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
梁淙眼里突然带了点笑,姜晓晖不知道他这阴恻恻地笑是什么意思,看见他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直接走了。
*
他忽然觉得没意思透顶。在家没意思,去热闹的地方也没意思。
他并没有冲动要和周倾发生性关系,只是想和她安静地待一会儿。但周倾显然不是一个能安静下来的人。
到家他洗了澡,倒杯水处理接下来的工作。
手机响了,是个眼生的头像,看照片他认出是今晚的那个女孩子。可能之前在公众场合礼节性加的微信。
不认识的人躺在列表里也没有意义,梁淙点进去主页准备删掉了。对方又发来两条消息:【我知道你们家的秘密】、【梁溢其实是你亲弟弟】
这样的挑衅让梁淙很不高兴,他的瞳仁冰冷,退回删除的动作,决心要先把这个人解决了。
接着又有消息进来,是周倾问他睡了吗?
他没睡又能怎么样,给她回了个问号过去,接着周倾说了苏荃周四就回来了,她准备给两人约周五的下午见面,问他是否方便。
她对挣钱这事万分积极,梁淙故意把手机晾在一边,没理她。
周倾再次问他睡了吗。
这次,梁淙过去一夜才回答她,说醒了。
*
周倾不喜欢被人吊着,但多数甲方偏偏最喜欢吊着乙方,动不动一整天不回消息,她只能内心焦躁地等待。
隔天她精神饱满地去上班。
一到办公室,她就给自己重新梳理了工作要点,调整设计部的方向,重新设计营销方案。
她的沮丧被藏了起来,重拾信心,如果还没有强者思想的深度,她就保持住行动的速度。无论如何得先跑起来。
到下午梁淙来公司了,周倾坐在办公室里,看到他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周倾又记起来还得给倾虹厂拉一拉业务,如果能从这个有钱人的兜里再掏出点钱是最好的。
周倾去敲他办公室的门,“在忙吗?”
“有事?”梁淙背对着他从冰柜里拿水。
周倾说:“倾虹厂的生产线很多条,你要生产什么品类?”
他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瞥她,戏谑道:“你自己的事理顺了吗,这又是在上班时间干私活?”
“我的精力太旺盛了。”周倾干脆不装了,“用都用不完。”
梁淙看她一门心思掉进了钱眼儿里,把水递给她,又抽了张纸把手指上的水擦干。
他之前买下的那家户外品牌的变更手续全都走完了,要在国内物色生产工厂。周倾挺好奇,“你之前不也在东南亚投资了工厂吗?怎么不用,成本应该更低吧?”
一些纺织类的轻工业搬出国内,向人力更加便宜的地方转移,的确降低了成本,但也衍生出了很多问题。
梁淙回看她:“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她瞪着大眼好像真的不清楚。
这两年跟风出去的企业部分回流了,之前跟倾虹解约的品牌又重新签订了合同。
海外一些国家的制造水平并不如国内,物流和供应链更是不如国内的稳定。一味地降低成本,并不是发展的根本。
苏荃最近在做设备半自动化改革,流程更短,效率更高,很成功。
企业在一步一步往更好的方向上发展,当初嘲笑工厂后继无人,没想到苏荃撑起来了。
梁淙名下的公司,中低端自然倾向于选择低成本的生产线,但是这个户外品牌他给的是高端定位,技术要求非常高,必须在国内。
周倾听他说完,点头表示了解,一切都不是问题。同时,她也很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异样。
要说优质的供应链,梁淙背后岂不是有个现成的,但是他偏偏要从外面找。这就很能说明问题。还有他当初从飓风离职,自立门户,都非常微妙。
飓风内部管理出问题了?还是家族成员之间关系崩盘他被踢出局?
该不会是梁宝华那个老头儿身体不行了吧?
这么快吗?
关于对家的好戏,周倾当然是乐意看热闹的,她更希望倾虹走向高势,然后看着对手破产清算,最后她也充当一下趾高气昂的“救世主”,其实是趁火打劫。
就算不能实现,想想都觉得美好,周倾的嘴角都带了些甜美弧度。
“你在想什么?”旁边有只手曲着,轻轻叩着桌面,把周倾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什么。”周倾看着他,说:“我在想周五那天吃什么呢,我来请客,你喜欢吃什么?”
梁淙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眼神锋利地审视着她的表情。
“Calice。”他久违地叫了声她的英文名,“你要是学不会喜怒不形于色,就时时刻刻在心里牢记要低调。”
“有吗?”周倾摸摸自己的嘴角,她已经很克制了。
“自己没意识到吗,你经常得意忘形。”他顿了顿,“还有——”
“还有?”
还有
在床上。梁淙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了这种事,可能是这两天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被掀起的记忆也开始多了起来。
周倾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解释:“我是很想签下你这个单,忍不住对你释放善意。”她对他露出一个笑脸。
但她说的这几个字,梁淙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第38章 豺狼?朋友?
chapter38
梁淙和倾虹厂的谈判没有想到谈得很顺利,隔天就签订了意向合同。
让周倾不由在心里算着,这样一份合同能给厂里带来多少营收,然后她就又忍不住想,怎么能将一个合同扩大为多个合作,赚到更多钱。
结束后苏荃要请梁淙吃饭,让周倾陪着,因为他们两个人比较熟悉。苏荃的车在前面,周倾开自己的车,“你要听音乐吗?”她主动问道。
“不用。”梁淙坐在副驾驶上,拒绝了她的浪漫提议,“你专心开车。”
“你热不热?空调温度要不要调一下?”
没人回答了,因为梁淙开始睡觉了。
周倾只好安静下来,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明州的冬天时常下雨,天灰蒙蒙的,路面和建筑都铅灰色的。但车里很暖,将她身上的清淡香气更大范围地扩散着。
周倾现在把梁淙当客户认真对待。尽管她做的不太明显,梁淙依然能看出她的作风:豺狼来了有猎枪,朋友来了有美酒。
以前他是豺狼现在他又是朋友了。周倾这人真滑稽,梁淙也懒得拆穿她。
车很快到了饭店,虽说今天的饭局主要目的是宴请梁淙,但鉴于倾虹是家族企业的管理模式,导致人员组成是:周倾一家人和梁淙。很像家庭聚餐。
甫一进包厢,便看见周晋仁大喇喇地坐在上菜的位置上,但是他的表情却像个被绑上花轿的小媳妇儿,不情不愿。还有久不见面的周与行,他在跟服务员沟通菜品。
周倾立马喊了声:“小叔!”
周晋仁眼皮翻翻,瞅瞅她,再瞅瞅她身后的男人,冷哼了声,却不答话,周倾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梁总,你见过的。”
周晋仁没反应,眼睛直愣愣地带着仇恨,他才不管什么总。他真是搞不懂二嫂和周倾,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吗?非要找梁宝华的孙子做生意。狗改不了吃屎,他们梁家一家子能出个什么不吃屎的好犬?
梁淙好像看不见周晋仁眼里的东西,笑着道了声:“你好,周经理。”
周经理?
他好歹也是集团的高管,把他叫得跟房产中介似的,周晋仁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梁大少爷,没想到兜兜转转,咱们两家还是扯上关系了。”
周倾听着这乱七八糟的称呼直皱眉,什么少爷不少爷的?她大声宣布:“入席,吃饭!”
虽然没有人听她的,但好在这个时候苏荃进来了,周晋仁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坐下。梁淙被安排到了上座。这是苏荃首次跟梁淙吃饭,之前梁淙多次邀请,均被苏荃拒绝了。
聊天的时候,苏荃象征性地问一问他俩的公司,以及和周倾的协作是否合拍,梁淙说,公司能有今天全仰仗周倾的努力和才华,他没操什么心。
苏荃笑一笑抿着茶:“那就好。”虽然知道梁淙在说客套话,但是她也没有推拒地说不要对周倾过度赞誉。
周倾坐在梁淙的另一侧,她的旁边就是周晋仁,听一句就要顶一句,但是他不敢大声说出来,只能在周倾耳边嘲讽:“敢情你这还是给人打工啊?”
“打工会死人吗?”
“呵呵,他们家一窝子歹竹出不了好笋。”周晋仁说。
周倾被吵得受不了,说:“提醒一下,你也拿总厂的业绩分红。签下这单生意分给你的钱,能买下一只劳斯莱斯的车轮子。”她想一想,又问:“对了,你那辆劳斯莱斯贷款还在还吧?”
周倾知道周晋仁是个很爱面子的人,现在的日子不比以前阔绰,他还是坚持买了这辆车。他不想被人说二哥走了,他个废物的日子一落千丈。
周倾也并不认为小叔是个多坏的人,无非是他的优点要拿着放大镜才能找到。而他的缺点则像公共厕所小广告一样,贴的密密麻麻。
比如之一:幼稚。
他就是个四十几岁的“大男孩”,愤青,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质疑,嫉恶如仇,被父母和两个哥哥保护得太好了。
听到侄女说起自己的车贷,周晋仁闭了嘴,小赤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是没钱,只是手里的流动资金不允许而已。
周倾的耳边终于得以清净,听见妈妈和梁淙在谈正事,投入生产前要对车间进行整改,梁淙对倾虹厂的格局非常了解,他要在生产过程中进行实时监测。
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量,还需要引进新设备。赚他点钱真是费劲。合同都签掉了,苏荃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
周倾等他们沉默的空挡儿,及时活跃气氛,“我提一个吧,咱们今天欢聚一堂,就预祝接下来合作顺利!”她的酒桌技巧越来越像样,场面话也是信口拈来。
梁淙看她咽酒时,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并没阻止。只是将她面前的分酒器挪到了另一边,她够不到的位置。
等周倾想豪迈地再倒第二杯,一转眼找不着了。
他这个动作十分自然,周与行默默观察着,心情微妙,“倾倾,今天在座的都是咱们自家人。张秘书和黄总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也喊叔叔,就别搞那么紧绷了。”抻一抻,眼风瞥向梁淙。
周与行接着道:“哦,还有梁总。不过梁总是尊贵的客户,他应该也不会怪罪哈。”
梁淙从周与行张嘴的那一刻,就沉默了。
周倾完全没有听出来他们之间有不快,也不觉得有闹崩的可能,她只是找不到白酒了,只好拿起绿茶倒了杯,“梁总,那我以茶代酒,敬你吧。”
“你的心意我知道。”梁淙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缓慢,“不用跟我这样客气,咱们不是一朝一夕,很可能要地久天长。”
“哈,合作地久天长。”周倾心里觉得梁淙这样说有点儿逗,这可能是应酬上的正宗客套话,“真是美好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