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知雨惊讶地扬眉:“哟嚯——记这么清楚?”
舒栗:“你也不赖。”
他反扣住她的,没有嵌入指缝,只是盟誓般与之交握:“变得温暖是因为握到了温暖的手。”
温暖是会传染的,就像童年梦乡里,会用大耳朵飞起来的灰粉色小象。他站在它下方,仰视朦胧的它,迎面而来的气流就像此时的风,头发扑簌在额头上,他痒得咯咯笑。
“完了!”身畔的女生惊声,“光顾着温暖来温暖去,我们的臭豆腐都冷了!”
“都怨你。”相连的手搡他腰侧一下。
迟知雨以牙还牙,抵回去捏她腰边的肉,他们不愧是天生一对,痒痒肉都生在相近的位置,她忍俊不禁,随即藏远上身。
迟知雨把她扯回来,眷念地摩挲着她手心。如果不用出国就多好,如果他已经毕业了多好,如果每周只有二四六多好,如果永远生活在云庭的书房多好,如果没有焦虑和谎言多好,如果他真的已经变得如她眼里一般好多好。
“今天夕阳好漂亮啊,是超级晚霞吗?我查查……有覆盖到杭城诶,明天天气肯定也很好。”
“明天周几?”
“你能不能看晚霞啊。”
“我在看啊。”
“你明明在看我。”
“就是你啊。”
“我才不当晚霞,我要当明天的好天气。”
“每一个明天吗,”瞟了眼手机,确认今天是周三后,迟知雨松口气:“明天周四,好耶,我可以过去。”
舒栗挤着眉告诫:“你不准再跟小桐抢活干。”
他拖长尾音:“好——知道了——”
—
舒栗没想到迟知雨留有后手,临近下班点,男生骑一辆单车翩翩到来,全新的,纯黑色酷车,后座显然是最新装配,闪耀着银亮的光泽。他仿佛中学时代会频繁出现在少女幻想中的神采飞扬的校草,单脚点地,勾勾手:“上来。”
舒栗惊呆:“你新买的?”
迟知雨颔首:“不告诉你。”
“又在玩什么花样?”
“送你回家啊,老开车多没意思。”
“你会骑车吗?”她慢腾腾挪过去,半信半疑。
“?”迟知雨气愤地摁铃:“我小学拿过省内骑行比赛奖章好吧,一会儿提速了,有本事别抱我的腰。”
舒栗跨坐上去,一刻搂紧他,严密地贴住:“就抱,你敢拿我怎么样,全静止状态我也抱得死死的!你有本事赶我下车。”
谁有本事。
反正他迟知雨没有。
脸颊挨着的背脊抖动好多下,回过身,批评她的姿势:“你这坐法不太对吧,人家电影里的女主角不都是侧着坐的吗?”
“这样坐安全,你懂什么,我是交通安全教育片女主角。”
“行。”迟知雨被逗笑,踩上脚踏,将自己和舒栗滑下路牙。
他们漫无目的地逃向了一片空阔的路。
离城市很远,离夕阳很近,要熔入盛大而瑰丽的红日里。太阳的寿命有百亿年,比起人类,它是接近于永恒的存在。当人类化作尘埃,太阳变成一粒死去的白矮星,无人知晓宇宙是否仍如宝石丝绒般闪耀着。
从高坡俯冲而下时,强烈的失重让舒栗张开手臂,放声尖叫。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脱轨飞出的星星。
风鼓起迟知雨的衣摆,他同样释放地笑出来。
当对明天的恐惧再一次蔓延,他能做的,就是拉长落日的时间。
第69章 第六十九颗板栗当糖纸剥裂
遇到一个好上级是什么体验?
陈语桐认为自己能很好地回答这道题,在她提出不安与不适那天过后,栗姐男友出现的频率骤降,隔天才现身。
他什么都不再插手,常窝在角落靠墙而坐,偶尔带狗过来,偶尔带书过来,偶尔玩手游,偶尔打瞌睡,安静得格外诡异,有一回他打盹差点栽下来,栗姐叫他回去睡,他摇头,继续固执地留在这。
白天他都蔫蔫的,像条缺水的萨摩耶。
但一到栗姐关机下班,他会立刻满蓝满血,兴高采烈地陪着栗姐出门,或拉或揽。
陈语桐曾尝试把自己的办公桌让给他使用,他谢绝,栗姐也说不用。
陈语桐不敢再吱声。
栗姐已为她做出让步,她不是那么无理的人。
有一些时候,她会感觉那个男生在怄气,暗自神伤。可能是她多虑,没准他就是想像骑士一样陪伴栗姐呢,但无论如何,一三五的空气都会比二四六快活许多。
有一些时候,迟帅哥不在,她也会听见栗姐轻微的叹气声,拿起手机又放下,有时敲敲打打,或发语音条抚慰,有时拿起桌角的小花,眼神涣散地盯着看一会儿,又搁回去。她猜她不是为工作烦心,因为她总能迎刃有余地疏通任何难题。
就这样“半是蜜糖半是伤”地熬到七月底,陈语桐领到属于自己的第一笔工资,她在思考要不要请栗姐与她家迟帅哥吃饭,毕竟她的存在,似乎对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不太正向的干扰了;可她也要挣钱,找份喜欢的工作不容易,她不想半途而废。
她试探地提了一嘴。
万幸,栗姐愿意前往,说今晚回去问问男友,再给她具体答复。
可当晚,陈语桐没有等来期望的回答,栗姐说她男友不一定起得来,傍晚再看。
是借口吗?
她果然被讨厌了吧。
陈语桐心情复杂地回复:没关系的,下次再约也不碍事。
—
迟知雨撒了谎,迟润青的非洲行圆满毕业,从乞力马扎罗机场回来,又逢两人赴美在即,周霁临时组局园墅一聚。
因为上回的聚餐曾让舒栗不快,他选择隐蔽此事。
六月后他就没再回过家,之前可劲儿折腾一盆小草花,隔三差五回来浇水,检查花叶健康与否。
周霁还很欣慰,儿子不在时也会帮瞧两眼,交代园丁每日关照,没想花要开了,就连盆带土地消失了,之后儿子也踪迹全无。
估计是恋爱了。
网名都改得不伦不类,但也比以前可爱活力。刚发现那天,她没敢跟他爸讲。过了不到一礼拜,迟梧新也看到了,睡前夜话提起,他问她知不知道对方女孩情况。
周霁一概不知。
跟女儿打探,她也守口如瓶,“你管他呢,反正人家女孩子人不错。”
到底哪种不错?周霁心里没底。
后来六月底,银行客户经理给她电话,她就更纳闷和好奇。
正好趁着今天饭局粗浅问问,这样想着,她手脚更利索了,跟阿姨一起下厨,款待一家人。
迟知雨在十二点到家,迟润青
还在商务车上,估摸着还有二十分钟才到家,刚进客厅,瞄见周霁要从厨房出来,他假装没看见,蹬蹬沿着楼梯上楼。
他把自己关进卧室,捶两下小学时悬挂而下的克莱因蓝沙包。
然后倒坐到书桌椅上,敞着腿,拿出手机查看置顶。目光暂停在中间的拍立得壁纸上,他弯了弯唇,退出此界面。
迟梧新差不多与迟润青同时归来。
这回他们没坐宴客厅,安排在主屋就餐。妈妈的语音电话没唤醒迟知雨,最后还是迟润青去敲门,才把趴睡的男生吵下楼。
“你怎么直接换了个人种?”姐弟并走时,迟知雨嘲谑起姐姐的新肤色。
迟润青不屑笑:“你知道肯尼怎么评价我的吗,他说我breathtaking!”
迟知雨问:“爸怎么说?”
迟润青:“他问我是不是去非洲被炮轰了。”
迟知雨低低笑两声,跟着姐姐到桌边坐下。
阿姨陆续上菜,迟梧新去地下室挑酒。周霁视线在俩孩子脸上转一圈,趁此间隙发问:“小雨你上月买了什么,刷掉一百多万。”
迟知雨愣一下:“没什么,”他瞟眼姐姐,猜测不是她泄露的:“银行告诉你的?”
“对啊,王经理打电话给我了。你这不算小额支出,她当然得知会我一声。”
迟知雨打个呵欠,托住下巴:“没什么,我女朋友要过生日了。”
周霁猜:“给她买了车?”
迟知雨脑袋倒向椅背,脸往另一侧偏,不想理会老妈的追问:“别问了。”
周霁又去看润青:“你知道么?”
迟润青给嘴上拉链:“他不想我说,我哪能开口。”
迟知雨竖起脑袋:“就手表。”
“就手表?”迟润青狐疑,据她所知,不止吧,毕竟她亲身参与过礼品竞选。
“贵的东西就手表好吧。”迟知雨给自己斟汽水,一口气灌下半杯,和老妈坦白:“我姐找的渠道,帮我调了支情人桥。”
“好吧……”周霁淡淡地应声,刚要再说什么,迟梧新的咳嗽声传来,三人不约而同噤声,当没提过这事。
周霁给他递茶杯:“少抽点烟吧。”
中年男人坐定,端察起女儿:“你看你比小雨黑了多少,上次坐在一起还差不多一个颜色呢,女孩子这个肤色好看么?”
“好看啊。”迟润青拱肩,取过阿姨的开酒器代劳:“我同学都美黑呢。”
“晒脱皮了你就乐意了,”笑瞥两眼给自己倒酒的女儿,迟梧新看向迟知雨:“你是不是瘦了?”
迟知雨把短袖捋上肩膀:“是壮了。”
迟梧新笑着呷一口酒:“脸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