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视野漆黑一片,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勉勉强强能看见江砚舟的侧脸轮廓,像用极深的墨勾勒出山峦的曲线,漂亮到让人惊艳的线条。
他看起来很疯,却又无处不在地露出温柔。
良心越来越不安,苏念柠拼命抑制自己再想下去。
不知不觉睡着,夜半忽然被江砚舟的动作惊醒,苏念柠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能感觉到他出了很多汗。
“江砚舟?”苏念柠热得难受,想要将他推开,他却抱得更紧,呼吸急促,像是被梦魇住。
苏念柠又叫了一声,江砚舟全然没听见一样,只是抵死抱住她。
她使劲腾出一个手来,在黑暗中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他额上的虚汗和紧皱的眉头。
“江砚舟,
你梦见什么了?“苏念柠问他。许是他此刻的状态太脆弱,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轻。
江砚舟没有回应,但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在渐渐平稳,眉头也舒缓下来,抱着她的力道也放松。
苏念柠松了一口气。
好歹不是半夜突然掐她脖子。
*
混沌的夜色过去,苏念柠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客厅处有不断递减的日光朝卧室方向漫过来。
她动了动身体,也许是昨晚睡觉姿势原因,四肢觉得乏累,她伸了个懒腰,手朝旁边伸出来,身侧空空如也。
才想起身边理应还有个人。她起身张望,却不见江砚舟的身影。
人呢?
脚步声从客厅方向传来,江砚舟手里握着手机,脸色很难形容,有嘲讽,但沉郁,更多的是一些很难看清的情绪。
“柠柠。”他说,“江康平死了。”
苏念柠缓缓瞪大眼睛。
她亲眼见过江康平的状态,确实随时准备撒手人寰,但在清晨猛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吃惊。
“我回一趟长京处理丧事,你先回家,我让私人飞机送你。”江砚舟清晰有序地做出安排。
苏念柠张了张嘴,又气馁地收声。
她差点脱口而出的是,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接你,等我。”江砚舟转身又去往客厅打电话。
苏念柠坐在床上曲着腿,心烦意乱地抿了抿唇。
她想说,她没有答应他什么,不需要他来接,但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他风平浪静井然有序的表象之下,他真实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如愿以偿回到家,苏念柠的心情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江盛集团前任董事长去世的消息,官方账号发了讣告,按理说,这种级别的人离世,为表悼念,会买一个热搜,但这件事处理得很低调,除了行业内相关人员,其他人一概不知。
赵西岚自然也知道,过来问苏念柠详细情况,苏念柠没办法将在病房看到的经过说出来,容易引发误会,她只说,去探望的时候,江董的身体就不行了。
赵西岚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问她跟江砚舟相处的情况。
本来攒了一堆坏话要说,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拆江砚舟的台,有一种背后捅刀的坏劲儿,苏念柠想了想,才说:“再看看吧。”
“也是。”赵西岚不了解这父子俩儿的情况,幽幽说道,“江家刚办了白事,短期内没办法大张旗鼓办婚礼。”
“……”苏念柠被噎住,“妈,八竿子还打不着呢。”
赵西岚只是微笑:“先处着吧,我看他是真的很喜欢你,那边丧事还在办,该推进的事情一点也没耽误。”
苏念柠没有问什么是该推进的事,但大概能猜出,是两个集团的框架合作协议。
赵宛得知苏念柠回了杭宁,特意飞来找她,追问那天在酒吧的事,得知江砚舟聘礼都下了,发表看法: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我看你对他还是有感情的,怎么就没答应呢?”
“我对他还有感情?”苏念柠揪住了重点,“你怎么看出来?”
“我两只眼睛看的啊,大姐!”赵宛没好声好气,“你自己什么性格自己不知道吗?要是不喜欢,别说被他带走,碰你一根手指头你都要抄家伙的。”
苏念柠被怼得哑口无言。
赵宛没说错,她确实……
苏念柠垂下眼睫,浓郁的悲伤落在眉头:“可是宛宛,是我丢下他的。”
“什么?”赵宛不了解全貌,无法将事情都串联起来。
“我把他丢下了,又怎么敢确信,他回来找我,是因为爱呢?”
第41章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41借刀杀人……
江康平的丧事办得低调却处处到位,几乎整个京圈的权贵都出席悼念。
在外人看来,江砚舟作为江家长子,不仅在老江董重病之时,以顶梁柱的姿态扛起重担,接手集团之后,股价到达十几年来的高点,是资深业界人士都得刮目相看的行业新贵。
“他当初欺骗你身份,有点恶趣味,但你也甩了他,两人算是扯平了。”赵宛掰着指头分析,“他个人实力毋庸置疑,在上任稳住集团之后,第一时间就来下聘,是个重情义的人,而且你看,他给他父亲办的丧事,多低调,多稳重,要是换成别的不靠谱的二世祖,守不守得住这江山都难说。”
苏念柠发现,江砚舟在外的风评,与他本人大相径庭。
他把自己的形象经营得毫无破绽,若不是她亲眼目睹,她也会被迷惑过去。
没办法将看到的真相和担忧说给赵宛听,苏念柠只是望天,时不时叹气。
“你是不是在担忧江砚舟?”赵宛语出惊人。
“嗯?”
“我看你跟我聊天都魂不守舍的。”赵宛撑着下巴分析,“不过按照常理,他家里出了事,你可以过去看看他,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他支持,你们的感情会更持久哦!”
“……”苏念柠默默撇开视线。
按照江砚舟对江康平的恨,现在这个时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还是最得意的时候,真不好说。
她这几天,不断回想起江砚舟告诉她江康平去世时的神情,细细想来,那些很难形容的情绪,是茫然,是滔天的恨意突然之间找不到落脚点。
赵宛回鸣海后,苏念柠觉得烦闷,开车出去兜风。
市区交通堵塞,她选了一条郊外的路,目的地定在郊外的景观山,要是幸运,还能看见落日。
快速路,车辆很少,苏念柠车速保持在80左右,驰骋的快感稍稍让她觉得放松。
朝左后视镜瞥一眼,见跟在后方的车突然朝左变道加速,判断它想超车,她习惯性将车速降了一点,以防一些急性子刀片超车蹭到她的车。
那辆车加速很猛,一溜烟从她左侧超过去,却突然打急转弯,旋转180度调转车头,猛然朝她冲了过来!
苏念柠想要变道躲开,却已来不及——
一声碰撞的巨响,安全气囊猛然炸开,把苏念柠砸震得脑袋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静止,苏念柠短暂眩晕之后,听觉慢慢恢复,听见有砸玻璃的声音。
她挣扎着眼皮努力想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她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将手从碎玻璃窗伸进来,把门打开,紧接着,口鼻被什么捂住,瞬间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苏念柠嗅到一股股铁锈的味道,她似乎是在坐着,但四肢被紧紧束缚,粗糙的绳子暴力将她缠住,火辣辣地疼。
“你醒了?”一个很陌生的男音传来。
苏念柠原本还想装睡,探听更多,却被对方察觉,她只能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毛坯状的房间,四处通风,角落里堆着看不出用途的大块锈铁,以及,眼前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男人。
他的手臂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像是被利刃割破,血痕已经干了,他也没有处理伤口,就这么放着。
绑架?
第一时间跳出来这个念头。
他手臂上的血迹,估计是砸碎玻璃之后,把手伸进来开门的时候被车窗碎玻璃划破的。
“你……”苏念柠出声,嗓子异常干哑。
年轻男人冷笑一声,抬了抬下巴:“你是苏念柠?”
有名有姓,就是冲她来的。苏念柠没回答。
“别以为不吱声,我就奈何不了你。”男人左右张望,从角落里捞起一条生锈的铁棍,扬武扬威地往地上敲了敲,“我不会像江砚舟那样怜香惜玉,你不回答,就来一棍,打得皮开肉绽,我真迫不及待看到江砚舟看到你满身伤时的表情。”
江砚舟!
苏念柠骤然间联想到了什么。
这个人不是冲着她来的,是冲着江砚舟来的!
“我是苏念柠。”苏念柠识时务者为俊杰,对方既能跟踪她,一定是掌握了基本信息,“你是谁?”
“是我在问你,哪里有你问话的资格?”男人捏起苏念柠的下巴,眯起眼睛将她细细打量,“果然长着一张好脸,难怪江砚舟这畜生念念不忘,不过再漂亮也不过一张脸,乡下来的狗东西就是没见过好的,漂亮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还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追吗?”
苏念柠被他的指
骨捏得生疼,脑子却在疯狂转。
根据这个人目测的长相、年龄,以及说话的信息,那么恨江砚舟,还瞧不起他的来历,她猛然想到一个人。
“你是……江砚舟的弟弟?”
“谁是他弟弟?!”江季源被这句话激怒了,破口大骂,“他这个杂/种不配!”
恼怒,就是承认。
知道了身份,就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慌乱。
苏念柠忍着全身上下的痛:“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江季源挑眉,“他逼疯了我妈,抢了我的家产,我当然是要他把抢走的东西都吐出来!”
“你的凭借是什么?”苏念柠面露困惑,“我吗?”
制造车祸把她的车逼停,把她迷晕绑到这烂尾楼里,大张旗鼓作奸犯科,拿着一张莫名其妙的牌当王牌,竟然妄想江砚舟能将家产拱手相让?这个男人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她想起江砚舟对他这弟弟的评价——无药可救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