性不再开口,陈仲便让大家赶紧动筷,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陈誉凌纯粹为了应付交差,动了两筷子便兴致缺缺,看南晚吟吃得香,后半程就都在为她夹菜。
张澜面前摆的一道片鸭她最爱吃,陈誉凌嫌夹起来麻烦,直接起身端到她面前,声音宠溺,“多吃点。”
南晚吟笑弯了眼,不忘继续完成kpi,眨着无辜的眸去看张澜,“婶婶不介意吧?”
张澜忍着不喜搁筷,没当场发作全凭教养使然,跟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置气才是自降身价。
见大家都吃差不多了,陈仲开始劝说起陈誉凌,“小安,你如今也不小,该考虑接手新恒了。”
陈誉凌不以为意,笑得没正形,“叔,我手里管着星耀呢。”
“那都是小打小闹,陈家未来还是要你担起来。”
陈誉凌缠着南晚吟一缕头发在指间绕,“不有我哥在吗,都是陈家子孙,谁继承都一样,我现在过的顺风顺水,您别想拉我回来干这苦差事。”
陈仲语重心长劝他,“陈氏家业是你爸爸拼下的,你父母走的突然我才临时接过,这些年算作代管,无论如何都要交还给你的。”
这些年每回家宴他都要这样说上一回,陈誉凌没耐心听,揽着南晚吟起身上楼,只留下一句,“您常打钱给我就算对得起我爸了。”
第12章 “陈誉凌手里不能掌权,这句……
陈仲被他这副反叛姿态愁的叹气,张澜则实在忍耐不住,望着两人如胶似漆腻在一起上楼的背影轻斥,“一天到晚沾花惹草,来路不明的女人也往家里带,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上楼的二人听见,南晚吟身子一僵,直觉陈誉凌会不高兴,抬头去看时果见他眼底泛起寒凉刺骨的戾气。
情绪一闪而逝,很快又不在意地笑笑,垂眸对上她视线问,“怎么,委屈了?”
南晚吟摇头,她当然不委屈,花钱雇的演员哪会入戏,只笑得更温顺了些,“有你陪着我,才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
陈誉凌回她一句“乖”,揽着人消失在楼梯拐角。
餐桌上,陈仲卸下慈和伪装,问陈景骁,“新恒集团的股份转移协议他签了吗?”
“没有,还和以前一样只要钱。”
“只要他肯安分,这辈子衣食无忧不难,怕就怕没看起来那么老实,你们是同龄人,平时多关注些。”
陈景骁微有沉默,“这样难免落人口实,把新恒还给他,我们另立门户不见得就比现在差。”
陈仲折起餐巾擦拭嘴角,笑他天真,“当年为他父母筹办葬礼,他那时才六岁,一见我就冲上来喊打喊杀,凶的像只狼崽。”
丢弃餐巾,他盯着陈景骁告诫,“骁儿,对他你要记住一辈子严防死守,贪财好色没关系,陈家有的是钱供他挥霍,可若是胆敢对新恒有半分觊觎,你的仁慈就会成为我们的催命符。”
“陈誉凌手里不能掌权,这句话无论何时你都要铭记在心。”
一层之隔的二楼,陈誉凌房间里南晚吟规矩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立在窗边眺望湖景的男人久久不语,从背影看像一柄积霜的剑,冷如冰,沉如潭。
良久,才淡淡出声,“再待一会儿就送你回去。”
南晚吟轻“嗯”答应。
“今天的事别人问起知道怎么答吗。”
“只知道陈总如外界说的一样,是个喜好美色贪图享乐的富家少爷。”她试探着揣摩他心意。
陈誉凌自窗边回头,眉眼化去锐利,“你很聪明。”
南晚吟向他表忠心,“您是裴先生朋友,又是我老板,您的事不论对谁我都守口如瓶。”
视线落在她身上两秒,那双含情眸过分好看,对着人时柔情似水,乖顺坐在那里像樽漂亮的装饰花瓶,赏心悦目。
裴泽州便是看上她这副清纯不自知的风情吗?
闪念一晃而过,他无意窥探旁人感情,招手示意她跟上下楼。
从云湖山庄离开已是傍晚,橘红色斜阳染红一湖池水,陈誉凌开车送她回公司换衣服卸妆,分别时转了三万块钱算作奖励。
南晚吟从没觉得赚钱这样轻易过,曾经烈日下热出一头汗辛苦发一下午传单也不过只赚八十块钱,轻松一点如家教这样的兼职时薪一百已经是她找过为数不多的好工作,而今天只是陪着吃一顿饭,入账便是四万。
所以人怎么能不往上爬,如果认命,得过且过地混日子,这四万块够买她多少不辨昼夜的辛勤呢?
这个点大家都已经下班回家,她换回自己衣服后从公司坐地铁回学校,到寝室时李念微正在阳台晒衣服,徐玲在吃外卖,视线根本不往她身上落。
南晚吟脱下外套,瞥到书桌上平躺的信封,刚拿在手里端详李念微就走过来解释,“这是有人交给宿管阿姨说要转交给你的,我和徐玲正好上楼,阿姨就让帮忙带上来了。”
“谢谢。”
“小事。”李念微甩干手坐回自己桌前吹头发。
南晚吟拆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张银行卡,是田浩交给她的那张。
她从这张卡里取过一万,之后便放在武川那,这钱是他鬼门关里闯一遭的赔偿,南晚吟本不该动一分,可为了解困局只能从中挪用。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心情,想到武川,想到福利院里那个改变两人命运的除夕夜,银行卡在她手心硌出两道白痕。
她们遭受的苦难理应有人买单,张恒和宗淮的名字在齿间咀嚼,她告诉自己不能急,平心静气,一步一步慢慢来,总有一天这些人都会付出代价,拖着狼狈和自尊匍匐在地,就如当初的武川一般。
唯有这样才算偿还。
收起卡,她在手机上给武川发消息。
“我手上不缺钱。”
武川回,“我也不缺。”
“不缺也可以攒起来,你以后总有用到的时候。”
“我可以自己赚。”
“你挨打的赔偿,我拿着算什么?”
武川这次回的有些慢,对话框提示一直在输入中,好半天才发来一句,“算亲人,你说过的。 ”
他这样说,南晚吟不好反驳,觉得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明天下班有空吗,一起吃饭?”
“我下班很晚。”
“我等你。”
“嗯。”
对话终止,南晚吟放下手机去洗漱,上床时难得失眠,一夜辗转反侧,思绪围着裴泽州展开,隐隐想出些眉目才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起洗漱,李念微和徐玲正要出门,见她连续两天早起关心问道,“今天也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