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抱他,但每一次,他小心翼翼地把孟溪林抱进怀里,孟伯远看见后就会从他手里把小孩接过去。
他虽然迟钝,却好像也明白,自己是不应该抱他的。
他可能做不太好,会摔了他。
两个半月大的小朋友已经比出生时长开了不少,萌得像一个圆润的白面馒头,戳一下脸颊会马上回弹,贺燕总说他和孟清淮小时候长得很像。
而他确实也一看见孟清淮就笑,见到孟清淮的时候,脑瓜子就会朝哥哥那边转,两截圆滚滚的胳膊冲孟清淮晃。
“怎么抱呢妈妈?”面对小朋友的喜欢,孟清淮有些不知所措,贺燕笑他:“哎呀随便抱啦,别听你爸的那么多讲究,把他的头和屁股托住就好了。”
贺燕把小孩直接塞到了孟清淮的怀里,他僵硬得一动不敢动,垂眸看着孟溪林,把小孩子朝自己怀里紧了又紧,手指分开护住了他的身体,生怕他从自己怀里滚出去。
他看向贺燕:“好轻。”
贺燕笑了一下:“你看他,躺到你怀里就开始犯困了,刚才奶妈哄了他一个小时他都不困,闹腾得跟个猴一样。”
她伸出手逗了两下孟溪林的下巴,孟溪林被她弄得有点痒,胖乎乎的脑袋一转,躲开她的手,埋进了孟清淮胸口。
心脏的位置顿时被小孩的体温熨得滚烫,孟清淮有些愣神地看着怀里的那一小团东西。
或许是天气太热,而孟清淮体寒,这样蹭在孟清淮的怀里温度刚刚好,孟溪林困困地眨了眨眼,圆滚滚的手攥紧了孟清淮的衣服,开始睡觉。
少年垂着眼睛,有些新奇地看着怀里的人类幼崽,纤长的睫毛扫下一小片阴影,眉眼苍白病气,却温润得离奇。
他就这么抱着孟溪林僵坐了一会儿,甚至不敢太重呼吸吵了他睡觉,直到奶妈拿着毯子下来,他才把孟溪林交给了奶妈。
孟溪林被送去睡午觉了,院子里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贺燕这才开口:“小淮,我刚才和小韵打电话了。”
听到苏韵的名字,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贺燕道:“她说要留在学校和室友一起做竞赛,这个暑假应该就不回来了。”
孟清淮脸色发白,但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贺燕见他沉默,突地问道:“你不喜欢小韵了吗?”
她的这句话扎中了孟清淮,他抬起眸子,眼底蓄着连贺燕都无法读懂的浓烈情愫,但却硬生生当着贺燕的面,把所有的一切都压了下去:“妈妈,我好像不是那么喜欢小韵了,我不太想一直和她待在一起。”
贺燕一怔,难以想象能够从他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为什么啊小淮?小韵对你不好吗?”
“没有啊。”孟清淮面不改色:“小韵很
好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妈妈,可能是我变了,我现在真的不是那么想和她黏在一起了。”
贺燕听到他说这种话,惊讶程度非同一般,孟清淮直起身:“以后你和爸爸也不要再骗小韵陪我了,我并不想让她陪我,更别说和她结婚。”
贺燕怔忪,孟清淮却已经离开了院子,回了别墅。
他动作僵硬而又滞涩地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一关上门,就开始去摸索柜子里的药。
时间明明还没有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止疼药的效果提前消失了。
孟清淮有一些迷茫不解,他的腰和腹部疼得难以直立,跪在床边,埋头去倒那个白色瓶子里的药。
瓶子被他晃得叮当响,抖出来两颗药,他水都没用上,把药放在嘴里咬烂吞了进去。
药效发作得已经没有之前快了,他疼出了一身的汗,疼到神志模糊时,药效才开始起来,他这才有了一些力气。
和贺燕说的那些违心的话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他抓着床单,爬到了床上,绞紧了被褥,攥着被褥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嗓音在一瞬哽咽到失声:“妈妈……我可以喜欢小韵吗?”
他双眼空茫地盯着紧闭的窗帘,眼泪在问完这句话的刹那间滚落,渗进了床单里。
他完全是撒谎。
和苏韵分开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撕扯成碎片。
他想她想得要命。
可是……在他这里,苏韵的生活,凌驾于他的生命之上。
他不会再去打扰她,他就在这里,等她回来。
如果她想起他,来看他一眼,他就不再痛苦。
——
七月中旬,学校开始放假,代表着大一生活的结束。
考完试当天,七月十五,是孟清淮的十九岁生日。
苏韵和孟清淮的生日其实挨得很近,孟清淮只比她大一个月的时间,他七月她八月,他们都出生在夏天,因此每一年的暑假,苏韵都会吃上两个蛋糕。
上次和贺燕说暑假要竞赛,不打算回去,其实有一半是假话。
竞赛是真的,但孟清淮的生日,她还是要给他过的。
之所以和贺燕那么说,是因为,她在记仇。
孟清淮回宁县的时候糊弄了她一遭,她就要糊弄回来,他回去的时候连一声再见都没和她说,她回去也不会和他打一声招呼。
她就要偷偷回去,吓死他。
她故意把票买得很晚,准备卡在十二点之前回去和他说一声生日快乐,在这之前,她连一通电话,一条消息都不准备给他发。
她做这些赌气的事情的时候,其实能够猜到他迟迟没有收到她的生日祝福会有一些难过,但她不急,反正他就在那里,跑不了。
在面对孟清淮时,她从来不急。
她的祝福虽然会迟到一点,但总会赶在七月十五结束之前,送到他那里。
她是这么想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人算不如天算,她的那一趟高铁……好死不死地晚点了。
第31章 揉揉
这简直是天意弄人,苏韵本来掐得刚刚好的时间被打乱,她到达宁县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四十五,距离孟清淮的生日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她火急火燎地冲出高铁站,在路边随便打了一辆车,催着司机朝家赶。
司机看她着急,一边加马力一边问她:“大晚上的还这么急,有啥急事儿啊姑娘。”
“给人过生日呢,高铁晚点了。”
“过生日?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给我哥过。”
“亲哥?”
“呃……也不是。”
司机一笑:“还说不是男朋友。”
她额角抽了抽,没再和司机多说什么,只让他专心开车,但距离实在太远,哪怕是紧赶慢赶,到达别墅的时候,时间也已经滑出十二点很远,已经远不属于七月十五的范畴了。
苏韵没有带行李箱,发出的动静很小,她悄无声息地进院子开门,客厅的过道里,阿姨习惯性留了灯,她借着微弱的光,在门边的垃圾桶里看见了蛋糕的残骸,那昭示着孟清淮生日的结束。
但从蛋糕盘子的数量来看,陪他过生日的人还是挺多的,有家人陪着他,他说不定……并没有想起自己?
苏韵这么想着,心安理得了不少,她先回了自己的卧室,从书包里找出自己给孟清淮挑的生日礼物,这才推开落地窗,从两个房间衔接的阳台走去了孟清淮的卧室。
孟清淮的卧室窗帘拉得很严实,但他似乎还没睡觉,从窗帘缝隙里,渗出一线莹白色的光,笔直地将阳台切割成长短不一的两边。
苏韵小心翼翼地拽住了他的落地窗框,轻轻滑动,撩开窗帘一角悄摸朝里看。
床边桌边都没看见人,卫生间的灯倒是亮着,苏韵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于是光明正大地走进了他的卧室。
手机突地在衣服口袋里震动,苏韵疑惑这个点了怎么还会有人给她打电话,她摸出手机一看,这个电话是孟清淮打来的。 ???
苏韵就站在他的门外,但她没有挂断,反而有些恶作剧似的接了他的电话。
“喂?”
她没有压低声音,但孟清淮不知道在卫生间里弄什么,水声吵得很,基本没可能听见她的声音。
“小淮?”苏韵道:“打电话过来怎么不说话?”
寂静须臾。
“小韵,你睡了吗?”他声音很轻,轻得几乎难以辨认,像是有些怕扰了她的清梦。
苏韵道:“我要是睡了还怎么接你的电话,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假装完全忘记了他的生日,等着孟清淮主动提起。
但他没有提。
他这一通电话,就像是误触了一样短暂,在听苏韵说了短短两句话之后,他就准备打退堂鼓。
“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小心按错了,已经快一点了,小韵你快去睡觉吧,不要熬夜,晚安。”
他丢给她这么几句话,然后陷入沉寂,像是挂断了电话,但苏韵紧紧盯着屏幕,他并没有挂断,通话时长仍在一秒一秒地延续。
苏韵挑眉,有一点猜中了他的心思,但她坏心眼地没有如他所愿,而是反手按下了挂断键。
卫生间里的水流声乍然停歇。
磨砂门板上,某人的轮廓逐渐清晰,咔哒一声,门被推开,孟清淮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韵眉梢眼角染上了一抹戏谑的笑意,准备见证一下他被自己吓到的样子。
但在看清他之后,她脸上的笑意骤然僵硬。
她本已经堵在嗓子眼的生日祝福硬生生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她就那么僵在他面前,看着他。
孟清淮在哭。
他握着手机,哭得很厉害,但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眼泪在顺着脸颊往下淌,源源不断,眼睛红得可怕。
房间里突然出现一个大活人,任谁都会被吓一跳,他却没有被吓得后退,而只是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苏韵,像是被抽掉了发条的玩具,只在一个劲地掉眼泪。
苏韵手足无措。
她有几分窘迫地想要开口说话,想要问他在哭什么,想要安慰一下他,但她一个字都没吐出去,就突地被人撞了个满怀,孟清淮抱住了她。
携着水汽的身体就这么把她环绕,苏韵差点被他撞倒,退后两步稳住了身体,也下意识搂住了他。
“小淮……”
孟清淮的眼泪并没有停歇,他抱着她,瘦削的肩膀在颤抖,眼泪全部蹭到了她的头发和衣服上,苏韵能够猜到他为什么哭,她心里登时五味杂陈,探出手摸到了他冷冰冰的脸,抚开了他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