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悬起身去洗手台挤了点洗手液,随口道:“嗯,记得把门关上。”
“好嘞,”话音一落,孙原就往外走,可走到一半,又折回,走到江悬边上,眼里冒着光,八卦道,“刚那姑娘谁呀?”
说起许南枝,江悬偏头瞥了他一眼,抬手关了水龙头,而后将水往孙原脸上一撒:“关你屁事。”
“……”孙原狰狞地闭着眼将水一擦,“话不是这么说,我也是关心你嘛。”
江悬没说话,自顾自地把白大褂脱了整理好。
孙原跟在他屁股后头,贱兮兮地问:“她是不是在追你啊?”
闻言,江悬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恢复如常,像是随口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嗐,”孙原说,“她看你和看我的表情明显不一样。”
“哦?”江悬把百叶窗放下,倚在墙面,眼尾轻轻一扬,“怎么不一样?”
“你看啊,”孙原见江悬来了兴致,搬过椅子一坐,就开始了头头是道的分析,“她瞧我的时候虽然是笑着的,但明显眼神是冰冷的,就是所谓的礼貌社交,但看你的时候不一样,虽然不是热情似火,但是有情感的。”
孙原骄傲地冲着江悬下巴一扬“你明白我意思吗?”
“是吗?”江悬皱着眉拖腔拿调到。
“那必须是!”孙原拿拇指指了指自己,“我可是情感专家。”
“不过,”孙原话锋一转,“你对她是什么意思啊,我看你也不像不喜欢啊,怎么还不上?这机会就在眼前你还不把握?”
江悬轻笑摇头:“还不够。”
孙原不解:“什么还不够?”
“没什么,”江悬直起身子,说,“你上次不是说有篇学术报告想让我帮你看看吗?”
“对啊,”孙原说,“可你不是没时间吗?”
“哦,”江悬将电脑关了,朝孙原一笑,“现在有了。”
“……”
-
将东西都收拾好后,江悬推门而出。
诊室门口的座椅基本都空了,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而许南枝就是其中一个。
只见她闭着眼,脑袋一晃一晃的,像是困极了。
江悬走近,望着她的脑袋,无声轻笑。
许南枝能睡这件事是他从高中就知道的。
高三那年,许南枝的座位在讲台边上,因为是侧对着老师,她总是肆无忌惮的时候打着瞌睡。
有次体育课下了雨,一行人从操场往教学楼冲,江悬那是路过高三二班,目光往里一撇就正好瞧见昏昏欲睡的许南枝脑袋往边上一偏,而后瞬间就惊醒。
江悬没忍住,笑了一声,刚好同许南枝惊慌的目光对上。
原本只是惊慌的人,脸瞬间烧了起来,把脑袋低下埋在书里。
思绪拉近,眼前的人模样同那时相比几乎并无不同,只是稚气褪去,多了几分成熟。
江悬就这么站在许南枝的面前,直到困到极致的人最终顶不到昏沉的脑袋,用力向下一点,碰到一处冰凉。
抬眼的的瞬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骨骼分明的手,随后抬头,对上了江悬带着些玩味的目光。
男人的骨骼有些硬,一下子的碰撞让她的额头后知后觉地传来一点密密麻麻的疼痛感。
许南枝轻轻捂了捂额头,问:“你怎么在这?”
南方姑娘的尾音欠着吴侬软语特有的糯,又是刚刚睡醒,话里还勾着鼻音,连着听的人心里的弦都被拨动了一下。
“我还想问你在这干嘛呢,”江悬玩味道,“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怎么,里面进不去就在门口蹲我?”
“……”许南枝在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说,“我在等南乔,她说等一下拿了报告单找你回诊。”
“回诊?”江悬看了眼手表,说,“可我现在已经下班了。”
浑身上下写着四个字。
——公事公办。
“啊……”许南枝揉了揉眼,然后看着他,问,“不能通融一下吗?走个后门?”
“……”
看着许南枝眼里的水气,江悬俯身轻笑:“我在书里没看见这招啊,这招叫什么?美人计?”
许南枝懵了:“什么书啊?”
“没有,”江悬闲闲地直起腰,说,“南乔有我微信,你让她把结果发我就行了。”
许南枝点点头:“好。”
“嗯,”江悬说,“那我先走了,等一下我还有个会,你也早点回去。”
许南枝下意识地点头,看着江悬的背影离开。
“江悬。”许南枝忽然叫他。
“怎么了?”
许南枝看着他,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你刚刚说美人计……”
江悬:“嗯?”
“你是不是,”许南枝问,“比较吃这一招啊?”
“……”
医院有股消毒水的味道,惹得许南枝揉了揉鼻子。
许南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句话,也许是一时脑热,也可能是追了江悬这一段时间后发现没什么收货,一时情急才问了出口。
沉默在空旷中漫延开,将时间难熬地拉长。
正当她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江悬眸色渐深,缓缓道:“不是谁的美人计我都吃的。”
“……”
“当然,如果这个美人是你,”江悬轻轻一笑,“我不一定还能考虑一下。”
-
南乔拿了报告单后来门诊部找许南枝,然后二人就开着小电驴去了附近的一条美食街,找了一家韩式烤肉店。
进去之后,等到服务员上了菜,两人就开始动手。
烤肉在火上滋滋作响,香味慢慢透了出来,在鼻下挑逗着味蕾。
许南枝烤着烤着有些走神,夹子找不到目标,在纸上乱戳,南乔见了想出声提醒,但话还没出,许南枝就“嘶”地痛呼一声缩回了手。
南乔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看了眼许南枝的手,发现被油嗞地红了一小块。
不严重,但在许南枝的手上就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你怎么回事儿?”南乔嗔怪道,“你快点去用凉水洗一下。”
许南枝轻笑,宽慰道:“没什么的,那我先去洗一下。”
“嗯,去吧。”
洗完手回来后,南乔烤着肉,夹了一块放许南枝碗里,而后问:“你今天怎么了?看见江悬看傻了?”
“不是,”许南枝漫不经心地戳了戳碗里那块扁扁的烤肉,说,“我只是在想,江悬是不是已经发现我在追他了。”
南乔垂眼看她,听笑了:“不是,你追他快一个月了吧,都这么久了,他才知道?”
“还有,你也是奇怪,”南乔说,“追一个人不就是要让他知道吗?要不然追还有什么意义?看你样子,好像不是很想让他知道啊……”
“你说的也对,”许南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后肩膀也跟着颓下,“我只是想多追他一会儿,我总觉得我……”
闻言,南乔放下手里的东西,坐下认真地看着许南枝。
“枝枝,”南乔叹了口气,说,“你现在追他,又不想让他知道,你到底是在害怕,还是沉浸在喜欢而不得的痛苦中来弥补你以为的对江悬的亏欠呢?”
周围人来人往,许南枝垂着头没说话。
过了好久,她开口。
“我记得在我小学的时候,我爸妈吵架,那个时候已经几乎要闹到离婚的地步了。”
许南枝抬眼看向南乔,接着道:“有天晚上我听见了他们又吵架,他们对我的抚养权问题竟破天荒地出奇地一致。”
“他们,”许南枝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都不想要我。”
“南枝……”
“到了大学,他们又吵架,他们又出奇地一致,只想要我弟的抚养权,我就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我那时候就觉得……”许南枝停了一下,说,“自己像个累赘,明明我很听话,那么好养,到头来,还是一个没人要的累赘。”
南乔抿着唇没说话,只是走到了许南枝边上,揽过她的肩膀,轻声说,语气有些颤抖:“你才不是什么累赘呢,你是一个会发光的宝贝。”
话题太过沉重,南乔话锋一转,问:“对了,我生日礼物你折好了吗?”
“好了,”许南枝点点头,“放家里了,明天你来舞蹈室拿吧。”
“行,”南乔笑说,“这都是我收到的第十罐千纸鹤了,除了我你还送过别人吗?”
友情和爱情一样,都想成为那个唯一。
许南枝愣了一下,笑笑没有说话。
-
隔天一早,许南枝就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门一开她就看见江兰在门口站着。
“江姨?”许南枝清醒了三分,“你怎么来了?”
江兰一大早扰人清梦,觉得不好意思,歉意道:“对不起啊南枝,一大早就过来吵你。”
许南枝笑着摇摇头:“没事,是怎么了吗?”
“哦,是这样的,”江兰说,“江悬那臭小子又忘记带门钥匙了,但我今天和你张叔有事要出门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帮他留一下钥匙?”
“可以,”许南枝笑了,“小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