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生哪里比小韵好呢?
他当然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后,他一言不发,思索着要不要把秦璋说的话告诉苏韵。
想告诉她,因为不想她蒙在鼓里。
不想告诉她,因为怕她伤心。
他纠结了很久,没纠结出一个结果,回家的时候反倒是苏韵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问他:“你在想什么?”
“小韵,你很喜欢秦璋吗?”
苏韵微微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怀疑他是又在想一些有的没的,为了打消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于是肯定道:“喜欢,非常喜欢。”
孟清淮一滞,这次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那如果秦璋要和你分手,你是不是……会很难过。”
苏韵点头如捣蒜:“那我会伤心欲绝的。”
她表情一点都不真诚,但糊弄孟清淮绰绰有余,孟清淮把她的话当了真,脸色发白,嘴唇紧抿,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秦璋不能和小韵分手。
在早茶店的时候,孟清淮听见那个女生叫秦璋回医院,因此第二天,孟清淮找去了距离最近的江大附属医院。
他没有遇见秦璋,但在楼下,见到了路姚远。
之前的事情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路姚远上一次请客吃饭的时候已经和孟清淮道过歉,孟清淮对他没有敌意,走过去叫住了他。
路姚远一愣,四下张望:“你怎么在这儿?你一个人?”
“我来找秦璋,你带我去可以吗?”孟清淮说得自然,路姚远一愣:“苏韵知道了?”
孟清淮以为他说的是秦璋出轨的事情,摇了摇头:“小韵还不知道,我瞒着她的。”
路姚远松一口气,但又有些诧异:“苏韵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秦璋现在和你关系这么好?”
孟清淮没有回答路姚远,只让他带自己去找秦璋。
一边走,路姚远一边和他搭话:“你是不知道有多吓人,我就说这破专业的作业量迟早把人逼出事。”
孟清淮静静地听他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怎么回事呢?”
路姚远道:“就前天晚上啊,我们熬夜搞小组作业,本来一点的时候我就让秦璋去睡了,但他偏不去睡,非要和我们一起熬,熬到三点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了,脸白得跟鬼一样,到了四点果然出事了。”
“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他那个破心脏病复发了,亏得我们给他送医院送得及时,不然这傻逼学院真得摊上条人命。”
心脏病……
孟清淮问路姚远:“那治好了吗?”
路姚远也显得很头疼:“哪儿能这么容易治好啊,他那个心脏病是先天的,出生没多久就做过手术,但控制得一直不好,一直在恶化,十八岁的时候检查出来心衰二级,到了三级就会很影响他日常生活,他家里人被逼得没办法了,才同意让医院给他做了导管介入治疗,这才做过手术没两年,现在复发得太快了,他姐昨天凌晨听到消息就连坐好几个小时飞机赶回来了,现在全家人都焦头烂额的,手术肯定是要做的,但这个风险……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孟清淮听得半懂不懂,但大概也知道秦璋的心脏病有些严重,可是严重到什么程度,他却没有一个概念。
他和路姚远去到了心外科住院部,病房里,秦璋一家人都在,正在和医生说着什么,孟清淮看见了昨天在早茶店里看见的那个女生。
她眉心蹙得很紧,在和医生争执。
秦璋似乎对这种现状感到无力,想要让她平静一点,叫了一声姐。
孟清淮一愣。
所以这个女生……不是秦璋的女朋友,而是秦璋的姐姐。
那秦璋并不是因为这个女生而要和小韵分手?
孟清淮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跟在路姚远身后,路姚远敲了敲门走进去,秦芩看见有外人进来,忍住了和医生的争论不休,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今天感觉怎么样啊你?”路姚远自然地坐到了床边,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就开啃,秦璋一眼瞧见孟清淮,问路姚远:“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路姚远还没开口,孟清淮走到了秦璋的病床旁边,目光和话语都很直接:“你昨天骗我说你要和小韵分手,是因为你不想因为自己生病连累小韵吗?”
秦璋一滞,旋即意识到路姚远和孟清淮说了些有的没的,他拧眉不语,孟清淮忽然道:“小韵很喜欢你,就算你生病了,她也不会嫌弃你的,她很心软,我生病的时候,她都会照顾我。”
孟清淮并没有对秦璋的病产生清晰的认知,他以为秦璋的心脏病就和他时不时的头疼脑热一样,是经过治疗,可以完全康复的病症。
他对秦璋说:“你生病的事情我会告诉小韵的,你不要自作主张和她分手,她会很伤心。”
第23章 他好像确实有一点吃醋了……
秦璋试图阻止孟清淮,但少年说完这话就离开了医院,径直回了家。
孟清淮并不讨厌秦璋,他始终记得秦璋领他走进校门口的那一天,也一直觉得秦璋是好人。
见到秦璋生病,他也会觉得秦璋可怜。
回到家后,他毫不犹豫地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苏韵,苏韵一开始还怀疑他在胡说八道,但被孟清淮带去了医院。
直到真的走进病房,见到气色不佳的秦璋,她才相信了孟清淮所说的话。
秦璋的父母也在病房内,见到苏韵,两个大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招呼了她一会儿,把房间留给了她和秦璋。
秦璋有些头疼:“其实——”
“小淮说,你想要和我分手,是真的假的?”苏韵有些难受地看着秦璋发紫的唇,袖子里的手攥紧,指甲陷进了掌心:“你要提分手,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和他说是什么意思。”
秦璋表情有几分苦涩,勾起唇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这不是怕你当着我面哭出来吗……毕竟像我这么完美的男朋友突然提分手这种事情,还是蛮伤人的……”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苏韵脸色严肃,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严重?只是熬一个夜而已,怎么就——”
秦璋眸光也黯淡下去,苦笑道:“你也觉得挺弱吧,我也这么觉得。”
“我没——”
“分手的事情,我没开玩笑。”秦璋面色平静,短短两天不到,已经对自己病情复发这件事情完全接受:“虽然最近都是我家里人在和医生沟通,但我也知道,这次的手术就算成功了,复发率依然很高,可能是体质问题吧……反正,就是比较倒霉,我随时可能会死。”
他坦然地说出这个结论,也不再和苏韵隐瞒什么,有些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虽然听起来很狗血,但总不能真的拖累你吧,要是你觉得良心不安的话,当作不知道好了?你以后想要和谁在一起都可以重新开始,哪怕是孟清淮……也比现在的我强。”
他说了一大通,苏韵只反问他:“你是医生吗?”
秦璋一愣。
苏韵道:“那你凭什么说你要死了。”
“我——”
“不想听你说话,你闭嘴。”苏韵勒令住了他,秦璋稍一抿唇,苏韵道:“该治病就治病,哪来这么多幺蛾子,我想和你分手的时候我自然会说,你难道以为我是什么男朋友死了之后还要给他守身如玉的圣母吗?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苏韵嘴毒归嘴毒,嘴毒完,扭头眼睛就红了,回家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哭了整整三个小时。
孟清淮在房门外都能听到她的哭声,敲她的门她也不给开,孟清淮只能在门外守着她。
苏韵无法接受,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发生在秦璋身上,一想到他可能真的会出事,她就悲痛到无法呼吸,觉得上天对他不公。他那么完美乐观,连生病都是他在安慰所有人,他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
她想了很多‘不应该’,但这人间的事,又哪是应该和不应该辨得清的。
她在房间里把自己眼睛哭得发肿,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再度醒过来,是梦见了秦璋。
她梦见了一中的教学楼,梦见她追随了三年的那道校服背影一转眼躺在手术台上,被手执冰冷血刃的医生宣告死亡。
她所盼望的未来猝然消失,和她过往的青春一同坠入深渊。
醒过来时,天蒙蒙亮。
今天有早八,但时间还早,苏韵准备先去医院看一看秦璋今天的状况再去学校。
她速度飞快地收拾完毕,推门想
要出去时,感受到了门后的阻力。
孟清淮在她门外靠了一整晚,见到苏韵起床,他也忙不迭跟着起身,看了看她哭得发肿的眼睛,他胸腔有些闷窒,有些嘴笨地想要安慰她,但还没开口,苏韵已经下楼,孟清淮拖着两条有些麻木的腿,一瘸一拐地跟上她:“我做了早餐,在厨房里温着的,小韵要去看秦璋吗?可以给秦璋也带一份早餐。”
他竟也想得周到,用保温盒装了一份早餐,苏韵打开看了一眼,他用的食材竟然还挺合适,她有些诧异,孟清淮一边给她打包一边道:“应该都是秦璋可以吃的,我昨天在医院的时候,问过他的家人……”
他居然还去问了这种问题?
苏韵多看了孟清淮一眼,点了点头,拎起保温盒准备出门,孟清淮没有跟着她一起出去,只把她送到了门口:“小韵,你不要太担心了,秦璋只是生病了,很快就会治好的。”
他并不知道秦璋的病情,但苏韵也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说了声好,然后转身进了电梯。
孟清淮目送她离开,看着电梯门在眼前闭合,他握着门把手关上房门,身体有些脱力,靠着门板滑坐到了地上。
苏韵一晚上没开门,他就一晚上没合眼。
之前的手术令他元气大伤,只是熬了一夜和做了一顿早餐,他已经有些心慌。
视网膜上爬起无数明明灭灭的光斑,头晕眼花的低血糖症状让他站立不住,几乎已经不可能跟着苏韵出门去,还好……小韵并没有想过要带上他。
他靠在门板上缓了许久,缓到嘴唇和指尖重新涌起一些血色,才扶着旁边的鞋柜站起了身,挪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拉过毛毯把自己裹了起来。
他忘记了订闹钟,一觉睡过去没了晨昏的概念,直到晴明的天色快要落幕,一整天没有进食的胃开始造反,一点一点的闷痛透过胃壁撕扯他脆弱的神经,把他从昏沉中拽了起来。
睁眼,屋里一片暮色沉沉,他感受到了饥饿,但一想到吃饭这件事情,他近乎本能地排斥。
吃了就会想吐,可是不吃的话……这种疼痛会发展到需要靠吃药缓解,孟清淮分得清孰轻孰重,他找来一块全麦面包,像是完成任务似的一块一块地开始咬。
半个面包下肚,似乎吸附了胃里的酸水,他不再觉得那么难受了,尽管嘴里白得没有味道,身体虚软得站起来都费力,但对他来说,能够暂时让疼痛停止,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
屋子里冷清得很,孟清淮摸出手机,想给苏韵打电话,电话还没拨过去,门口发出响动,苏韵回来了。
她眼圈的红肿已经消下去很多,顺手按开了客厅的灯,孟清淮走过去,想要问一下她今天过得怎么样,秦璋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但苏韵似乎依然很累,浑身都散发着不想交流的气息,进门就往楼上走。
他想要跟着她上去,但他走得太慢,还没上楼,就听见她的卧室门锁咔哒一声落下。
他被拒之门外。
只能在心里虔诚的期盼,秦璋能够早一点康复,这样,小韵才能早一些恢复活力。
第二天一大早,孟清淮起床做早餐的时候,苏韵已经在厨房里了,他好奇地走进去,看着苏韵有些笨拙地提着菜刀在剁肉,孟清淮站到了她旁边:“小韵……你在干嘛?”
苏韵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把刀撂到了菜板上:“快快快,小淮我来不及了!你来剁肉!我要去搅和一下锅里。”
她今天精气神看起来好多了,孟清淮看她这样,胸口压着的那块大石头好像也临时被挪开,接过她的剁肉工作,一边干活一边问她:“这是在做早餐吗?”
苏韵嘴上抱怨:“谁知道秦璋那家伙今天大清早发什么疯啊,居然想要吃燕麦瘦肉粥,这什么黑暗料理,我能去哪儿给他买?”
孟清淮听着她抱怨,连他都能够听懂,她并不觉得麻烦,反而为秦璋有胃口而感到高兴。
她是在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