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宁现在害怕和霍涔有身体接触,怕动摇,怕想回头,尤其是孕期奇怪的生理变化,她有时会梦到以前耳鬓厮磨的时候,醒来会很渴望一个怀抱。
“快进家吧,外面太冷,听宁怀着孕,可别冻着了。”
霍商东眉目舒展,招呼大家进门,过来低声夸了许听宁一句懂事,又重重捏了下霍涔的肩膀。
“做得好。”
在许听宁的印象里,霍商东很少夸霍涔,偶尔家宴,举杯前讲话,顶多也只会提一句霍涔公司发展得不错。肯定事业,但从不肯定人。所以刚才那三个字,已经实属难得。
太难得就显得有些怪,尤其还是在如今这个局面,那就只有一个原因——霍商东也希望老太太把家底传给霍涔。
也因此,都帮他瞒着离婚的事,以霍涔的身份,只要家里人不说,想瞒也容易,即使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只要他咬定没有,就可以说是外面在故意诋毁。
商界争得可都是真金白银,想诋毁霍涔的对家,那可有的是。
反正婚姻状况只有他俩和民政局清楚,但被这么摸着手,许听宁忽然想起一件事,婚戒呢?
“你俩别杵着了,快进家。”老太太本来都进去了,回头又看着他俩。
许听宁一紧张,赶紧把手揣兜里,还不忘外面的霍涔,一并把他的左手往上衣兜里塞:“来啦!”
兜的料子薄薄一层,霍涔手在里面刚好触及她的肚子,猛地僵了一下。
临近年根,家里保姆司机都给放了假,午饭请了几个钟点工,一早就开始准备。秦美霜不会做饭,但一定要在后面指指点点。
霍飞渝无奈地叹气:“哥,你把秦女士抓出来吧,再这么下去,咱家该上家政公司黑名单了,以后没人来做饭可怎么办?”
他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拖着长腔,引得老太太直笑。
“奶奶,您别笑啊,咱家真跑过一个保姆!”
“怎么回事?”老太太来了兴致。
“就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妈不知道从哪买了个一万多的锅回来,非要保姆用它给我煮面条吃,那锅特别厚,搁火上四十多分钟,水硬是没烧开。保姆想换个锅,我妈不让,保姆要用烧水壶,她说费电。煮个面用了两个多小时,我妈全程叉着腰在后面瞎指挥,最后还得出个结论,说保姆连饭都不会做。”
霍飞渝手搭在腰上,模仿当时的样子。
“煮碗面那人就跑了,我在后面追着让她给我做个卤再走,追了半天没追上!”
他说话随意又轻松,眼睛亮亮的,笑起来还有点可爱,说什么好像都不会引人反感。
况且这话明着是讲趣事,实则是说秦美霜的不是,正好踩在了老太太的点上。
霍商东是孝顺,老太太有什么事都跑得很快,也经常回老家看望,知道老太太不缺,孝敬的钱也没少给。但这么多年,老太太说喜欢待在老家,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就从没提过接老妈回来养老。
看起来好像是为了顺着老人,其实是因为秦美霜不愿意,在婆媳间,霍商东不管是顾全大局,还是无可奈何,最终还是选择倾向秦美霜。
老太太是明白人,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看破不戳破,说到底也是没办法,但这憋屈一直在。霍飞渝时不时说几句秦美霜的洋相,就像拿针戳着快破的气球,给老太太解了气,也让老人家意识到,儿子靠不住,还有孙子。
“真的,奶奶,不信你问我哥。”霍飞渝手臂搭着霍涔的肩膀,“是吧哥哥?”
霍涔冷漠地把他的手拎了下来:“不知道。”
“你想想嘛,那天可还是我阴历生日呢,晚上过生日宴,中午给我煮生日面。”
他还是谈笑风生的样子,霍涔没什么表情:“我不在家。”
“不在吗?”霍飞渝懵懵地挠着下巴,“你不是初中才去咱奶奶家的?”
气氛瞬间冷了。
霍涔在去奶奶家前,还被短暂地送到过那种矫正学校,也是在那里被电击的。对于那个阶段的事,就连一向管不住嘴的秦美霜,都没再提起过。人往往掩耳盗铃,觉得不提,霍涔就不会记得。
霍涔没再理他,温声问许听宁:“累了吗?带你上楼休息会儿吧。”
刚进来就回房间不合适,但是许听宁一直没机会跟霍涔说婚戒的事,借着这个机会点了点头。
“离午饭还早,听宁去躺一会儿吧,在自己家别拘束。”霍商东接过话。
看似没什么,两人往楼上走,到了二楼拐角,许听宁不经意回头,看到霍飞渝还看着他俩,一脸抱歉,嘴里讷讷说了句什么。
“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他说的是这个。
旁边霍商东面色不悦,似乎在数落霍飞渝,老太太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笑也没了。
单纯天真、偶尔口没遮拦惹怒哥哥的弟弟,冷漠孤傲、被惹怒就下手狠辣的哥哥。在这个家里,哪一个会更不好过?
许听宁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但还在模糊的时候,她的头被霍涔掰了回去。
“他那么好看?”霍涔尾音上挑,“要不要老公给你找个望远镜?”
许听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脸上一阵发热。跟着他推门进了房间,她愣了愣,卧室里面除了换了床上的四件套,其他几乎没有变化。
她拿起梳妆台上的郁美净失神看着,听到霍涔轻笑的声音:“怎么,怕我偷用?”
他从后面拥住她,高挺的鼻尖从她耳朵滑到敏感的脖颈:“我没用,但我打开闻过。”
许听宁打了个激灵,转个身,从他怀里挣脱,霍涔上去又要抱她,但这次没成功,被许听宁的肚子挡住了。
她脱了大衣,孕肚明显,许听宁在这个稍纵即逝的瞬间,看到霍涔抗拒又别扭地看着她的肚子。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不服输,大力动了一下,隔着许听宁的薄毛衣,能看到明显起伏的动静。
霍涔低低“啧”了一声,许听宁马上护着肚子。
“我没怕你用,我只是以为你早把它们都扔了。”她生硬接着刚才的话,想转移他的视线。
“没扔,你的东西都没舍得扔。”他说着,懒懒散散解着许听宁开襟毛衣的扣子。
“你干什么呀?”
她捂着要躲开,被他圈在了梳妆台前。
“让你躺一会儿,医生说你不能久站久坐,饭好了我们再下去。”他淡淡说着,手上没停。
“霍涔。”许听宁深吸一口气,“在房间里不用演。”
他托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你看我像演吗?”
其实他现在还想亲她,怕把她吓走,才没亲上去。
“我们已经离婚了。”许听宁又板起脸提醒他。
“我知道。”霍涔觉得那粒止疼药的药效已经过了,心脏开始隐隐不舒服,背过身去,“你躺会儿吧,睡不着就靠在床头看书,我不碰你,就在这陪着你。”
她刚才的胎动确实明显,也怕撑着再有什么问题,就没再矫情,问他:“我睡衣还在吗?”
“在,但是你这样应该穿不上,就给你买了套新的。”他从衣柜里拿了套新的给她,又把身子背了过去。
许听宁心想你为什么不直接出去,不过这是他的家,霍涔也不是会受人指挥的性子。她闻了闻睡衣上面洗衣液的香味,躲在被子里换着。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霍涔下腹燥热,他觉得自己不至于对个孕妇有反应,但那可是许听宁。
“好了。”
霍涔回头,看见她已经躺好了,她不使坏的时候人看着很乖,给人特别好欺负的感觉,其实一点也不好欺负,骨子里很坚韧,敢和他鱼死网破。
“要看书吗?”霍涔问她。
许听宁摇摇头,霍涔拿起书,坐在她旁边:“我给你读?”
那是她的书,一部外国爱情名著,她从祁毛那里拿过来,看了一半就和霍涔离婚了,书里夹着书签,霍涔翻到那一页。他声音很好听,喉结会随着滑动。手指也很好看,翻书的时候手背上的筋脉明显,很清冷迷人。
“霍涔,没有戴婚戒,奶奶会不会发现?我可以说孕期手肿了戴不上,你怎么办?”
“没事。”他分神看向她,揉揉她的头,“只有你会盯着我的手看。”
许听宁抿抿唇,忽然来了一句:“没别的女人看过吗?”
怎么会没有,上学时候很多女生喜欢他,白沅还拍过他的手发朋友圈,香港那两年他俩分居,他也有的是机会摘了戒指,给别的女人看。
“可能有吧。”霍涔淡笑了一下,“但看我手来查岗的只有你。”
许听宁不吭声了,把身体转过去,侧躺着,背对着他。
“这么跟我怄气的也只有你。”霍涔看着她的背影,若是在以前,他就扯着她的头发让她必须看着自己,他还会压上去,在床底之间,他总是把强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占不住心,就想先占住人,霍涔反应过来这些的时候,人和心都不是他的了。于是放在许听宁头后的手,松了劲,温柔地揉了揉她软软的发丝。
许听宁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声音闷闷地:“我没怄气,孕妇要左侧躺着睡,对胎儿才比较好。”
霍涔缓缓俯身,贴着她的耳朵:“那你乖点,闭上眼睛。”
她身子一抖,他马上又坐了起来,开始念书。
好看的人,知道自己好看,那才是最麻烦的,许听宁也很清楚自己,是经不起霍涔撩拨的,毕竟是喜欢了很久的人,这时候她又会难受,霍涔也有喜欢很久的人,如果白沅撩拨他,他会怎么样?
醋意横生是最危险的信号,许听宁不能让自己再陷下去,集中精力听着书里的内容,于是她睡着得很快。
醒来时霍涔不在房间,床头柜上搁着杯牛奶,许听宁判断他没离开多久,因为牛奶还是温热的。
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已经临近午饭,她赶紧换了换衣服出去,就在楼梯拐角,看到了霍涔,准备开口喊他,听到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我跟小渝说过了,他不争奶奶的东西,愿意都给你。”
是霍商东的声音,霍涔垂着眼,手抄着裤兜,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那……”霍商东顿了顿,“公平起见,爸爸的公司交给小渝。”
霍商东的公司,前身就是霍家的产业,老太太的大部分钱,也在那里面,就是相当于把霍家实际的资产资金都给了霍飞渝,而霍涔得到面子。
那面子是什么,真算起来,是几样祖上定下来,饿死都不能卖的古董。
霍商东有自己的考量,霍涔毕竟是长子长孙,东西不给他,外人会以为他们家偏心幼子,还会以为他们家宅不合。
人有了地位和金钱之后,要的就是那张脸面,再者霍涔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势头比家里的都猛。而早年执意要出国的霍飞渝,在国外遇上经济危机,混得并不怎么样。
对于父母来说都是孩子,一个很有钱,一个身无分文,父母会把兜里的钱给谁?当然是给身无分文的,这样两个孩子都可以过得好。甚至要是没钱,还会想着是不是可以让有钱的这个,给没钱的匀一些。
霍商东接着道:“霍涔,你是做哥哥的,奶奶的东西给了你,责任也就传给了你,你弟弟刚回国,很多地方还需要你帮助,你那个项目,要不就先给他吧。”
许听宁想起祁毛跟自己说的事,有传闻说霍涔的公司年底好像出了点问题,一个事关他公司未来发展的大项目,竟然跟霍商东的公司撞上了。业内都已经传来了,霍涔不愿意退让。
“你要担心员工温饱,可以把负责那个项目的员工划给小渝嘛。小渝现在势单力薄,你根基稳,以后他做起来,也能配合你。”霍商东出了主意。
连许听宁都听出来,这是不仅要霍涔让出项目,还想让霍飞渝再吞掉他一些。
霍涔还没进这个家的门,就知道他老爸的意图,其实霍商东的公司他压根也没看上,但要来吞他的,除非他霍涔死了。
可他没想到,许听宁这时候走了出来,话也被她听到了。现在他死不死,他妈的不还是她说了算,公司算个什么!反正钱能再赚,再惨点也可以。
“好。”霍涔点了点头。
霍商东松了口气,午饭的时候特意开了瓶价值不菲的酒。