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枔眼神茫然,慢慢闭上了眼,一句话都不想说。随便吧,说什么结果都一样。
夏柠冷笑了声,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圆规和刀片。
她没有任何犹豫,掀开她破碎的校服,用锋利的刀片划向她的胳膊和大腿,拿尖锐的圆规刺入她的指甲盖。
疼。
太疼了。
温念枔咬住唇瓣,脸色惨白,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脸上全堆满了泪珠,她想逃,却又被更大的力量抓了回来,随之而来的是力道更重的殴打,更多道血淋淋的红色伤口。
嘴被发霉的抹布堵着,她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夏柠蹲下,用力掐紧她的脖颈,讥笑道,“小结巴也配和我争?”
那群人站起来,团团围住她。
他们说,“贱.货,肯定和男人睡了,要不然为什么胸会比别人都大。”
“你看她走路的那个样子,还摇屁股,交给作业都要给班长抛媚眼。”
“骚死了,还戴粉色的发夹,故意给男人看。”
她知道有人会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会说难听的话侮辱她。
可当那些话真的在自己面前说出来,她还是没办法忽略,还是觉得心里是那样难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和别的同学不太一样,她为什么会比其他人发育得快一些……
生理老师说,不应该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害怕和羞耻,这是一个人正常成长的必经过程。
但是,她还是觉得好害怕。
因为她发育得比同龄人快,同学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用最恶毒的言语定义她。
她从不敢穿合身的衣服,校服也故意买的大了几个号。夏天的体育课,阳光那么毒辣,她也只能多穿一件外套,挡住身体的轮廓。
温念枔早就没了力气,躺在肮脏的瓷砖上,她感觉自己再也站不起来。
那群人打完骂完,每人又重重踢了趴在地上的她一脚,随即从外面锁上厕所的门,离开了。
等人群走远了,脚步声彻底消失。
温念枔才敢慢慢睁开眼。
夜色很深很黑,小小的天窗里只能看到月亮。
没有人发现她,没有人救她。
他们折磨了她三个小时。
温念枔觉得时间从没有这么漫长过 ,好像已经过了好多天。
……
也许她的潜意识极度排斥这段痛苦的记忆,月亮还悬挂在天边,她还能听到学校里的声声蝉鸣,胳膊和大腿上的血还往外渗着血。
又黑又臭的卫生间里突然出现了一条黑暗的隧道,在很远之外的地方似乎有道光亮。
温念枔挣扎着爬过去,慢慢、慢慢地站起来。
她走进隧道,前方是一片浓浊的黑暗,分不清天与地。
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但她觉得,或许走到尽头,就可以摆脱痛苦的折磨。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那道光亮。
隧道尽头是她的家,那座曾经充满欢声笑语、花团锦簇的庄园。
温念枔站在院子里,鲜花的清冽香气拂面而来,她身上的伤口霎时间痊愈消失,她变成了幼时的模样。
再抬头时,微风中飘来阵阵饭香。
好饿。
她循着味道走近,踮起脚尖,轻轻推开别墅的门。
妈妈站在灶台前,弯腰忙碌着,正在做她最喜欢吃的糖醋小排。
她脚步轻快,连忙跑到妈妈身后。
温念枔还没出声喊“妈妈”。
背对着她的人就已经觉察到。
温念枔感觉到妈妈温柔笑了笑,柔声道:“我们念念回来啦,快洗手吃饭,妈妈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吃的菜。”
温念枔跑到水池边,踮了踮脚,洗干净小手,笑嘻嘻地坐在饭桌前。
妈妈端着饭菜走进,可她还没坐下,手里的糖醋小排忽而变成了难闻的蒜蓉排骨。
温念枔咬了一口,便被大蒜的味道的呛到吐出来。
“妈妈……妈妈,我、我,不爱……吃这个……”
幼小的温念枔哭喊着,“妈妈,好难……难吃。”
温之云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说了多少次,没人的时候不要叫我妈妈,我不是你妈妈。”
她错愕地睁大了眼,“妈、妈……”
妈妈变成狰狞的模样,将那些蒜蓉全都塞到她的嘴里,“我让你叫我妈妈,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烦人,我说了我不是你妈!你除了结巴,还聋了吗?”
她哭得越来越大声。
温之云的虎口钳住她纤细的脖颈,将一整盘蒜蓉排骨都塞到她嘴里,“你不是爱吃排骨吗?为什么不吃!连块肉都不会吃,早知道当年我就掐死你。”
温念枔惊慌失措地挣扎,却越来越难受,坚硬的排骨抵到喉咙口,痛苦极了。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泪水却止不住流了出来。
温念枔被大蒜的味道呛得没有办法呼吸。
温之云的嘴里还不断说着各种她听不懂的话。
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突然变成这样。
没有人告诉她,妈妈到底为什么看到她就生气?为什么只爱哥哥不爱她……
温念枔拼命地挣扎着。
眼前的一切忽然又极速消失了,冰凉的海水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没入鼻腔。
海水又咸又涩,呛得她喉咙生疼,好难受好难受……
不如现在就让她死去。
可她没有死成。
再睁开眼时,她被人抱在怀里,慢慢走回沙滩。
浪花冲刷到少年腿边,泛起一圈涟漪。
她靠在他怀里,少年的胸腔剧烈跳动着。
他的头发湿透,水滴顺着发丝跌在她眼皮上,带来微凉触感。
她缓缓睁开眼,温暖的晨光洒在他身上,脸颊上的水珠折射出淡金光芒。
年少的江槐扬起眉眼,对她笑着,是那样清俊阳光,如此时初升的朝霞,耀目夺目。
他说,“别怕,我会救你的。”
温念枔慢慢地抬起手,轻抚她的鼻尖和唇瓣。
“江槐……”
江槐微垂眉眼,在低头看向她之时。
他身后忽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往他身后撞击而来,海滩边旋即爆发出刺目的光束,她被这光线照得睁不开眼来。
等温念枔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巨大的海浪冲到岸边。
周围空旷无人烟。
只有层层浪花拍打着岩石,声音清脆响亮。
仿佛没有人救过她,她早就死在了海里。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她霎时慌了神。
江槐……江槐不见了,她把江槐弄丢了。
心里有道声音告诉她,这只是一个噩梦,醒过来就没事了。
一切都过去了,她已经长大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不要被过去的梦魇困住,一定要醒过来。
温念枔哭喊着喊他的名字,强迫自己醒过来。
眼前忽而出现一团黑雾,将她全身牢牢包裹起来。
……
“江槐!”
温念枔大喊一声,猛地从床上惊醒。
她大口喘着气,薄薄的衬衣被全身的汗水浸透。
温念枔感觉这个梦做了好久,她无数次想要醒过来,但都被带到下一个亲身经历过的情景中。
终于,在见到江槐的那一刻,让她醒了过来。
顾不上观察现在是在哪里。
温念枔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匆匆跑了出去。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见江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