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被吓了一跳,在孟清淮过来之前,她把相机递给秦璋,拉过秦璋便走:“学长我看雨好像小了一点了,我们走吧。”
她急匆匆又有几分尴尬的样子提醒了孟清淮,少年呆滞地站在原地,突地想起苏韵反复提醒过自己的话。
“不准来学校找我,更不可以让我的同学知道我们认识。”
孟清淮虽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每次见少女严肃的表情,都会老老实实地点头。
那个好心的男生原来是小韵的朋友。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带伞啊。
孟清淮想着,在苏韵抓着秦璋转身跑开时,他大步追了过去,将雨伞不由分说地塞到了秦璋的手心,在两个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转身快步冲进了雨里。
少年清瘦的背影在雨里显得有些单薄,苏韵心头一紧。
明明淋不得雨,这又是在做什么,毫不知道轻重。
她佯装不解地看向秦璋:“那个男生是谁啊?是学长同学吗?”
秦璋也有些发愣:“不是,刚才在校门口见过一面,他好像是来找他女朋友的。”
女朋友?苏韵眉头微蹙,孟清淮是这样和旁人说他们的关系的吗?
第2章 少做蠢事
本来的一点心疼被压下去,她有些不耐烦。
苏韵父亲死得早,母亲在父亲死后跑了,这种事情在那样的县城屡见不鲜。
父母走后,苏韵跟着奶奶,本该紧巴巴度日,但她却没有过过一天拮据的日子。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的父母给她留了一笔巨款,也不是因为她奶奶多么地有本事,而是因为她在小时候,救过孟清淮一命。
苏韵母亲坐火车离开的那天,孟清淮家的保姆一眼没有看见他,便让他跑去了铁轨。
那会儿,宁县的铁轨建设还没有今天这么完善,山里偏僻处的轨道,人可以直接踏上去。
苏韵得知母亲离开,追去了站台,但站台已经空无一人,她正因为母亲的不告而别痛哭流涕着,一转眼,一颗金黄色的糖在自己眼前嗖地一声飞了出去,紧接着要飞出去的,是一个瘦弱的男孩。
火车的鸣声刺耳,苏韵吓得眼泪都收住了,用力把他拖了回来,手臂被他拽得脱臼。
糖果被碾碎的咔擦声完全听不清,火车嗡嗡飞过,孟清淮呆滞地趴在女孩身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危险,脸色被吓得惨白。
苏韵一巴掌敲中他的脑子:“你是个傻子吧,你家里人没有告诉过你不可以来这里玩吗!”
孟清淮本来都没有哭,结果被她一巴掌打哭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苏韵甚至怀疑是自己把他打傻的。
孟清淮父母经商,家境在那个有些偏僻的县城是数一数二的好,长得也是男俊女靓,孟清淮作为独生子,继承了两人优越的外貌基因,不过因为母亲怀他时出过一点事情,导致他生下来便有不少先天不足。
哮喘,体弱多病,智力缺陷。
小时候的苏韵其实并不觉得孟清淮的脑子有什么问题,孟清淮从认识起便很听她的话,也很粘她,他会有很多新奇的玩具,在她小的时候,那些东西足以俘获她的芳心。
直到两人年龄渐长,孟清淮的光环渐渐消失,苏韵逐渐想要和他划清男女界限,他却还不太明白男女关系。
甚至在苏韵考上大学之后,强行要搬来苏韵的城市。
为此还闹过一段时间的绝食,把胃炎都闹了出来。
十八岁的人了,要和她住在一起,睡在一起,见不到她便会拿犯病和绝食来威胁,苏韵开始有些厌烦和累赘。
不过孟父孟母资助她,她即便是为着这份恩情,也不能把他们的儿子赶走,相反的,还必须好好照顾才行。
孟清淮可能连女朋友是什么东西都不太懂,她虽然有些膈应,但没有必要计较这些,于是没再提他,和秦璋去吃饭。
孟清淮逃得很快,为了避免被追上,他跟着出校的人潮一起混了出去,没跑多远就有些喘不上气。
新鲜的空气无论如何都进不到肺里,听着胸腔传来的气鸣,他很有经验地放慢了脚步,在心里默默数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或许是他发出的动静有些响,一个路过的女生注意到他,突地顿下脚步,将一个小黄伞支在了他头顶,关切道:“你没事吧?”
孟清淮没有听见她说话,眼睛有些失焦地看着她,林夕怔忪地瞧着眼前俊美的少年,在对方摔倒之前扶住了。
孟清淮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在衣物里翻找,林夕意识到他可能是哮喘犯了,急匆匆地从他口袋里摸出喷雾,塞到了他的嘴里。
那惨白惨白的脸色总算得到了缓解。
“谢谢……”男生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林夕摆摆手,把小黄伞递给他:“你好像还有点发烧,要不要去一趟医务室。”
她摸到了他不同寻常的体温,也感受到了那呼出的热气。
孟清淮没有接她的伞:“不用了。你淋到了。”
他转身要走,林夕呆怔地瞧着他重新走进雨幕,小跑过去,硬把伞塞给他:“我回学校就用不上了,你加我个微信,到时候把伞还我就行了。”
女生的五官明艳动人,一眼气质出众,孟清淮却无法注意到这些,也无法理解她是在要他的联系方式,他有些艰难地听着林夕的话,道:“我,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微信,又是什么东西呢?”
林夕脸上顿时挂不住,她唇角一扯,说了句打扰了,飞快地转身走了。
——
“你怎么淋成这样?不是带伞了吗。”苏韵和学长一起吃完饭,刚一回到宿舍,见林夕像一只落汤鸡似的,没忍住问她。
寝室是四人间,林夕毫不顾忌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脱衣服,一张漂亮的脸别提有多臭。
“小韵!你敢信,这年头居然有人拒绝我们夕姐的主动求爱!”梁筱涵从上铺探出头来,取下耳机挂到脖子上,啧啧两声:“那男的真不识好歹啊,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能说出微信是什么这种话。”
苏韵一听,顿时乐了:“谁啊?”
林夕没好气:“不知道,他说不是我们学校的。”
苏韵把自己扔到了椅子上:“那男的说不定已经有女朋友了呢?”
林夕闻言沉默了下去,苏韵问她:“怎么,你真看上了?”
“看上个屁。”
何豆豆本来忙着在给军训交往的高年级男朋友打电话,这会儿也转头调侃了几句,蓦地想起什么:“对了苏韵,明天周六,你要回家吗?”
苏韵已经在收拾行李:“要回,我等会就走。”
话落,手机正好响起,她正要接起,何豆豆说:“我们刚才说晚上去唱k来着,要不唱完歌你再回去?反正你是一个人住,你爸妈不在这儿,也没人管你。”
军训结束,大家心情都很好,刚开学没多久,还是和大家搞好关系的时候,苏韵也不想扫兴:“行。”
她反手摁断了电话,给孟清淮弹了一条短信过去:我晚点回来。
想要继续打电话的手一顿,孟清淮匆忙把做好的饭端回厨房温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他其实有点饿了,胃里有点隐隐作痛。
但还是等小韵回来,一起吃饭好了。
烧乎乎的,浑身都很热,孟清淮拆开一张退烧贴贴到额头上,抱着枕头蜷进距离门口最近的沙发,压住胸口的恶心,靠着靠背昏昏欲睡。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淋了雨他一定会发烧,他几乎已经可以适应这样的身体,在他人生的十八年里,没有一天是完全没有病痛的。
他睁着眼睛等到了凌晨,期间爬起来将锅里的番茄牛腩热了三遍,直到牛
腩有些发糊,番茄也干巴巴地不能再吃,他于是把所有的东西倒掉,准备重新再做。
冷汗顺着鬓角朝下淌,滴落进深深凹陷的锁骨,他切一会儿菜就要伏下身子缓很久,围裙勾勒出纤瘦的腰腹,直到眼前清晰一点,他才能继续。
胃里的隐痛已经发展成绞痛,在重新做好饭菜之后,他几乎虚脱,找出胃药干咽了下去,但还是固执地要等着苏韵回来再吃饭。
十二点时,挂钟在黑漆漆的客厅响了起来。
星期五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周六,小韵却还没有回来。
明明说过,周六周日会和自己一起度过的。
他等了整整五天才换来的两天时间,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他正想重新给苏韵打电话,门口恰时传来开门声。
他雀跃地要冲出去,却在刚走到门口时,被苏韵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孟清淮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见了送苏韵回来的那个高挑身影。
苏韵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于是小心翼翼地躲到了墙边,只敢露出眼睛看着门外。
苏韵朝他做了一个手势,他连忙明白,躲到了房间里。
苏韵这才推开门:“学长,家里一些乱,你别介意。”
今晚的聚会,谁也没料到何豆豆的男朋友会是秦璋的室友,KTV变成了两个宿舍的联谊会,苏韵一整晚紧张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偏生其他人还要让秦璋送她回家。
她已经无法形容今天了。
不仅和秦璋吃了饭唱了歌,还加上了好友,她真的要疯掉了!
秦璋瞧着一尘不染的室内,很快看见了桌上的饭菜:“小韵你家里还有其他人?怎么还亮着灯。”
苏韵也立马意识到问题,她急忙道:“没,是钟点工。我平时很少回来,偶尔回来的时候就会让阿姨提前把饭做好。”
孟清淮蹲在卧室门里,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瞧着外面的两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突然不好。
心脏里面很酸,就连眼睛也有点发酸了。
秦璋笑道:“你还吃得下吗?”
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又在KTV吃了不少,苏韵为了维持自己的淑女形象,连忙把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菜倒掉:“都坨了,不吃了吧,就是有点浪费了。”
孟清淮默默地绞着手指,鼻尖发酸。
秦璋没有在这里待多久,在把苏韵安全送到后便走了。
他走了之后,苏韵才过来敲门。
但方才还开着一点缝的门此刻已经被从里面反锁,苏韵轻拍:“小淮,开门,可以出来了。”
孟清淮双手抱膝蜷在门口,感受着房门的震颤,没有出声。
眼泪把衣袖濡湿,他不吭声,但苏韵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
“怎么了?”苏韵装傻,她知道自己把饭倒掉的行为有点过分,但她就是专门做给孟清淮看的。
被孟清淮说成是他的女朋友,她本来也挺生气,但生气归生气,真的把少年辛辛苦苦做的饭倒掉,她又有点不是滋味,于是道:“是不是我捡起来吃掉你才开门。”
她说完便不再敲门,屋内的人顿时急了,房门打开,苏韵瞧见对方苍白的脸和额上的退烧贴,那一点气顿时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