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左一句“像她妈”,右一句“随她爸”,两段地狱笑话把叔叔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憋了一肚子的大道理都不敢说。
颜玉琢自小在父母的争吵声中长大。明明年轻时两人也是一对人人称颂的伉俪,结果婚后爱侣变怨侣——丈夫追求自由,婚后出轨不断,对每一任出轨对象都声称是真爱;妻子隐忍不发,转移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卖掉所有房车,余额全部清零。
他们打离婚官司时,差点在法庭上大打出手,当时小小的颜玉琢就坐在法庭外面,一边晃着腿吃冰激凌一边听里面唱大戏。
离婚后,法庭宣判颜玉琢归父亲,父亲骂骂咧咧说前妻没良心,居然卷钱跑路。
可颜玉琢觉得,她妈没让他爸净身出户,还给他留了一条底裤,已经是良心大大得有。
她永远记得,她妈出国奔赴新生活前,给她塞了一张银行卡,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小玉,这世界上爱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真心易逝,唯有金钱永不背叛。”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颜玉琢不想搞男人,只想搞钱。
但是当着叔叔的面,颜玉琢总不能抨击男人这种生物,她只能另辟蹊径,宣称自己又贪财又花心。
餐桌对面的沛沛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对她伸出了大拇指:“姐,你是这个!(嚼嚼嚼)”
叔叔还想再讲什么大道理,没想到婶子打断了他。
“小玉,你们年轻人恋爱,和我们那个时代不一样了。我没你叔那么古板,男人交往好几个女朋友,别人夸他有本事,女人交几个男朋友,就被抨击?
“只要不结婚,你想谈几个就谈几个。你慢慢谈,慢慢挑,有中意的就带回家,让我和你叔叔也相看相看,帮你把把关。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说漏嘴,你带回来的每一个男人,我们都会说——‘你是小玉带回家的第一个男朋友,我们第一次见她这么喜欢一个人!’”
颜玉琢:“……”
呃,倒也不必。
不过,为了婶子的“深明大义”,颜玉琢还是要敬她一杯的。
“那就谢婶子吉言啦,”颜玉琢端起可乐,语气调皮轻快,“来,婶子,咱们干一杯!”
婶子跟着举起杯子:“好好好,干一杯。婶子祝咱们小玉,能挑到一个合你心意的如意郎君。”
沛沛一听,扔下鸡翅也要凑热闹。她手指上还带着油,只能用两只手掌夹着可乐,凑到妈妈和堂姐的杯子旁:“那我就祝姐姐工作顺心,多多赚钱,多多发财!”
三人碰完杯,她们同时转头看向桌上唯一一个沉默不语的老男人。
叔叔:“……”
在老婆、女儿、侄女的盯视下,他还能讲什么陈词滥调的大道理呢?
他长叹一口气,也举起酒杯,贴到了她们仨的杯子旁:“那我……那我就祝……祝小玉快快乐乐,万事如意吧。”
“爸,这又不是过春节,哪儿有祝别人万事如意的?”
“老公,你看你又被嫌弃了吧?”
颜玉琢洒脱一笑,把大家的祝福照单全收,又补上了一句话。
“叔叔,婶子,小玉,来,干杯——祝我理智清醒,祝我万事顺心,祝我财源广进,祝我万人风靡!”
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颜玉琢要梦就梦个最大的!
第12章 三位男嘉宾我看诸君皆有病……
当颜玉琢和叔叔一家齐聚在餐桌旁其乐融融时,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有着另一番景象。
伴随着一阵引擎轰鸣声,一辆纯黑色的迈巴赫轿车缓缓停在高尔夫会所外。车子刚一停稳,门童就小跑着迎上来,为后排贵客拉开车门。
走下车的男人身着一套专业的高尔夫运动装,肩宽臂长,顾盼自傲,只是眼神里带着一抹旁人不易察觉的烦躁;他下车后,随手向门童手里塞了一张小费,又转身叮嘱司机:“三小时后……不,两小时后就来接我。”
会所经理恭敬地等候在旁,脸上挂着妥帖又不会过分谄媚的笑容:“庄先生,您的球杆我们已经提前保养好,送到您的包厢里去了。”
“好。”庄策单手插袋,熟门熟路地走进会所,随口询问,“他们到了吗?”
根本不需要说明“他们”究竟是谁,会所经理就心领神会。
“周先生已经到了,陆先生还没有。”
“啧,姓周的家伙每次都故意早到,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庄策的声音不算小,根本不在意是否会被别人听到。
会所经理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得像块木头。在他们眼里,这些富豪之间的关系,可比甄嬛传的后宫斗争还要复杂。
庄策的包厢是会所里位置最好的一个,位于缓坡之上,独享一整片草坪,还能远眺湖面,每次“朋友”聚会,都会约在这里。
在经理的引领下,他很快来到了包厢外。他烦躁地呼出一口气,调整好状态,扬起一个虚假得不能再虚假的笑容,推开了包厢大门。
这间包厢足有两百平米,落地玻璃墙外就是一望无际的高尔夫草坪,碧草茵茵,蓝天如洗,热烈得几乎刺目的阳光撒入室内,一组经典包豪斯风格沙发正对着窗外,坐拥一片盛景。
沙发的单人位上,已经有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成熟而冷峻,鼻梁上一副玳瑁眉框眼镜,更衬得他威严不可亲近。
一旁的茶海前,一位资深茶博士正在为男人展示茶道。青泥紫砂壶古朴别致,壶嘴微微倾斜,茶水如涓涓溪流注入茶盏,又从茶盏分入三只公道杯中;杯中熟茶透亮,色如琥珀,一时间,茶叶的醇厚香气在房间里扩散。
“呦,周老师,”庄策扬了扬下巴,同他打招呼,“好雅兴。”
“小庄总好。”周珩止合拢手里的英文版《建筑与感官》,抬眉看了过来,“不知你的口味,我让茶博士选了三年陈的高黎贡山普洱,可以来尝尝。”
“您请
便,我还是更喜欢喝咖啡。“庄策的视线从那杯冒着香气的茶汤移到对方手里的外文书上,又漫不经心地转移目光。
——呵呵,臭教书的,跑这里来装x了。
庄策单手撑在连座沙发的椅背上,轻轻一跃,长腿便迈过沙发,身体陷入沙发一隅。他打响指唤来服务生,语气轻慢随意:“一杯咖啡,老规矩,tripletriple(三倍奶三倍糖)。”
他如此恣意洒脱的做派,在周珩止眼中简直和触犯天条无异。
但周珩止没有多说,他俯身端起茶杯细细品茗,心思在茶汤中蔓延。
——他和吊儿郎当的混子可没什么话说。
就在此时,包厢门外响起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年轻男子打电话的声音。本来这里包厢的隔音是非常好的,但刚才庄策进门时并没有关紧大门,留了一道小小缝隙,故而室外的声音清晰地穿进了房间里。
“妈,你别催了,我已经到了。我真的不理解我爸为什么总要逼我来参加这个聚会。”
“没错,我知道,我爸和周叔叔、庄叔叔是老同学老朋友,但他们的友情他们自己延续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让我们三个人继承啊?”
“我和他俩根本没有任何共同话题。”
“那个周珩止,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我每次和他尬聊,我都以为在和我爹说话,听得我想打瞌睡。我不会到了三十岁,也自动进化成老头吧?”
“还有庄策,回国之前我听说他创业成功,在科技领域风生水起,我还以为他走霸道总裁路线,没想到他情商赶不上智商,目中无人眼高于顶。”
周珩止:“……”
庄策:“……”
门外的陆之熠完全不知道,他和母亲抱怨的电话声被室内的两个人完全听去了。
不过即使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前不久他刚学了一句中国古语(?)——我看诸君皆有病,料诸君见我应如是。
没错,他们三个人就是一种互文的关系。
陆之熠挂断电话,整好衣冠,推门走进了包厢内,房间里已有两道身影等候。
“周哥好、庄哥好,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我来晚了。”
“没关系,反正大家都不赶时间。”周珩止抬手指向面前的茶杯,表情温和,没有一点破绽,“这是高黎贡山普洱,你要试试吗?”
“谢谢,不用了。”陆之熠婉拒,“我还没到喝茶的年纪。”
“……”
“不如来杯咖啡?”庄策晃了晃手里三倍奶三倍糖的咖啡,“这里的豆子很不错,有一种巧克力的焦香。”
“也不用了。”陆之熠摆手,“我过了喝奶茶的年纪。”
“……”
“不好意思两位哥哥,我在国外时习惯喝tonicwater(气泡水)。”说完,陆之熠转向服务生,灿然一笑,笑容极富感染力,“你好,请给我一杯干姜金汤力。”
周珩止默默喝完面前的三杯茶。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懒得教他规矩。
庄策把咖啡里的冰块咬得嘎吱作响。
——假洋鬼子,真是没品味的low货!
……
三人齐聚后,他们让服务生帮忙拍了一张合影,然后各自传到了各自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
照片里,他们三个分别坐在沙发的三个角落,一人喝茶,一人喝咖啡,一人喝气泡水……各干各的,毫无眼神交流。
不知道他们的父亲看到照片后,满意不满意他们的“珍贵友情”。
合影结束,庄策问:“我要去打几杆,有人一起去吗?”
不出所料,两人都婉拒了他的高尔夫邀请。
陆之熠打算去游泳,还想在泳池边晒晒日光浴;周珩止说他不喜欢运动,要留在房间里看书。
于是三人一拍即散,分道扬镳。
那两个烦死人的家伙离开后,周珩止终于可以独享一套房间。包厢里寂静无声,只有书页悄然翻动的声音。
夏末的阳光透过一整面玻璃墙落下,如一张金色的毛茸茸的毯子,温顺地伏在男人的脚边。
周珩止看书看得很入迷,他的手指轻轻摸索着精装书背上凹凸有秩的雕印,即使指尖粘上了金粉也浑然不觉。
这本书讲得是建筑与哲学的关系,由芬兰国宝级的建筑大师所作,他特地托人从欧洲带回,书页里仿佛还夹着赫尔辛基的街景。
作为A大最年轻的副教授,周珩止除了有固定的教学任务以外,偶尔也会亲自操刀建筑设计。前不久,他刚刚结束了一个和设计院合作的重点项目,升级改造了一所盲童学校;他本想在项目后好好休息,一口气把这本书读完,哪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莫名其妙被学校教务处分配了一个代课工作。
想起那门计划外的课程,周珩止翻书的动作慢了下来。
真是奇怪,他看书时很少会分神的。
他想要摒弃杂念,可更多的杂念接二连三地闯进了脑海中。
鼻梁上的新镜框比他原本的沉,低头时会顺着鼻梁下滑,他时不时就要抬一抬;为他挑选镜框的女生眼光独到,很是狡黠灵慧,只是上课躲点名的样子很狼狈。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记不清了,只记得姓颜,名字很普通,远不如她本人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