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南。”秦芷叫完名字,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她自动压低,一巴掌拍他胸口:“你怎么这样啊。”
“亏我当时还以为你多……”
“多什么?”
“正经!”秦芷认为自己上当受骗了。
陈砚南抱着她,压在她身下的手臂搭着她的肩,他没有要为自己辩驳的意思:“我也不想,梦是无法解释的,也没办法控制,唯一的解释是——”
“我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你。”
秦芷呼吸一滞。
陈砚南的目光过分专注,视线游走在她的脸上,还能记起她高中时候的样子,那时候脸上还带点婴儿肥,扎起的高马尾会随着她步子左右摇晃,她不知道自己有多耀眼,习惯性地退缩在阴影底下,尽可能不吸引人注意。
秦芷轻咳一声,又没那么生气了。
感动不过一秒,陈砚南继续道。
“梦里是在我的房间,我的床上,刚开始看不清脸,只有模糊的人影,直到靠近,你的脸变得很清晰真实。”他顿一声,说:“明天去我的房间睡,校服要洗一遍……”
话没说完,被撑起身来的秦芷捂住了嘴。
掌心里柔软湿润的触感。
秦芷脸还红着:“你想都不要想。”
“我不会穿的,也不会去你房间,你别想让我复刻你的……”春梦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陈砚南说不了话,只剩下一双眼睛望着她,长睫下的眸底,像是浸过水般透亮。
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人迷惑。
“你听到没有?”秦芷捂住他的掌心追加一点力量。
陈砚南闻声点头,笑意快溢出眼底。
恐吓完毕,秦芷才放开手,掌心留着一点湿润,软得过分。
陈砚南拉着她的手,让她重新躺在自己胸口,他说:“所以我也只是普通人,别把我想太好。”
他有七情六欲,也并不是无坚不摧,他有自己的弱点,跟其他人一样会犯错,恋爱里的争吵,往往来源于将对方美化,一旦对方做出不符合期望的事,会失望甚至怨恨。
这不是他想要的。
陈砚南翻过身,看向她的眼睛:“我想要你喜欢我,是陈砚南,是真实的我,是全部的我。”
而不是幻想过的完美形象。
两个人长久地对视,秦芷不可能不被触动,她何尝不是这样,她在他面前,努力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值得被爱的一面。
“我会的。”她睫毛颤动。
她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轻声说:“你呢,会喜欢全部的我吗?”
一个自卑的她,怯懦的她,不够勇敢的她。
“会。”陈砚南仿佛从她眼里,要望进她心里,他轻声说:“因为我一直在。”
所以在她主动放弃他后,这份感情一直没变过。
秦芷笑,笑过后扯唇,残忍道:“那我也不会为你穿校服的。”
陈砚南仰躺下来,手臂枕在她的脑后,两个都在笑,老旧的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笑过一阵,偏过头对望一眼。
快乐如果变得具象的话,可以像月光,将两个人笼罩在它的薄纱中,其他人未必会懂,却也无足轻重。
—
秦芷跟陈砚南在通州待了三天。
陈砚南有工作,经常需要线上会议,电话沟通做决策,而秦芷是结束所有工作,时间空闲,她更像是来度假的。
早上起大早跑遛南瓜,南瓜看着体型巨大,爱玩但胆子小,偶遇路边小狗朝它叫,它会第一时间往秦芷身后躲去,丧眉耷眼的,需要她的保护。
中午跟爷爷一块做饭,傍晚时跟爷爷一起散步,晚上看电视吃冰镇西瓜。
小城市,路上也总会遇见熟人,会笑眯眯地打招呼,叫陈老师,然后道:“您孙女回来了。”
每当这时候 ,陈爷爷脸上充满骄傲:“是啊,我孙女专门回来给我过生日。”
“您可真享福,儿子孙女都孝顺。”
陈爷爷笑:“那是。”
秦芷微微一笑,喊人,跟对方说再见。
也会遇见陈爷爷的学生,都已经成家立业,带着五六岁的孩子,问陈爷爷还记不记得自己,他当时在五班,陈爷爷还收缴过他的情书。
闻言陈爷爷有一些印象,他问:“最后跟要递情书的姑娘怎么样了?”
男人爽朗一笑:“已经是孩子妈了。”
陈爷爷会心一笑:“我当初说什么,情书什么时候都能给,但你的高中不会再来,能静下来能学习就这么几年。”
“您说得是。”
等男人走过,陈爷爷才问起秦芷未来打算,之前辞职去做摄影,跟他说的是想要休息两年,如今两年到了,之后又是怎么计划的。
秦芷在思考过后回答:“我想我可能会重回学校。”
她跟以前学校老师一直有联系,每到节假日会送去祝福,老师听到她要读研的打算,也很支持,他们毕业时,老师一度很可惜她没有继续念下去,但每个人面临的困境不同,她也就没说什么。
“回学校好啊。”陈爷爷赞同地点头。
秦芷问:“您会不会觉得我很折腾?”
“这叫什么折腾,没有人规定什么时候要做什么事,考上了爷爷给你封大红包。”
“好。”
秦芷有了些底气。
两个人走不动,坐在公园长椅休息喝水,陈爷爷看着夕阳,感叹说:“还是现在好,两个人不闹别扭,可以一起来看我了,你们都在家里才热闹。”
秦芷喝水的动作一顿。
陈爷爷道:“刚分手的时候你俩状态都不对,但爷爷作为局外人什么都不清楚,也想着你们分手肯定有理由,你们的事就交给你们自己处理。”
“对不起,害您跟着担心。”秦芷拧紧瓶盖。
“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陈爷爷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回来在你屋里待很久,叫他吃饭也没出来,后来失魂落魄的,颓废一个星期。”
秦芷垂眼,从身边人的只言片语中,勾勒分手后的他的生活。
“我当时……”她苦笑:“我害怕自己配不上他,他那么好一个人,前途无量。”
陈爷爷摆手:“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不是超市里待售的商品,贴着生产日期保质期配料表跟价格。感情很简单,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没有那么复杂。”
“您不反对吗?”
“我为什么要反对?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运气差一点,没遇到称职的父母,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需要陷进去的烂泥,你不比别人差哪里,腰杆给我挺直咯。”
眼眶是温热的,嘴唇却忍不住扬起,她低头,手指捏着瓶身,良久她重重地点头,挺胸抬头的:“挺直了。”
陈爷爷笑笑,而夕阳已经彻底隐没在地平线,夜色即将降临。
“真希望你们永远是小孩,考砸一次就像天塌下来,那时候,你们不用忧虑那么多。”
两个人往回走。
一直到家,家里亮着灯,灯光照亮静谧的树叶。
最后一句秦芷的记了很多年,陈爷爷让她大胆往前走,爷爷永远会给她撑腰。
晚上,陈砚南结束工作,两人溜出去看夜场电影,当年他们一起看的电影院翻修过一遍,票价也水涨船高。
陈砚南在线上购票,中间靠后的位置,不是节假日人不多,各自散落地坐着。
电影还未开始,在播放广告,秦芷突然想到那场她看了两次的电影,她唰地偏过头,陈砚南接触她的目光,抬了下眉毛,意思是在问什么事。
“以前一起看电影,你是不是有私心?”
行啊,也会跟他算旧账。
陈砚南喝着可乐,他说:“你总算是反应过来,叫你看电影,你叫来一群人。”
“所以才会有第二场电影?”
在他略有点幽怨点头时,秦芷忍不住掩唇笑,她以为她平淡无奇的高中时期,也曾经有很多个闪光的瞬间。
电影看完已经过十二点,他们沿着回去的路走了一圈,那些曾经熟悉过,走很多遍的路,总会让他们回忆起什么。
两个人在二十四小时开着的便利店买了两根雪糕。
那是他们在书店兼职结束后的庆祝方式。
陈砚南几口干净利落地吃掉雪糕,他看向余光的秦芷,说爷爷将他们下午说的话都跟他说了。
秦芷一愣:“都说了什么?”
陈砚南抬腿走两步就越过他,他转过身,面对他,后退着在走,他整张脸在夜色下,仿佛会发光,他扯动红润的唇说:
“说你爱我爱得如痴如狂,让我好好珍惜。”
秦芷闭眼,偏头直笑。
夜风吹起她的短发,贴在脸庞。
她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问:“我有多爱你,你想要听我直接说给你听吗?”
陈砚南停下来,他站定,偏着头脸上带着慵懒笑意,路灯照亮他驻足的一方天地,他看起来是那么鲜活生动。
秦芷往前走。
她扶着他肩膀,踮起脚尖,还需要他配合地弯腰低头,她才能凑到他的耳边,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垂。
先是无意识地呼出一口气。
带着热气与湿润。
陈砚南喉结滚动了下。
寂静中,秦芷轻声吐气:“陈砚南……你好笨啊。”
这样也会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