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瑄……搭档?这是什么泼天富贵啊?
就算没有被选上,能和成瑄对戏那也值了!
柳文成见温念枔走向前来, 抬起头看她, “这场戏需要你用到道具,只要我不喊卡,你就顺着人物状态演下去, 有什么问题提前沟通,可以吗?”
温念枔接过那张裴珍手里的东西,抿了抿唇,“好的导演,没问题。”
试镜的这场戏只有两页纸,内心戏和台词的信息量都很丰富。
从剧情上来看,和汪咏霓对戏的角色叫沈瑞真,是汪咏霓的家教老师,应该对汪咏霓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塑造都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这场戏是她们分隔多年之后,在上海街头的面档重遇。
沈瑞真此时已经是汪伪特别行动处处长,而汪咏霓刚从监狱逃亡出来不久,还在隐藏身份,两人通过对话互相试探,最终确立了对方的立场,沈瑞真放走了汪咏霓。
沈瑞真这个角色之前没有在项目书上出现过,但如果真的是成瑄来演,大概率是客串性质,而且这个角色必定极其重要,对整个故事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要不然,犯不着请咖位这么大的成瑄来出演。
温念枔思考间,成瑄已经坐到了她对面。
现场布置了一张老式木桌,上面摆放了一壶茶。
柳文成喊下“Action之后”,成瑄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然抬眸,扫了对面的人一眼,“听底下的人说,在监狱里造反的人叫汪咏霓,我还以为是同名,没想到真的是你。”
和沈瑞真的冷静不同,汪咏霓此时应该是震惊的。
多年不见的恩师再次出现,却成了抓捕自己的人,她甚至还叛变了自己的理想信念。
温念枔接过茶杯,手指轻微地颤抖了下,一开口却镇定了几分,“沈老师近年来官运亨通,步步高升,自然不会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
成瑄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视线直直盯着她,那目光似要将她燃透,“谁人不知汪咏霓?名门千金,弑夫、逃狱,你如今可是上海的大人物。”
温念枔望向成瑄,她语气平淡,眼神中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成瑄此时的状态,和刚才说第一句台词的时候又有些不同了,可谓是一秒入戏。
结合沈瑞真行动处处长的身份,成瑄的细腻表演将这个角色的复杂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从她的眼中,温念枔体会到汪咏霓这时的绝望处境。
下一瞬。
汪咏霓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手心涔出薄汗。
她扬起唇角,无奈地笑了声,“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沈老师教的。”
沈瑞真闻言只是微微眯了眯眸子,“是吗?我倒是不记得教过你什么。”
汪咏霓听她这么说,内心更为失望,对她的最后一丝期待也破灭。
沈瑞真的的确确叛变了,自己已经成为了她的囊中之物,周围恐怕全都是她的人。
但汪咏霓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人。
好不容易从监狱逃出来,她必须要为自己再寻一条生路。
汪咏霓决定放弃唤醒她的良知,放手一搏。
她紧盯着沈瑞真片刻,眼神逐渐从失望变成了冷漠。
须臾,她忽然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低下眸,“你教我的是,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的信仰。”
沈瑞真还想再说些什么。
刹那之间,汪咏霓的手里的丝线已经绕上她的脖颈。
温念枔的动作极快,柳文成几乎只是一眨眼,就看到她手上拉着那根白色的丝线。
之前的几位演员,包括经验最多的傅诗,表演时都显得有些局促,而且面对成瑄的眼神和地位双重压迫,她们的表情和身体动作都明显慌乱不少。
演员还是演员本人,不是汪咏霓。
就算是已经提前交代过,但她们还是会碍于成瑄的感受,不敢做这样的动作。
可是汪咏霓不是这样的人设,在那个年代,她敢弑夫谋逆。
她不信法律更不信当时汪伪政府,她只信内心坚守的信仰,所以她不该怕,就算是对恩师失望,也只能有一闪而逝的难过,因为她还要救更多同胞的性命。
柳文成仔细观察着两位演员的神色变化。
温念枔的眸色染上几分狠戾,左手死死压住成瑄的肩膀,稍稍拉紧了手中的丝线,厉声道:“我也没空和汉奸寒暄,让你的人滚出来。”
沈瑞真被她压制着,神色微变,开口却显得意味深长,“我教你随身带着琴弦,你倒是真听进去了。”
汪咏霓并不搭话,只是注视着她,目光冰凉。
沈瑞真身子往前一倾,主动将自己的性命送到她手上,“还记不记得,我当时怎么教你用琴弦保命?”
汪咏霓呼吸一滞,双眼顿时睁大了一些,嘴唇微张。
耳边响起沈瑞真当年教导过自己的话,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沈瑞真主动请缨来抓她,并不是要让自己归案,而是要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但四周都是敌人,汪咏霓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
所以,温念枔此刻的表情仍然是带着愤怒,她又拉紧了手上的细线,极快地点了下头。
沈瑞真笑意浅淡,向四周看去,“你只有十秒。”
温念枔箍着她往后退,想象着那些从四面八方冲出来持枪对着自己的人,忽地决然一笑,扬起声音,“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杀了一个汉奸,做了千千万中国人想做而做不了的事,而现在我手上这个,也是个汉奸,还有你们,我不介意再多杀几个。百年之后,同胞们会为我竖碑立传,而你们,则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她一字一顿地对众人说着,每一个字落到他们心上,都是那样掷地有声。
几米之外,柳文成和裴珍一瞬不瞬地盯着温念枔眼神以及表情的变化。
在她说完这段台词之后,柳文成几乎忘记了喊停,现场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喊了一声“卡”。
温念枔听到这声音,终于觉得如释重负,立即松开手,对成瑄说,“成瑄老师,您没事吧?我有没有弄疼您?”
成瑄指着自己白皙如常的脖子,扬起笑意,“没事,你力度把握得很好。”
随即,对柳文成和裴珍歪了下脑袋,示意他们,“你们要找的人来了。”
温念枔还在体会她这句话的意思。
柳文成和裴珍推开椅子,站起身,从对面的位置上走了过来。
温念枔伸出手,分别和两人握上,“柳导好,裴姐好。”
裴珍抬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你刚才不害怕吗?直接这样对成瑄,而且你们没有提前排练过。”
温念枔回过神,轻轻眨了下眼睛,“我认为汪咏霓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应该不会是害怕,而是背水一战的决心。”
“说得对。”
柳文成的笑容浮上眉眼,“汪咏霓这时候根本不会觉得害怕,你演得很好。”
随后,他和裴珍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裴珍微微颔首,将目光转到温念枔身上,“对勿起,现在啥辰光了(请问,现在几点)?”
上海话,终于来了。
温念枔莞尔一笑,望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六点缺十五分(五点四十五分)。”
裴珍有些意外,打量着她,又多问了几句日常。
温念枔听得出来,裴珍应该是上海本地人。
不过好在问得都不算太难,她都听懂了,很快流利地答了出来。
在一旁听着的柳文成满意地连连点了几个头。
等她俩聊完,迫不及待地对温念枔伸出了手,“温小姐,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完成这个项目吗?”
这声音让温念枔如梦初醒,伸手指了指外面,“不需要表演大提琴了吗?我带了琴,就放在外面。”
柳文成摆摆手,“我看了资料,你没有在上海生活过,都能把上海话说得这么好,加上刚才的表演,足够了,你从小练到大的乐器,我相信只会更好。”
成瑄也眼含笑意,“期待与你合作。”
就这么拿下这个角色了?
温念枔的脑子还有些发懵,滞后地和柳文成握上手,“谢谢柳导,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季晔的女儿,为什么还要和我合作?”
柳文成皱了皱眉,“季晔的女儿又怎么?他现在不满意,还能跑过来把我的剧组封杀了?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柳文成?”
温念枔疑惑道:“您不是……和他有仇吗?”
成瑄哑然失笑,忍不住插了句嘴,“柳导和季晔有仇,又不是和你有仇,你别有太大心理负担,更何况,如果我们这部电影成功了,我倒是很期待,季晔会有怎样的反应。”
柳文成笑意更甚,默认她的说法,“季晔的宝贝女儿拍我的电影,他就算再讨厌我,不也还得乖乖来看,确实精彩。”
温念枔:“……”
怎么感觉上了一艘贼船,他俩不会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可是,她也不是天子啊,那至少也得是季明泽。
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到时候季晔问起来,她就装傻好了。
以柳文成、成瑄和季晔的关系,断然不可能主动去问他,而且是她自己努力拿下这个角色的,陈年恩怨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看柳文成这个反应,他应该早就放下了。
没自己之前想得那么严重。
温念枔正准备离开,裴珍突然走到她面前,“我刚给苏锐打了电话,合约发到她那边了,也确认了你接下来的档期,你们赶紧过一下,这周之内把合约签了。”
这么快?现在都周五了!
温念枔提醒她,“裴姐,今天周五,您放心我没有接戏,剧组需要多长时间,我都可以给。”
裴珍正握着手机敲敲打打,听到这话,即刻抬起头看她,“这个苏锐之前就和我说过了,你档期没问题,让你赶紧签约是因为我们马上要开始开机之前的宣传了,选角延后太久,得赶紧官宣才行。”
温念枔恍然大悟,“噢,这样啊,好的,那我们这个宣传是开机仪式还是发布会?”
“都不是。”
裴珍拍拍她肩膀,神秘一笑,“是金鸡奖红毯,我们整个剧组都去。”
*
走出房间,温念枔猛地摇了摇脑袋,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