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对一个烂仔产生零星期待,任月就该知道早晚会失望。
任月冷着脸,“你说让我把你当好人。”
“我是好人。”如果是抽血那晚,方牧昭听到这句话,说不定直接捏住她的手。
任月:“我老子大概也觉自己算个好爸爸。”
方牧昭:“我只是开车,没做其他事。”
在任月听来,方牧昭和任开济狡辩的语气一模一样。
“我去干活了。”
这次仪器没报警,任月生硬丢下一句,转身走到一排仪器后忙活。
天光大亮,任月插上电单车锁匙,顺手摘了半氧化的白兰花,直接丢草坪。
白兰花再冰清玉洁,接触空气久了迟早枯萎、腐烂,人也一样。
任月骑车离开医院。
全程走了约三分之一,有一段路贴着翠田河,往日这段路最为凉爽。
今早却堵得水泄不通。早高峰只堵汽车,不至于堵电单车。
任月跟着前面的车龟速前紧,磨磨蹭蹭,挤到约莫河道中央对应的地方,栏杆边挤满了人,各个朝河边探头,议论纷纷。
路边下河岸的路口,一个警察正在拉警戒线,另外警察不断赶人,举着录音喇叭提醒不要聚集。
任月心底发毛,在医院工作久了,养成听八卦习惯,耐不住竖耳聆听。
嘈嘈杂杂,只捕捉到碎片信息。
好惨,可怕,死透……
横竖走不动,任月盯住一个不断重复散播消息的大姐,问:“姐,这里怎么那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
大姐:“噢哟,捞起来一条死尸,太吓人了。”
第10章
任月在租房床上辗转反侧,堵车闹哄哄的一幕,还在脑子里回响,隐隐掺杂着任开济曾经的一句话:父女连心,天然默契。
孔珍也跟任月说过,血亲之间存在一定的心灵感应。她之前有一天早上莫名心慌,提不上劲,总感觉要出事。然后打电话回老家,才知道任月外婆摔了一跤,留下股骨头坏死后遗症。
任月还笑话孔珍迷信,用医学生视角解释她早上赶着送弟弟上学,没吃早餐低血糖。
孔珍执着说,等任月到了她的年龄就懂了。
任月只活了孔珍一半岁数,隐约出现相信玄学力量的苗头。
今晚还是夜班,任月找出眼罩,逼自己先补眠。
下午睡醒,微信多了一条未读消息。
万修:今天上班吗?
月牙儿:一会夜班,刚睡醒,怎么了?
某个也是临床的大学男同学从老家过来海城,想跟老同学聚一聚,基本都是当年去过他家玩的那一批。
万修问任月什么时候有空。
月牙儿:明天下夜班,晚上可以。
万修:好,你还住以前那边么?
月牙儿:嗯。
万修:还以为住得近可以一起走。
月牙儿:到时你发我定位。
万修:OK。
任月比他们早毕业一年,工作后联系渐少,只知道那位男同学回老家发展。她跟万修又问了一会男同学近况,才起床出门。
专业的熟悉感唤回任月对生活的感知,上班,聚餐,忆往昔,这才是一个24岁女生该有的正常生活,而不是跟来路不明的烂仔纠缠,忧心翠田河的死尸是不是熟人。
任月下夜班后,收到万修的微信消息:上次的桑拿鸡店如何?
月牙儿:看你们,我都可以。
万修:怕你吃腻。
月牙儿:就去过两次,味道挺好的。
万修:那就行,从你那过去方便么?
月牙儿:可以,我骑电单车。
万修:晚上见。
月牙儿:好。
任月发完微信,面无表情,跟审核检验结果一样。
想到桑拿鸡,任月回到聊天列表,滑动了好几屏,点进泥猛的聊天框。
同样的约饭主题,原来和不同的人风格如此大相径庭。
只有泥猛才会开电单车没电的玩笑。
任月没头没脑笑了声。
当她开始莫名其妙翻聊天记录,回忆仅有的对话,说明她要不无聊得要紧,要不就是想这个人。
任月没了笑容,扔下手机去冲凉。
傍晚,任月骑着满电的电单车抵达桑拿鸡门口。
“小月!”万修站门口抬手,迎上来几步。
任月脱下头盔,捋了下压乱的鬓发,锁好车走过去,“我最后一个了吗?”
万修:“他们还在路上,下班高峰,有点堵。
许是故地重游,任月脑袋里又闪过跟方牧昭来吃饭的流程,没有特地比较,不同的细节一个一个自然往外蹦。
万修打断她的浮思,“门口比较热,要不你先进去,桌子订好了。我站这等会,怕他们找不到。”
这一条街都是各种饭店,招牌灯箱眼花缭乱。
任月站着没动,“我也等一会。”
说话间,一辆货拉拉从门前马路开过。
任月从右盯到左,光线昏暗,车牌模糊,不知道是不是方牧昭那一辆。
她又出现迷迷糊糊的第六感,总觉得是……
万修疑惑:“看到人了?”
任月摇头,“没有。”
应该不是。
晚上开货拉拉应该接不到什么单。
等了十来分钟,其余四人都来了,从老家回海城的男同学还带了未婚妻。
话题自然由此发散。
他们这批人二十五六岁,除了在攻读硕博的一位可以用学业当挡箭牌,其他人工作稳定,都到了父母眼里该成家的年龄。
桑拿鸡开锅,气氛随着水蒸气更上一个台阶。
老家来的男同学拉过未婚妻的手,有意无意把玩,笑得合不拢嘴:“我们爸妈都认识,属于那种小时候听过有这么一个人,没见过面,缘分到了一介绍就互相看上了。”
他的未婚妻自然向他偏头,不好意思笑了笑。
万修:“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很好啊!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快了快了,到时我们结婚,你们可都要来,”男同学话锋一转,“万总,你呢?”
万修:“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不是跟任月一个医院么?”
万修的耳朵比目光先有反应,豪饮一般,瞬间红了,只仓促瞥任月一眼。
另外两位同学交换眼神,露出暧昧的笑。
任月不懂恭维,这样的场合一般充当听众,合格又不起眼,没想到焦点还是落到她身上。
她接过话茬:“是啊,我等万总给我介绍年轻有为的男医生。”
男同学的人生大事有着落,特别热衷点鸳鸯谱,松开未婚妻的手,哥俩好地揽过万修肩头,虚托他的下巴。
“任月,你跟我们万总多有缘,小学和大学同学,老家在一个地方,现在又在同一个医院工作。我把我们万总介绍给你,你看行不行?”
万修吓白了一张脸,又羞又恼,“你别乱说话,小月容易害羞。”
任月冷笑:“你今晚还没开始喝啊。”
男同学:“你就说,觉得我们万总怎么样?”
另外一位女同学帮忙解围:“看样子,我们小月心有所属,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男同胞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男未婚女未嫁,货比三家再做决定。”
任月笑话他:“说大声点给你女朋友听听。”
男同学的未婚妻比较给力,眼神到位,中止了小风波。
女同学正经问任月:“你家里会催你么?”
任月:“提过,不算催吧。我妈忙着我哥的婚礼,还没功夫操心我。”
万修:“小月,我怎么没印象你还有一个哥哥?”
当时他们都在村里念小学,学生不多,谁家还有兄弟姐妹在上学,基本有所耳闻。特别是哥哥姐姐在同一学校的,都会报出名号,让他们罩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