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舒言上前,扶住老太太的手臂。“我送您。”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安抚着她。“不用,我自己可以走的。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舒缓一下情绪。”
舒言站在原地,看着奶奶沧桑的背影,心里难受到极点。
傅景茜走到她身边,“你和大哥到底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婚?是我大哥在北城有外遇了?”
舒言沉默。
楼上书房传来了一下下的抽打声。
傅景茜一脸惊呼,“妈,爸爸在打哥?”
张宛宛皱了皱眉,面色一紧。“离婚这么大的事,你哥这顿鞭打是少不了的。”
傅景茜是女孩子,从小犯错,最多被打手心。当然她犯的都是小错。“妈,你快去劝劝爸爸。”
“怎么劝?傅家几代还没有人离婚,这是他该受的。”傅家也是几代积累的名望世家,婚姻是家族大事。
舒言一言不发,张宛宛有气是可以理解的。
她望著书房的方向,书房里有一根很粗的藤条,她以前去书房找书时看到过。一直放在梨花白书柜的最上面。
只是她从来没有看过所谓的“动家法”。这回也算长见识了。
张宛宛当下给陈医生打了电话,让他到家里来一趟。
过了很久,书房的门开了。傅文峰走了出来,他慢慢放下上卷的袖子。“宛宛,回房。”
张宛宛对着舒言道:“你去看一下景南。今晚在这里住下。”
舒言的嘴角干涩,她点了一下头。
她来到二楼书房,书房门没有关上,从空隙里,他看到傅景南跪在地上,背上清晰可见数条伤痕。
舒言敛了敛神色,轻轻敲了下门,推门进去。
傅景南姿态优美,哪怕是跪着,也是背脊挺拔。
舒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陈医生一会就到。”
“我没事。”他回道。
舒言拿过他的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别着凉了。”
看伤口,傅文峰下手挺狠的。
“你不该全揽下的。”舒言道。“实话实说,你可能就不用挨打了。”
傅景南:“不必。”
舒言叹了一口气。“你要跪多久?”
“天亮。”
这是傅文峰刚刚留下的话。“你跪在这里好好反省,天亮再起来。”
舒言不知道他们父子俩到底谈了什么,但是傅文峰的惩罚,傅景南肯定不会违背。
确实挺狠处罚。难怪张女士刚刚那么担心了。
她满心佩服。傅家的家规家教,才教育出了这样的傅景南。家世优越的他,一直以来都在不断的努力。即使他出类拔萃,但依旧被家族的规矩约束。
好的人越来越好,普通的人一直普通。
她心生感慨,自己即使再努力,和他一比,差的太多。终其一生,她永远飞跃不到他的起点。
“你要回去的话,让李叔送你。”李叔是傅家老宅这边的司机。
“不用。妈让我们今晚在这里住下。”舒言说道,“反正话都说开了,再住一晚也没什么。”
傅景南回道:“那就辛苦你了。”
“不算辛苦。这几年我一直把他们当作我的家人。”她今晚要是离开,好像也挺没人情味的。
“这几年?那以前呢?”傅景南忍着痛问道。
“我们两家差距太大了,本来应该不会有交集的。若不是当初我和爷爷救了傅爷爷,我根本不可能出ῳ*Ɩ 现在你面前。”舒言坦然道。
“如果没有遇见我,傅景南你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呢?”她自言自语道,“之前陪妈妈——”她顿了一下,“陪张部长参加活动时,我知道好些太太想你做乘龙快婿。”
“虽然离异,你的条件在二婚市场依旧是顶级天花板的。”舒言的思维不知不觉就飘远了。
傅景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这么说话了,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背上的伤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那你呢?”他突然问道。
舒言被问愣住了。她想了想,“短婚未育的女老师,应该也好找对象吧。只是肯定不如以前了。不过我还有个优势。”
“什么?”
“我的孩子不用参加摇号,可以直接上南城双语小学。”
傅景南心里一哽。“这确实是个很大的优势。以后孩子的学习都可以交给你了。”
她好像在向他炫耀自己的条件一般。傅景南的孩子想上哪所学校都可以。舒言也不再说什么。
好在,陈医生来了。傅景茜带着他来到书房。
他一看,惊讶道:“傅先生怎么下手这么重。”
傅景茜咬着唇,“大哥,你疼不疼?”她都要哭了。
陈医生道:“两位要不出去等一会儿吧。”
舒言和傅景茜一动不动。
见傅景南也不说什么,陈医生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给他消毒。
傅景南眉心深深皱了一下,消毒水沁过伤口,比刚刚挨打还要疼上许多。
陈医生心想:也是能忍的。
消毒处理伤口花了不少时间。陈医生拿了些药。“伤口这一个星期都不能碰水。舒言,这是药膏,早晚都要涂一下。”
舒言迟疑了一下,点了一下头,“这事回头我会叮嘱方助理的。”
傅景茜:“……”
陈医生有些不解,但不好提出疑问。小夫妻吵架了。
*
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傅家人心里都知道,两人这回要离婚,责任肯定在傅景南身上。
张宛宛终究不希望两人走到这一步。“景南那边真的那么坚持吗?舒言这边,我倒是可以劝劝的。”
傅文峰神色凝重,“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婚是舒言想离。”
张宛宛确实没有看出来。“是因为孩子的事?”
傅文峰摇摇头,“我让景南给我一个理由,他没说,硬是挨了十下藤编。”
张宛宛咬咬牙,“他的脾气硬得很。都这么多年了,他还埋怨我插手他的事。”
“算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呵。到底是谁放在心上。做你们傅家的儿媳妇,真是操碎了心了。”张宛宛抱怨出来。
“所以你应该知道,舒言的委屈啊。”
张宛宛沉默了片刻。“我对她要求多,也是为了她好。”
傅文峰默了一下,“他们是夫妻又不是找合作伙伴。”
“景南方方面面都那么优秀,舒言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更长远地陪在他身边。”当初她不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吗。
“那你是怎么对茜茜的?”傅文峰笑了。“舒言各方面都比茜茜强吧。”
“虽然是实话,你大可不必说得这么直接。”张宛宛说完,也无奈一笑。“所以你也同意他们离婚?”
“不是我同不同意,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景南的性格,我们都知道。”
张宛宛叹息一声,“随他们便吧。”
傅文峰沉声说道:“人生嘛,总是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张宛宛:“希望他们不会后悔。”
傅文峰心想,舒言的态度他不知道,但是你儿子的态度,我还是能看出几分的。
他不想离婚。这是被舒言逼迫着应下的。
这话他还是暂时不和妻子说了。
傅景南处理好伤口继续跪着,舒言只好回房了。折腾了一晚上,她又累又困。
傅景茜跟着她出来,“就让我哥跪着?”
舒言揉揉眼睛,“天亮了,他就可以起来了。”
“大嫂,要不你去求求爸爸吧?爸爸一直很喜欢你的。”
“爸妈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茜茜,我和你哥是真的要离婚。以后你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喜欢你听你叫我名字。”她微微一笑。
傅景茜也不好再说什么。
舒言:“我先去休息了。”
回了房,她快速冲了澡,还是睡在沙发上。家里开了暖气,她怎么还是感觉全身发冷呢。
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像上了一艘船,小船随着海浪不断地摇动着。
后半夜,傅景南回到卧室。卧室里留了一盏壁灯,光线晕黄,带着一股暖意。这是她的习惯,睡觉喜欢留盏灯。
舒言还是和往常一样睡在沙发上。沙发不大,冬天的被子微厚,她总会掉被子。几次同床共枕,他也知道,她睡觉的习惯不好,会踢被子。每次冷了,还会伸手去拽他的被子。
这么大的人,还和小孩子一样。
他轻轻将她抱到大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他望着她的睡颜,脑海里想着父亲和他说的那些话。
父亲在抽了他十下以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