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粒星
温念枔:?
江槐那天早上是看到自己哭了吗?所以……他以为季明泽会欺负她?
不对,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种时候,他突然提起季明泽,难道是在和她暗示,之前季明泽要对付他新电影那件事?
仔细想想, 应该是了。
季明泽那时候说过, 江槐的经纪人来找过他, 解释江槐早已不是星延娱乐的艺人, 陆永思做的事和江槐没有关系。
季明泽那个人, 她最了解不过。
眼睛长在头顶上, 谁也看不上, 自然是不可能“屈尊”和一个艺人道歉, 江槐心里一直有根刺吧?
更何况,《绝境盟约》这部电影对他那么重要。
季明泽忽然阻止电影上映, 这谁不气?
思及此,温念枔觉得自己应该代替那个眼高于顶的哥哥, 和江槐正式道个歉, 毕竟那件事也是因她而起。
江槐握着透明杯子的手指微微顿住,目光落向窗外的景色。
他开始后悔提出这个问题。
他和温念枔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过是同一个剧组的同事罢了, 除了不小心把她扯入自己和陆永思的战争之外, 毫无联系。
他根本没有立场问出这样的问题,太冒昧了, 谁也答不上来。
餐厅里客人很少,大提琴曲悠扬舒缓地流淌在空气中, 却掩盖不住此刻的沉默与尴尬。
片刻后, 温念枔抿了抿唇,而后静然抬眸,认真地看向他。
“对”字还卡在嘴边, 对面的男人却忽然开了口。
江槐眸光微动,“不好意思,我不该问的。”
他这么一说,温念枔觉得更加羞愧。
她连忙低下头,端起桌上的白色瓷杯,将茶递到他面前。
面色不自觉发了红,她小心翼翼地道歉:“江老师对不起,季明泽没有搞清楚就要把你拖下水,我替他向你道歉。”
江槐挑了挑眉,“替他?”
她和季明泽的关系已经好成这样了吗?这圈内,谁敢随便用季明泽的旗号?
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温念枔双手举着那杯茶,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轻轻点了点头,“他也很想亲自和你道歉,可他工作太忙了,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这一瞬间仿佛冻结。
男人乌黑眼眸盯着她,眼神中多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可他始终没有想伸出手来,接过她手里的那杯道歉茶。
他真的很生气吧。
季明泽真是害人不浅。
抬起手的时间有些久了,温念枔手腕酸痛,瓷杯里的淡色液体轻微晃动,但她依然坚持着,维持原状,等待他伸手接过那杯茶。
可是下一秒。
江槐低下头,看了眼腕骨处的机械手表,忽然站起来,“不好意思温小姐,我得走了,不能耽误工作。”
他话说完,拿起隔壁桌上的黑色外套,转身离去。
留下温念枔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好半晌,她才收回了手。
季明泽到底做了什么啊?
把江槐这么好的人逼成这样……陆永思抢了这么多次他的角色,他都可以放下一切芥蒂,和陆永思在同一个剧组拍戏。
可现在,连季明泽的一个“代”道歉都不愿意接受。
温念枔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坐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
哥债妹偿,她的道歉之路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该死的季明泽,真是她追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
温念枔回到套房,已经十一点了。
一躺在床上,她脑子里都是接下来要怎么和江槐道歉的事,要不给他送点小礼物,贿赂一下?
好像可行,先从吃的喝的送起?这样也不会太刻意。
温念枔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决定明天开始行动。
过了会儿,眼睛堪堪闭上,乔怡给她发来了剧组明天的通告,以及最新的剧本。
她撑着沉重眼皮打开第一页,瞬间睡不着了……
白底黑字的文件上赫然写着——日,外,1页;裴衡之幻觉,与虞央对话。
什么?明天就拍?
她和江槐的关系还这么紧张,怎么拍啊?
啊啊啊啊啊!
温念枔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在大床上翻来覆去。
怎么想都是季明泽的错!
不,还有陆永思,都是你俩的错!
刚才在餐厅,她还信誓旦旦地和江槐保证,自己一定会做足准备,绝不会NG,不会害他加班……现在算怎么回事?
她要是做不到,江槐肯定更不会接受她的道歉了。
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温念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光着脚丫走到客厅,打开电脑看剧本,开始背明天的台词。
*
翌日,城楼片场。
这个景明天就要拆了,全剧组转战宫苑区,所以两代人守城的戏都安排在今天拍完。
温念枔今天有两场戏,连在一起拍。
一场是和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女儿霍瑶告别,另一场就是昨天加的那场,在《朝暮行》里,她和江槐唯一的一场对手戏。
台词量不大,她昨晚苦练了一晚上,已经能倒背如流。
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情绪不到位,害江槐NG。
快三十度的天,厚重的古装戏服外面,她还裹了一件薄外套。
但是,仍然忍不住——
“啊嚏!”又打了一个喷嚏。
乔怡连忙给她递了张纸,“你没事吧念念?这么热的天你居然能冻感冒了。”
温念枔轻轻擦了擦鼻尖,“没事,昨晚把空调开太低了,你把我的药拿过来,我再吃两颗就没事了。”
乔怡不情不愿地打开袋子,将止疼药递给她,“不行,待会拍完,我和你去医院看看,你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
温念枔拿出化妆镜,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面色,随即又道:“粉饼、眼药水给我一下,没关系的,我撑得住。”
她滴的这款眼药水可以快速消除眼眶里的红色血丝,但是成分不安全,用多了对眼睛是有伤害的。
乔怡虽然很不想给她,但马上就要开拍了,也没别的办法。
片刻后,陈道海的声音在喇叭中响起,“虞央过来一下。”
温念枔站起来,循着声音看去。
江槐从另一个外景赶过来,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一套黑色的战袍,化妆师正在帮他补脸上的战损妆,几道血迹从鬓发流淌到嘴角之间,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
“导演。”温念枔走过去。
陈道海拿着剧本,讲解今天这场戏的要点,“因为是裴衡之的幻境,所以虞央的表现要稍微冷静一些,维持师父一贯在裴衡之心目中那种严肃高冷的形象,而裴衡之则不一样。这时候已经走投无路、弹尽粮绝了,是非常绝望的一个状态,明白吗?”
江槐认真听着,时不时微微点头。
看来这场戏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难度。
温念枔却紧张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
心里早已波涛汹涌,表面却依然努力强装着镇定。
她低头,一边听陈道海讲戏,一边死死盯着剧本。
倏而,剧本之上出现了一张白色纸巾。
温念枔顺着男人那只沾了嫣红血迹的手,往上方看去。
江槐仍然在认真听着导演讲戏,视线并未往她身上挪动半分,不动声色。
她接过,按压掉额头上的细汗,抬眸,再次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好的自己的情绪。
一切准备就绪。
——“Action!”
城楼前,尸横遍野,烽烟熊熊燃起。
裴衡之右手持着枪,单膝跪在地上,残破不堪的铠甲,早已沾染着鲜红色的血迹,在烈日的照耀下,颜色更深更刺眼。
他要守着这座城,不仅是因为对霍瑶的承诺,更是因为邺城是他的家乡。
过去二十年,邺城成了人间炼狱,在敌国的暴政统治下,百姓流离失所,妇女世代为奴,男子充军,无数人客死异乡。
霍瑶几乎赔上了性命,才将邺城从敌军手里夺回来。
他不能退。
二十年前,他也是在这里,在这个城楼外,被师父虞央收养,教他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