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咛闭了闭眼。
谁让陈叔那天忽然提起黎雅学要放春假了,这几年的假期,他都是约着同学一起去各国周游,如今各个洲都玩了个遍,于是今年决定带同学来亚洲国家玩。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陈叔便小心翼翼地试探,要不让雅学少爷回来住几天。
方咛很肯定,她当时的表情只是稍稍愣了一下。
然而那晚那人就直接问她。
“想他了?”
他刻意停了挺进的动作,让她说实话,无辜的同时,方咛也有些生气,人的脾气乖顺到头总会犯倔,于是回了他一句。
你何必明知故问。
其实不应该那么说的,反正这几年顺着他都过来了。
今天的晚宴,嘉宾名单属实超过了她的预计,有几个人是真冲着慈善拍卖,又有几个人是冲着结交她来的,她有自知之明。
虽然有些后悔那日的顶嘴,方咛咬咬唇,还是放回了手机。
从前对那人的父亲,向来只有她耍小性子的时候,她也很享受被男人纵容的感觉。
她一直以为父子俩很像,直到这几年相处下来,她才发现那人的脾气远比他的父亲阴晴不定。
脸上越是笑眯眯,心中越是难揣测。
方咛的心里除了对今晚的场面有些应付不过来的疲倦和无措外,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气闷。
整理好心情,走出洗手间,此时大屏上正在拍卖一件宋代的瓷器,方咛刚坐下,工作人员便小跑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方咛睁大眼。
工作人员又将十几分钟前刚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视频递给她。
“董事长在机场,被蹲守的记者刚好撞见了。”
这段视频不长,背景在机场,镜头显得匆忙,但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男人挺拔斯文的身形。
而立之年已过,除了气质,连走路都愈发沉稳,深色西装、银框眼镜,旁边是同行的两个保镖,阔步在人群中实在惹眼。
记者和摄影们飞奔过去,手里的话筒恨不得直接伸到男人英俊的脸上戳出洞来,被保镖一把拦下。
记者们不死心,重复叫着黎先生。
黎雅博被迫停下脚步,并不生气,甚至好脾气地让保镖退后。
他微微垂眼,隔着镜片瞥到话筒上的标志有几个是大陆媒体,体贴开口。
“抱歉各位,我赶时间,有什么问题请长话短说,我尽力回答。”
记者立刻问,赶时间是因为要赶今晚在文化中心举办的慈善拍卖会吗。
“是的。”
“但据我所知,这次拍卖会是由您父亲的妻子黎太全权负责,是黎太要求您一定要出席拍卖会的吗?”
黎雅博语气温和:“没有什么要求不要求的,既然是一家人,我当然要来捧场。”
“这么看,您似乎跟黎太的关系还不错?”
“当然,毕竟是一家人。”
记者继续追问:“那听说慈善会主席的位置,就是您帮黎太竞选到的?”
黎雅博挑眉。
转瞬,他看向提问的记者,温和的眼眸中情绪不改,好笑反问道:“竞选的时候我又不在场,怎么帮呢?”
记者一时无言。
装糊涂,故意听不懂问题的含义,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最常用来对付记者犀利发问的招数。
又有记者锲而不舍地问,您跟黎太关系这么好,除了您父亲这层关系外,就没有别的原因吗?
黎雅博脸上的微笑愈发浓了些。
“那各位觉得除了我父亲的关系外,我和她关系好,还有什么原因?”
“……”
这一刻,记者们真的很想把话筒塞进他嘴里。
从不肯定、也不否认,永远模棱两可,永远一副笑眯眯配合采访的模样,可永远也问不出来什么。
叫人又是心痒、又是想要追根究底。
面对他,总会让人感觉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都打不到他的痛处。
这时候黎雅博又非常冷幽默地替沉默的记者们想到了一个原因。
“可能是母慈子孝吧,所以关系好。”
“……”面对如此厚颜无耻的装模作样,记者们更沉默了,只能干笑。
方咛也抽了抽嘴角。
在哪里慈,在哪里孝?在床上吗?
这几年,很多次的情迷中,黎雅博叫过她咛咛,叫过她亲爱的,也叫过她BB,甚至偶尔还会在她配合高潮时失控哑声叫她好孩子,可从来没叫过她妈咪。
当然方咛也不想听,除了怕折寿外,也怕吐出隔夜饭。
第44章
然而记者们没那么容易死心。
黎雅博见招拆招,那他们就换个问法。
“黎先生工作这么忙,不知道在感情方面有没有好消息可以分享给我们?”
男人微微一笑。
“我也很希望能有好消息跟各位分享,可惜目前真的没有,平时工作实在太忙了。”
……
“这种事情要看缘分。”
……
“近两年没有结婚的打算。”
实在无趣,这样的回答,记者们已经从太多富豪和明星那里听到过。
“多谢各位关心,今天就到这里,我真的赶时间,下次有机会我请大家喝茶。”
男人的嘴角始终带着最温蔼的笑容,而后迅速看了眼保镖。
保镖立刻上前,将记者们挡开。
其中一个男记者找机会问出最后一句。
“那家人那边不会着急吗?”男记者说,“比如黎太。”
黎雅博眉梢轻抬,除了看清男记者的脸,也看清了他手中话筒上的台标。
港城有名的媒体周刊,难怪普通话说的不太标准。
趁着黎雅博分心的几秒钟,男记者乘胜追击:“还是说因为黎太她太年轻了,所以管不住您呢?”
这句话中含义太多,黎雅博从容反问:“男人,边个唔锺意后生嘅,我爹地锺意,唔通你唔锺意?(男人谁不喜欢年轻的,我父亲喜欢,难道你不喜欢)”
男记者丝毫不慌,立刻说。
“我梗锺意了,嗰黎先生呢?(我当然喜欢了,黎先生你呢)”
在保镖关上车门前,黎雅博歪头,弯起唇,眼里也含着同样的笑意。
“我梗都係。(我当然是)”
彬彬有礼地承认了作为男人的劣根本质,他同样贪图女人的年轻与美色。
……
视频下全是各种猜测。这几年,多亏男人偶有兴致的白话教学,方咛的白话进步不少,也大致看得懂这些非书面形式的口语评论了。
翻了几条后,方咛退出,将手机还给工作人员。
拍卖还在进行着,她却没什么心情思考艺术品的身价。
工作人员见太太的脸色不大好,小心询问怎么了。
明明今天到场的嘉宾,来打招呼的,几乎每个人都问了董事长为什么没在。
太太今天忙活了一整日,还以为太太也是期待董事长过来的。
可太太说没事,语气平静地让他留意董事长什么时候到,叫几个人去准备着,工作人员便也没再继续问。
只能任由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疑问在心间盘旋。
都说黎氏口头紧,但他们也不过是领工资养家糊口的普通人,又怎么会真的清楚董事长和太太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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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晚宴的嘉宾们也得知黎董要过来,已经打好了腹稿,待会儿黎董过来,他们第一句话应该是什么。
直到拍卖即将来到最后一件物品,这场慈善会背后真正的东道主终于姗姗来迟。
最后的拍卖品是一只冰阳绿的翡翠玉镯,是这届慈善拍卖会的珍品之最。
大屏上显示,这只手镯的捐赠者是黎方咛女士。
为了不耽误拍卖流程,黎雅博没有声张,低调地一路被礼仪领到前排圆桌。
礼堂很大,路过时也有眼尖的人看见了,推开椅子就要起身,被男人轻声示意等拍卖会结束再寒暄。
原本坐在方咛身边的嘉宾忽然起身,方咛不用看,也知道他在给谁让位置。
她没有回头,仰着下巴,目光专注地盯着台上的那只手镯。
而黎雅博同时也看到了她那修长的后颈处,两缕极细的发丝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