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不好。
但奇怪的是,让苏韵失眠的原因不是第二天要去找秦璋,而是孟清淮。
她在气上头的时候,总会说一些最扎人的话。
即使她知道那样不好,但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她骂了孟清淮。
这么多年,除了小时候不懂事会在生气时骂他傻子,她后来好像从来没再这样骂过他。
孟清淮会生气吗?
他还在门外吗?
明天早上会来叫自己吃早饭吗?
苏韵辗转反侧,熬到了八点。
她准时打开卧室门,闻到了厨房飘出来的香气。
孟清淮系着围裙的身影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她走到了厨房门口,立在墙边一动不动。
显然吓了孟清淮一跳。
少年在转头时看见她,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碗,不知所措地擦了擦手,嘴角嗫嚅着垂眼想要说什么,苏韵没让他说,端走旁边热气腾腾的早点:“早上好,我端走了哦。”
孟清淮一愣,盯着她的背影,眼眶突地发红。
连带着胃里的抽痛都好了不少。
小韵原谅他了。
他正要解下围裙,突地,客厅传来一声尖叫。
孟清淮奔出去:“怎么了小韵?”
苏韵惊恐地盯着自己的鞋底:“哪哪哪哪里来的血!”
少女鞋底的血迹已经凝固,但可以看出来,有很多,包括她的房间里,都有血红的鞋印。
见她似乎还没发现房间里的鞋印,孟清淮唇色发白:“应,应该是我买回来的鸭血。”
他连忙把自己的鞋换给苏韵,拿出拖把,反复几趟,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
苏韵惊魂稍定。
看着孟清淮弯腰忙碌的背影,她突地意识到什么:“小淮,你是不是瘦了很多?”
孟清淮的呼吸声稍重,抹了抹鬓角的汗:“有吗?可能,可能是肌肉变多了,我最近在家里没有事情做,经常会出去运动。”
苏韵狐疑盯着他:“你做什么运动?医生不是说你不可以做剧烈运动吗?”
孟清淮呆了一瞬,声音越发地小:“我跟着楼下的叔叔阿姨打太极。”
苏韵立马弯了眼睛,笑道:“真的啊?”
孟清淮见把她逗笑了,心里像是被软软的羽毛挠动。
他想和苏韵聊一聊学校的事情,但他对大学生活一无所知,亦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想了半天,只能问她:“昨天和小韵待在一起的男同学,是小韵新交的朋友吗?”
提到这个,苏韵脸上的笑立马僵住。
她哀哀怨怨地看了孟清淮一眼,在孟清淮无辜的眼睛里叹了口气。
但她很快意识到什么。
孟清淮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要她教给他,他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即使不理解,他也会听她的话。
于是苏韵清了清嗓子:“那是我喜欢的人。”
孟清淮藏在桌子下的手抓紧了衣袖,仿佛本能地因为这一句话而感到痛楚,他复述道:“喜欢的人?是,和我一样的吗?”
小韵也喜欢他的。
苏韵举起勺子摇了摇:“NONONO,小淮,我对你是对亲人,对朋友的那种喜欢。但是对学长呢,是爱情,爱情你明白吗?”
少女的脸上洋溢着一点憧憬,那是孟清淮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不明白。
“那是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苏韵笑道:“啊……这个怎么说呢?都一样喜欢?毕竟是不同种类的喜欢嘛。”
孟清淮不知道喜欢还要分种类。
他只是看着她:“我和他在小韵那里,是一个分数的喜欢吗?”
“是吧。”
可是小韵在他这里,是独一份的,满分的喜欢。
苏韵吃完饭,和孟清淮玩拼图玩了一整个上午,终于熬到中午,她自告奋勇地洗了碗,哄孟清淮去睡觉。
孟清淮答应了,但一会儿进厨房接水,一会儿找拼图,一会儿又要找药吃。
他不睡,苏韵就没办法去找秦璋。
孟清淮认死理儿,他周末是一定要跟着她的。
苏韵只能搬出孟父孟母两座大山:“你再不去睡觉我要和你爸妈打电话了,你不听话的话,我让他们把你接回宁县。”
在苏韵的注视下,少年小小声,带着祈盼:“还差一点点……”
“一点点也等醒了再拼,就睡一个小时。”
孟清淮只能放弃,定好闹钟睡觉。
二十分钟后,苏韵蹑手蹑脚地进了他的卧室。
盛夏,没开空调的屋内有几分燥热,阳光顺着窗台洒向床单,落在少年的发丝上,苏韵屏息凝神,走到床头,在那轻盈的呼吸声中,将闹钟关了。
孟清淮背对着她,身上还盖有被褥,苏韵放下闹钟,瞧着都替他热,于是伸手去撩开他的被子,却在手指贴过去时,
无意蹭上了耳廓。
好冷。
孟清淮生出来就有五劳七伤的毛病,从小体弱多病,体温常年也是低的,苏韵没怎么在意,但还是没再去动他的被褥,反而扯过一旁的薄毯给人盖好了漏风的地方。
做好一切,她在屋里留下纸条和药,反锁了门,这才偷溜去学校。
林荫路的风带着暑气,苏韵一边朝男生宿舍走一边大脑飞转,思索着要怎么和学长说昨晚的事。
好巧不巧,刚走进宿舍大门,还在宿舍园里,就和秦璋撞了个正着。
穿着球服的男生帅得晃眼,正在开自行车锁,篮球就塞在车前筐里。
“学……”
“秦璋!快点的!”
一阵风掠过,还没等苏韵反应过来,秦璋便骑着车从她眼前过去了。 !
没认出来?
苏韵连忙转身,喊出声:“学长等等!”
她这一喊,好些个男生转过来看她,秦璋缓缓地刹住车,看向追过来的女孩:“有事?”
孟清淮昨天果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苏韵一时拿不准,支支吾吾地看了看围着凑热闹的秦璋室友:“我,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吗……”
路姚远十分识相,立马扯着几个看热闹的哥们远离现场,笑着朝秦璋比了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
秦璋:……
他垂眸看向苏韵,再次重复道:“有……”
“有事!”苏韵抬头,言辞恳切:“好友不是我删的!昨天晚上的消息也不是我发的!”
秦璋微愣,不待他问,苏韵先一步交代:“是我哥哥!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删你,学长,你昨天和他说了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哥哥?”秦璋挑眉,低声喃喃:“原来是哥哥……”
不知怎么的,苏韵竟然从他的自言自语里听到了一丝放松。 ?
不过很快,秦璋便反应过来:“你不是一个人住?”
苏韵低低地“啊”了一声,飞快解释:“昨天周末,他正好我这里看看我。”
“这样。”秦璋点头,清了清嗓子,苏韵还在等着他给自己看聊天记录,秦璋却道:“没什么,没发别的,我只是问了你一句睡了没。”
他当然不会告诉苏韵,他昨天发的三千字小论文。
从他是怎么对她一见钟情,到因为心脏病而自卑不敢追求她,再到听说她也暗恋自己的心路历程。
他秦璋就是死了,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再发一遍。
苏韵讷讷地“哦”了一声,主动把手机递了出去:“那学长,……重新加上可以吗?”
秦璋瞧着女孩有些紧张的表情,眼底漫上逗人的坏心思:“可是小韵哥哥那边……”
一声小韵,苏韵耳廓瞬间爆红,她一边佯装热得受不了一边拉扯衣襟:“我和哥哥说过了,他昨天其实是搞错了,他不知道我们是校友。哇,好热的天气,把我耳朵都晒红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秦璋忍了笑意,麻利地加上了女孩的微信,他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有别的事情要做吗?如果不忙的话,陪我去个地方?”
“没有。”苏韵心底兴奋,但依然木着一张脸,坐上车。
秦璋唇角微勾:“手抱紧一点,我车速很快。”
苏韵慢吞吞地把自己贴了过去,搂住了男生劲瘦的腰腹:“好……”
她没想到的是,秦璋带她去了医院。
虽然高中时便听人说过秦璋患有先心,但她一直以为那是谣言。
“要看看吗?”秦璋手里提着一袋报告单,问她。
苏韵从进医院拿体检报告,到出来,一路都是懵逼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